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2媽媽二字

Chapter022 媽媽二字

“子夕?”許諾有些擔心的看着他。

“恩。”顧子夕沉暗的眸色一閃即過,片刻即恢復了平靜,伸手拍了拍許諾的肩後,接通了電話——

“喂。”

“我是媽媽。”

“什麼事?”

“我們見個面吧,我有事對你說。”

“我看沒這個必要。”

“現在媽媽身無分文了,連見你一面都這麼難了?”

“你到公司來吧,我現在的以收購者的身份,私下見股東,會有麻煩。”

“樓下的咖啡廳吧,我30分鐘後在那邊等你。”

“……”

沒等顧子夕回答,電話那邊的鄭儀羣已經把電話給掛了——她的個性與顧子夕一樣,強勢得不給人留餘地。

而在這個時候,她的強勢,更多了些強撐的意味。

“去嗎?”許諾拿下他手裡的電話,按掉後,看着他輕聲問道。

顧子夕伸手將她的頭攬在胸前,就這樣靜靜的摟着她,沉默着不說話。

許諾也便這樣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裡,用這樣的依偎安撫着他因這個電話而起的、暗涌的情緒。

“你是起來,還是再靠一會兒。”半晌之後,顧子夕低頭問許諾。

“要起來了,餓了呢。”許諾擡頭給了他一個沉靜的笑容——溫柔而篤定,有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好,下去吃飯。”顧子夕微微笑着,加重力度抱了抱她,這才掀開被子起牀。

“約了她在樓下咖啡廳,一起過去。”顧子夕穿好衣服後,幫許諾整理了一下頭髮,輕聲說道。

“好啊。”許諾輕鬆的應着,看着他說道:“這個時候所有人的壓力都很大,她再強悍也只是個女人,只要不影響事情的進展,你別和她起爭執。”

“你這算是在幫婆婆說話?”顧子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這是讓我老公保持風度和理性,不要做出讓自己一進痛快,過後難受的事。”許諾睜着明亮的眸子看着他,淡淡的笑容沉靜而自信。

顧子夕的眸光微凝,慢慢斂起嘴角的笑容,看着她認真的說道:“謝謝老婆。”

“要對老婆有信心。”許諾轉眸輕笑,牽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顧子夕用力握緊了她的手,沉然的眸子裡,涌動着安心的暖意。

兩人去到樓下咖啡廳時,鄭儀羣已經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

身上依然是她喜愛的香奈爾套裝,看起來優雅而一絲不苟;臉上的妝容精緻細膩,看得出來是精心修飾過的。

只是,這樣的精緻,依然掩不住她臉上的沉鬱、和眼底的寂然;精心修染過的頭髮,也已掩不住髮根處露出來的片片白色——衰老似乎只是一夜間的事情。

顧子夕站在原站,看着午間的陽光,透過玻璃打在她的身上,關於母親所有的記憶在這一縷縷的白髮中,猛然被打碎了——她,並沒有他想象的強悍與堅強吧。

看見她擡腕看錶時,眸間只有焦慮而再無自信時,顧子夕只覺得心微微的扯痛——或許,讓她蒼老的並不是金錢的損失,而是失去對兒女和丈夫掌控後的無力感,讓她的精神迅速的跨掉。

“我們過去。”顧子夕拉着許諾的手,快步往鄭儀羣的位置走去。

“你也來了?”鄭儀羣眼皮動了動,淡淡說道。

“我過來吃飯。”許諾看着她鬢間沒有處理過的白髮,心裡也有些微微的難受,牽着顧子夕的手不禁微微用力。

“子夕,我去那邊,你們聊。”許諾見鄭儀羣不再說話,便與顧子夕打了招呼後,去了角落的一桌坐了下來。

徑自點了午餐後,隨手取了本雜誌慢慢的翻看起來。

顧子夕在鄭儀羣的對面坐了下來,看着她淡淡關道:“找我什麼事?”

