瞬間,五個鮮紅的指印,清晰可見。
嘶……
璃爺倒吸一口冷氣,額頭青筋暴漲。
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
二人怒目相對,似乎有火苗在滋滋直冒。
臉上火辣辣的痛感,讓璃爺眼裡直噴火。
“該死,這是你第三次跟老子動手了!”
這死女人打他還打上癮了是不是?
第一次爲了那個野男人羽晨!
第二次爲了他的兒子!
這一次,竟然是爲了一個長得烏漆麻黑的醜陋男人!
擡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指節泛白,青筋畢露。
這一次,璃爺是真的生氣了。
靜謐,死一般的靜謐。
車窗外的琉璃燈光閃過,將她的表情照亮。
一瞬間,璃爺胸口一滯,用盡力氣的手指,驟然一鬆。
方纔,他看的清楚。
那雙清亮透徹,如幽潭一般的眸子裡,淚眼婆娑。
漆黑的瞳仁裡,卻強自鎮定着,倔強着,不肯讓眼淚落下。
鮮紅的脣角,因着極度的隱忍而微微顫抖,一如她身子的戰慄一般。
轟……
就在這一瞬間,璃爺這一個月來心中的怨念,那累積起來的不甘和怒火,瞬間崩塌了。
傳說有孟姜女哭倒長城。
現在,她的眼淚還未落下,璃爺的心,就已經碎了。
他的一隻大手,還仍在她的裙下,那最敏感的地帶。
卻沒有了任何想要繼續的興致,反而,越顯尷尬。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開着車的嶽勇,哪裡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只是聽着璃爺和林小姐的爭吵聲驟然消停,微微愣怔了幾分。
想來,兩人是真的扛上了。
跟在璃爺身邊這麼多年,對璃爺的脾性,也是非常瞭解。
真正的憤怒,根本就不是怒吼,而是安靜。
那種能讓人看一眼,便心生恐懼的安靜。
微微嘆息一聲,倒是有些同情林小姐了。
其實璃爺只要一見到林小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就拿剛纔的事情來說,璃爺強行帶走林小姐,又傷了那個男人,確實,就像小孩子打架一般,是無理取鬧。
可偏偏,璃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或許他根本就不會發現也不會承認,這就是嫉妒。
赤裸裸的嫉妒。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嶽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現在的璃爺,不光是有了正常的七情六慾,而且還是極度小心眼的那種。
林小姐就像是他的私有物品一樣,別人連看一眼,都恨不得將那人的眼睛挖出來!
嶽勇就算沒有談過戀愛也知道,這種感情,就是強烈的佔有慾!
而這,不正說明了,璃爺在乎林小姐麼?
沒有愛,哪來的恨?
不動心,又如何想要佔有?
只可惜,璃爺一向自視甚高,根本就不會承認自己的內心,也不會把自己擺在那麼一個不利的地位。
綠燈亮了。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卻已經在這裡繞了第二圈了。
沒有璃爺的吩咐,他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
林墨歌小嘴一癟,卻強撐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在這個暴君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她纔不想看他那副幸災樂禍的嘴臉!
可偏偏她的這副模樣,讓璃爺心裡一軟。
抽出手來,生疏的,幫她拉好裙襬,然後,在她詫異的目光下,一把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受傷的是我,被打的也是我,莫名被放了鴿子的人也是我,你委屈個什麼勁啊?”
似是抱怨的話,卻難得的溫柔。
林墨的心尖,似是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扯。
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的那叫一個肆無忌憚,旁若無人。
眼淚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抑制不住的下落,眨眼間便將一張小臉全盡浸溼。
她把臉深埋在他的胸膛,眼淚鼻涕悉數蹭在那高級定製的襯衫上,哭的肝腸寸斷。
“嗚嗚……權簡璃你個暴君……憑什麼兇我……”
一雙粉拳狠狠的捶打着他堅實的胸膛,如雨點一般落下,璃爺卻悶不吭聲。
似乎在讓她盡情發泄一般。
“混蛋!……嗚嗚……既然消失了爲什麼又要再出現……嗚嗚……”
她的嗓音越發沙啞。
心裡有多少話,有多少委屈想要說出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連訴說的理由都找不到。
“嗚嗚……混蛋……”
哭到情盡處,乾脆拉起他雪白的襯衫來擦眼淚。
惹得璃爺一陣臉黑,“死女人!你當我的襯衫是紙巾啊?”
“嗚嗚……”
她纔不要管!他不是有潔癖麼,她就要氣他,髒死他纔好!……
緊緊摟着那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女人,似要將她徹底的融入自己體內一般,怎麼抱,都覺不夠……
不知道哭了多久,林墨歌終是哭得累了。
啞子乾啞難受,一雙眼睛也紅腫成了桃子,再沒有一絲力氣。
埋在他胸口,無聲的哽咽着,忽然間,就覺得累了。
真的好累,爲什麼她想要愛一個人,就這麼艱難?爲什麼那個人,偏偏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爲什麼,那個人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與她相隔千萬裡?
就如同現在一般,明明,就在他懷裡。
卻又摸不着,感受不到……
“哭夠了?”他低頭,一臉寵溺的看着懷裡的女人,“哭夠了,就老實交代,你跟那個男人到底什麼關係!進行到哪一步了?”