“我去你爸的墓地,給他道過歉了。”鄭儀羣開口一句話,便是石破天驚,讓顧子夕眸色猛沉。

“什麼意思?”顧子夕沉聲問道。

“但是,我這輩子都不會給辛蘭道歉,她所經歷的,不過是她的命而已;至於和顧東林離婚,可能一時間還離不了,我不想二寶成爲沒有父親的孩子。”鄭儀羣端起面前的咖啡,輕啜了一口,表情淡淡的,沒有任何變化。

“用給我爸道歉這件事,想換我什麼條件呢?”顧子夕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看着鄭儀羣淡淡的說道——他們母子,最終不過生意場上對立的兩個人:能談的,也不過是交易而已。

“子夕,在你的眼裡,媽媽就是這樣一個人嗎?”鄭儀羣擡眼看向顧子夕——在他淡然的目光裡,她眸底的平靜,慢慢的撕裂。

“我想,你這個時候來找我,不是來和我探討這個問題的吧?”顧子夕淡淡說道,看見服務員給自己送了一杯卡布奇諾和一個畫着卡通的甜點,不由得擡頭往許諾那邊看去——而她正低頭喝湯。

顧子夕緊繃的臉,不禁放鬆了下來,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端起咖啡輕綽了一口,任那甜膩的泡沫繞滿脣間。

鄭儀羣見他如此,忍不住擡頭看向許諾——長髮鬆鬆的綁在耳旁、低垂的眸子裡,有股讓人安靜的氣質,與前次所見,自信中的沉靜,已然大不相同。

是愛情的養護、還是事業的成就、讓這個自卑的女孩,變得如此從容?

“她和蜜兒,很不同。”鄭儀羣從許諾的臉上移轉回目光,看着顧子夕放鬆下來的表情,輕聲說道。

“她是什麼樣,不需要你來評價。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吧。”顧子夕淡淡說道。

“好。”鄭儀羣苦笑了一下,喝了口咖啡後,看着顧子夕定定的說道:“對你這一局棋的佈局,我這樣理解,你看對不對:你成立有海外產品代理資格的專業代理公司,一方面想通過海外高端產品提升顧氏的產品定位;另一方面是拓展顧氏產品的銷售渠道;而你讓顧氏破產重組,是想以最快速、最節約成本的方式,將顧氏改變成專注只做產品的生產型公司,以讓顧氏未來有機會,以產品進駐世界商場。”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你把股民、不聽話的股東的利益全部犧牲掉;以最小的代價清算掉多餘的員工。是這樣嗎?”

“沒錯,就是這樣。”顧子夕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

“很好……很好。”鄭儀羣低下頭,澀澀的笑了——當然,她也是那不聽話的股東之一。

半晌之後,鄭儀羣才重新說道:“整個計劃看似完美,但將一個正常營運的企業,花半年時間拉跨,也不是完全沒有漏洞,你說呢?”

“漏洞你不是也很清楚嗎?否則你怎麼會去找那幾個大客戶?”顧子夕冷笑着看着她。

“你知道?”鄭儀羣吃驚的看着他。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找我的目的。”顧子夕看着她皺起了眉頭:“你知道,我現在很忙,事情走到現在,我一步也不能錯。”

“好,那我就直接一些吧。”鄭儀羣點了點頭,看着顧子夕說道:“我找你過來是兩件事:第一,希望你放棄收購顧氏,讓給顧東林,不爲別的,是因爲他手上有一些不利於你的證據,而這些證據,我沒辦法拿到手;如果最後顧氏落在他手裡,你就沒有操作的動機,那些證據對你來說,就不具威脅。”

“第二,如果你堅持的話,以股東的立場,這次我支持你。”

“爲什麼不以股東的立場,逼我放棄呢?”顧子夕沉眸看着她。

“除非你自己想放棄,否則你就算不擇手段,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我何苦再讓你使手段,讓他抓住你更多的把柄。”鄭儀羣沉沉嘆了口氣,語氣蕭瑟的說道:“果然你不肯聽我的話,一定要堅持的,是嗎?”

“我沒有放棄的理由。”顧子夕將那塊畫着笑臉的慕絲蛋糕端起來,看了一眼後,兩口就吃完了它。

“我這麼多年的作爲,也不過是想讓你真正掌控顧氏;可在企業與你的安全相比起來,我覺得你的安全比較重要——你已經有了一家國際化的代理公司,你的事業已經超越了你的父親,何苦爲了一個老顧氏,把自己置於危險當中?”鄭儀羣不肯放棄的勸着他。

“如果你找我就是這件事的話,那就是這樣了。”

“一切,都在合理合情合法的範圍內。”顧子夕放下手中的盤子,看着鄭儀羣沉聲說道——直到此刻,他仍不會在她面前泄露一點操作細節:於她,他並不信任。

“那,就這樣吧。”鄭儀羣斂下雙目,沉沉的嘆了口氣後,端起咖啡一飲而盡後,低低的說道:“子夕,媽媽總是爲你好的,就算你不理解。”

“總之你一切小心。”鄭儀羣扭頭看了許諾一眼,終是輕輕嘆了口氣,仍是什麼也沒說。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顧子夕沉眸看了她一眼後,便站了起來,想了想又說道:“你若需要錢,就告訴朝夕。”

“我還沒到需要向兒女要錢的地步。”鄭儀羣挺直了背脊,冷聲說道。

“那就好。”顧子夕冷凝的眸子微微閃動,轉身往許諾那邊走過去。

“聊完了?”許諾看着他脣周還有卡布奇諾的泡沫時,不由得笑了,示意他彎下腰後,拿了溼紙巾幫他擦掉。

“不問我聊了些什麼嗎?”顧子夕從她手裡接過溼紙巾,隨意的擦了後,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唉呀,我覺得我的腦袋裝不了那麼多東西呢?”許諾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道。

“原諒你是個孕婦。”顧子夕沉眸低笑,心裡卻是淡淡的暖意。

兩人在看見鄭儀羣起身離開後,對視了一眼,許諾低聲說道:“比第一次見面,她老了許多。”

“恩。”顧子夕輕應了一聲,看了許諾面前吃了一半的餐點,輕聲說道:“還吃嗎?要不要換個地方?”

“不用啊,我也給你點了。”許諾搖了搖頭,招手叫來服務員:“你好,我剛纔點的另一份套餐可以上了。”

見服員應下後,看着顧子夕說道:“快吃吧,下午還有會呢?你這樣辛苦,我會心疼的。”

顧子夕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看着她低聲說道:“許諾,感謝你在我身邊。”

“我是你老婆麻。”許諾舀了一勺自己的飯餵給他吃,看着他微笑着說道:“顧子夕,對於有些人來說,父母的愛太理所當然;而對於有些人來說,究其一輩子,也得不到。”

“我曾經和許言說:命運給了我們這樣一種生活,我們接受它、用自己的方式走完它。”

“我們一直在努力,直到她遇到季風、我遇到你;我們的生命,曾因爲缺失的那份愛而變得格外的困難;卻也因爲缺失的那份愛,而有機會遇到另一種溫暖、遇到命運的另一種可能。”

“所以顧子夕,求而不得的東西,咱們不要;所以顧子夕,她們的愛要分給很多人,而我們,只有彼此。”

許諾輕輕抓住顧子夕的手,帶笑的眸子裡,有着點點的瑩亮。

“恩。”顧子夕用力握緊她的手,柔軟中略帶着微涼的溫度,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心——以前她在身邊的時候,他輕易的被她的快樂所感染;在許言去世後,快樂這件事對她來說變得很困難,但那股由內而外的沉靜氣質,卻讓他有股安心的感覺。

他想,經歷過一些事情後,他們都已經回不到當初吸引對方的模樣;但他們卻更能理解彼此了;他們的愛情,不再只有滾燙的溫度,更有了相濡以沫的微暖。

午餐後,兩人手牽着手往辦公大樓走去,許諾身上沉然寧靜的氣質,將顧子夕身上的強勢與霸氣,籠罩上一層溫柔的顏色——站在這個女人的身邊,這個正令人談起而色變的男人,變得溫柔而無害。

第二節:梓諾,天使的孩子

第二天是休息日,顧子夕去工廠看生產現場,家裡只留許諾和顧梓諾在家。兩人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書房裡,對着各自的電腦,埋頭苦幹着。

“水果時間到了哦。”marry端着果盤走到書房,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心裡只覺得奇怪——她真沒見過,母子之間是這樣相處的。