林墨歌暮然擡頭,迎上了那雙質問的眸子,紅腫的眼睛裡,不覺又冒出火星。
“他跟他什麼關係,關你什麼事?你沒聽他說麼,我們是在約會!約會懂不懂?”
“約會?”璃爺咬牙切齒。
若不是他素來培養的冷靜自持,現在就能把這個死女人扔下車去!
“老子在醫院裡痛苦的躺着,跟個殘疾人沒什麼區別,你竟然在這邊跟別的男人約會?!林墨歌,你簡直就是頭白眼狼!”
一想到剛纔在餐廳裡,這個女人衝着那個醜陋的男人巧笑嫣然的模樣,他心裡剛剛熄滅下去的火焰,便再次燃燒。
林墨歌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覺得這人無藥可救。
“哼,少說的這麼可憐兮兮,誰不知道你璃大少爺住在醫院有多愜意?整天還不知道有多少美人兒爭着搶着去探望呢,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有關係麼?況且,我跟別人約會怎麼了,我又沒賣給你,憑什麼不能找男人了?”
璃爺漆黑的眸底一沉。
確實,這些日子以來,安佳倩和白若雪,哪個都沒少。
可是,璃爺卻很不滿意,被她識破!
況且,再多的女人去了又怎麼樣,她還是不照樣沒去?
伸手,鉗制住她的下顎,那張被淚痕沾溼的小臉,突兀的呈現在他面前,蒼白的臉頰,紅腫的雙眼,惹得璃爺胸口一滯。
“纔不過一個月沒有找你,你就這麼寂寞難耐?非要如此大張旗鼓的找男人?”
話語間的薄涼,讓她心底一沉。
掙扎着,便要從他腿上下來。
璃爺小腹處的火焰,卻被她的扭動輕易點燃,那一處昂揚,蓄勢待發。
林墨歌嗤笑,是啊,在他眼裡,她只不過是個離不開男人的骯髒女人罷了。
“我找不找男人關你什麼事!我就是離不開男人,就是骯髒無比,那又怎麼樣!?這是我自己的生活,與你何干?既然已經這麼久沒有聯繫,大家就此遺忘豈不更好?就算在街上見到,也當作陌生人擦肩而過就好,爲什麼還要來搗亂我的相親?……”
她的聲聲控訴,讓他指尖一僵。
確實,這一個月來,她沒有去找他,他也控制着自己,沒有給她打電話。
似乎是在刻意的跟自己抗爭,不想承認,雲二少的那一番言論在他身上落了實。所以,一直忍着,連個電話都沒有給她打。
原本以爲,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
一如既往。
回到了以前一般,照常的工作,照常的飄零。
那顆曾經悸動過的心,也恍然間又落入湖底,歸於沉寂。
可是,就在剛纔,在餐廳裡見到她的那一刻,看到她跟另一個男人親密的坐在一起的時候,他這些天來,不,這些年來所有的冷靜自持,在一瞬間,崩塌了。
連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爲何會如此。
原來憤怒到了極致,便是連自己也無法掌控自己的心。
深吸一口氣,語氣越發冰冷,“如果你真的寂寞難耐,需要男人,爲何不找我?爲何,偏偏要找那麼醜陋的男人!?難道你不知道……我們之間,有多合拍?”
手臂一個用力,將她的身子摟得越發緊了些。
順勢,將她的下腹,與自己的,緊緊貼合。
林墨歌心尖一亂,她明顯的感覺到了,抵在自己身下的那一處堅硬!
“你看,我知道你每一處敏感的地帶,你也知道我離不開你……”
輕佻至極的話語,噴吐在她耳際。
激的她心神盪漾,險些失了守!
可是下一秒,當他滿是慾望的眸光,兀然闖進她眼底時,她的心,片片凌亂。
破碎一地。
“呵呵,真是可笑!你以爲我找男人就是像你一樣,想要滿足野獸的本能?你以爲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低級?!”
她冷冷譏笑着,心底,卻是一片刺痛,“權簡璃,我來相親,我找男人,只是因爲我累了,想要找個人好好依靠,想要和他相守到老,想要有一份穩固的婚姻!這一切,你能給我麼?”
穩固的婚姻……
她淡薄的話,卻深深的扯痛了他心底,最薄弱的地帶。
婚姻這個詞於他來說,如同詛咒一般。
躲閃不及。
桎梏着她身子的手,緩緩放開。
林墨歌心底,荒蕪一片,指尖,寸寸冰涼。
連同血液一起,冰冷刺骨。
原來,他的弱點,既不是嚴重的潔癖,也不是嚎啕大哭。
而是婚姻。
曾經他一句不會娶沒有感情的女人做妻子,誤讓她以爲,他對愛情專一。
曾經,還被他感動。
可如今才明白,那些話,只不過是他給自己找的藉口罷了。
或許,他心裡愛着的,永遠都只有他自己。
那個能被他愛着,又甘心情願娶回家的女人,根本就不存在。
安佳倩爲了嫁給他,不惜割腕自殺,卻只換來他冰冷的拒絕。
白若雪在他身邊守了整整十年,付出了她所有的青春年華。最終,依舊沒能從他這裡,討到一個卑微的名分。
而她林墨歌,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只不過是一個被他利用過,玩弄過的牀伴,一個玩具罷了。
沒有安佳倩的高貴身份。
沒有白若雪的溫婉和耐心,更沒有她的才華和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