不過怎麼說呢,她們之間雖然少了份親暱與溫軟,卻有着平和與默契。

marry看着大小母子兩個,將削好的水果放在了靠窗的休息區。

“許諾,吃水果了。”顧梓諾從電腦裡擡起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許諾——他一直認爲,爹地不在的時候,自己有責任提醒她好好照顧自己和小寶寶。

“你去洗手,我馬上就好。”許諾擡手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又埋頭進電腦裡。

“我等你。”顧梓諾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她身邊直直的站定。

“喂,顧梓諾,你都成了小監工了。”許諾不由得失笑,只得將文件按了保存後,伸了個懶腰便站了起來,看着顧梓諾說道:“去洗手吧。”

“好。”顧梓諾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許諾,我們都得好好兒照顧自己,不生病、不出事,這樣爹地才能安心工作。”

“你說得對。”許諾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與顧子夕嚴厲警告她時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不由得笑了——這兒子,對顧子夕真是太好了。

他對蜜兒也是極好的,可是還是好不過顧子夕;遇到重要的事情,他心裡還是向着顧子夕的——只能說,顧子夕這個父親做得很成功。

“生女兒吧,梓諾是不同的。”想起他曾說過的這句話,心裡泛起一股酸澀的溫柔。他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懷念那十夜吧——他待梓諾,也是特別的。

“水太涼了,要熱一點。”顧梓諾將洗手池的水溫調高,埋怨着她不會照顧自己。

“不害夏天麻。”許諾將目光從他的臉上收回來,微微笑着說道。

“張叔叔說,小寶寶喜歡溫暖。”顧梓諾的模樣依然是一本正經的。

“外面再涼,媽媽的肚子都是溫暖的。”許諾笑着說道。

“那你也不能貪涼,你要和小寶寶一樣的溫度。”顧梓諾堅持着說道。

“好吧,我知道了。”許諾暗自嘆了口氣,只覺得有了這一大一小在身邊,她幸福的小煩惱也就這麼生出來了。

“顧梓諾,聽說你突然喜歡上了計算機?”兩人坐在書房窗邊的懶人沙發上,一人捧着一個水果碗,邊吃邊聊着天。

“這個……這個可以不和你說嗎?”顧梓諾的眼神微微的黯淡了下來,低聲說道。

“哦,可以啊。”許諾微微愣了愣,便即轉開了話題:“你爹地說,下週你就回法國了。”

“恩,我看到小寶寶的照片了就回去上課了。現在的課程,marry有給我補。”顧梓諾點頭說道。

“你不希望留在你爹地身邊嗎?”許諾問道。

“想,但是,我喜歡那邊的幼兒園。”顧梓諾低頭想了想纔回答。

“恩,你爹地還是一週去看你一次,也可以常常見到的。”許諾看着他,心裡微微一酸——五歲,長期與父母分開,真的好嗎?

好不容易他不排斥自己了,卻仍然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我和爹地商量,他半個月去看我一次。因爲他平時要工作,留一個周未陪你和小寶寶。”顧梓諾懂事的將顧子夕的時間,分成了兩半。

“不用啊,他每天晚上都陪我們,加在一起,大過周未的時間了。”許諾看着他輕聲說道。

“恩,也是,那……我在和爹地商量一下吧。”顧梓諾伸出小手算了算,覺得許諾說的也對——關鍵是,半個月見爹地,真的太久了,他會想爹地的。

“顧梓諾,我吃太多了,我要下去散步了,你去嗎?”許諾伸腳踢了踢顧梓諾吊在軟椅外的小腳,看着他刻制的喜悅,心裡的酸澀就更重了。

“當然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顧梓諾伸手拍開她的腳,放下小碗站了起來。

“恩。”許諾微微笑了笑,放下碗後,扶着椅子站了起來:“牽着我的手吧!你爹地陪我散步都牽我的手的。”

“好吧。”顧梓諾用肉肉的小手,牽住許諾纖長的手指,兩人齊齊的看向牽在一起的手,看着手指慢慢的握在一起後,擡頭看着對方會心的笑了。

“你的手好瘦。”顧梓諾用力捏了捏,似乎感受着被她握着的感覺。

“女生瘦點兒漂亮。”許諾輕聲說道,牽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晚上顧子夕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這母子兩人,牽着手,慢慢的走在夜燈星點的夜裡,臉上溫柔的笑意,浸着淡淡的幸福感覺。

“你猜我爹地今天晚上幾點回來?”

“我覺得——應該就要回來了。”

“我覺得會很晚,也可能不回來,他最近太忙了。”

“那我們打賭?”

“賭什麼?”

“要是我贏了,今天你和我們一起睡;要是你贏了,條件由你提囉。”

“我贏了,換你給我念日記。”

“喂,很爲難我好不好,自己念自己寫的,好彆扭的。”

“我和你們睡也很爲難好不好,熱得要命。”

“好吧,我該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對吧。”

“對呀,我就有信心,所以我不怕。”

兩伸出拳頭對壘了三下,笑着繼續往前走去。

“爹地!”兩人才走幾步,擡頭便看見顧子夕正站在小路的盡頭,一臉笑意的看着他們。

“我贏了。”許諾小聲說道。

“願賭服輸。我今天就犧牲了吧。”顧梓諾翹起肉嘟嘟的小嘴,做出大氣的模樣。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有氣魄。”許諾不禁大笑起來。

“你們聊什麼呢,這麼愉快。”顧子夕大步走過來,伸手牽着顧梓諾的手,一家三口轉過小徑的盡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們……”

“許諾,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哦!”

許諾還沒說完,顧梓諾便出聲提醒着她——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可以告訴顧子夕。

許諾的眸光微微轉動了一下,也不再提這事兒。

“爹地,你去那邊牽許諾的手。”顧梓諾對顧子夕說道。

“哦?”顧子夕低頭疑惑的看着他。

“她那麼笨,我們兩個保護她啦!”顧梓諾皺着小臉,看着許諾一臉的無可奈何。

“顧梓諾,我哪兒有你說的這麼笨!”許諾低頭瞪着他:“你是小孩子,我和你爹地一起保護你好不好。”

“我覺得顧梓諾說得對。”顧子夕笑着,用力捏了一下顧梓諾的手後,便鬆開他的手,轉到許諾的身邊——與顧梓諾一起,一人牽她一隻手,帶着她慢慢往前走去。

“你們兩個……”許諾輕嘆,轉眸看向顧子夕——他眸底的溫柔,能把人融化。

許諾的聲音微滯,一左一右、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這樣的愛護着她,堅持到現在的這段感情,給了她最大的回報。

夏末秋初的晚風,輕輕的吹動着路邊的枝葉,枝葉在星光和燈光裡搖動着,在他們的臉上灑下零亂的光影。

三人緩慢的步伐輕鬆向前,將白天辦公室裡的高壓情緒,溫柔緩釋。

回到家裡,顧子夕對着電腦依然還有工作,許諾和顧梓諾分別洗了澡後,早早的回到牀上——許諾依然拿了日記本過來,接着上次顧子夕讀到的地方,繼續往下念——

**月**日

“按照醫生的叮囑,每天做操、散步、感覺寶寶的情況又好了許多,最近動得又歷害起來,去醫院檢查,連醫生都驚喜——居然將胎位調轉了過來,繞在寶寶脖子上的臍帶,居然已經鬆開了,寶寶又可以自由的在媽媽肚子裡做操了哦!”

“醫生說我這個小媽媽了不起,可能正是因爲我小,所以身體纔會這麼好、所以寶寶才能隨着我的心願健康的成長。第一次感謝老天,讓我在有寶寶的時候,還這麼小。”

“許諾,你那時候十八歲嗎?”

“是啊。”

“我媽咪十八歲的時候在讀大學一年級。”

“恩,你媽咪,其實很幸福的。”

“你後來上大學了嗎?”

“上了呀,你出生後,醫生把你交給了你媽咪和大姑姑,我休息了兩天就出院了。”

“學校不是9月纔開學嗎?”

“我去照顧我姐姐做手術啊!因爲……”

“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的。”

“也沒什麼——因爲你的出生,你爹地給了我好多錢,然後我姐姐做手術的錢就夠了;我也可以安心的照顧她,不用出去打工了。所以我安排了她的手術,然後有三個月的術後排異觀察期。然後,我就要上學了。”

“不休息啊。”

“我生你的時候不到十幾歲啊,身體很好的。”

“哦,那這次生寶寶要休息吧,你都二十多了呢。”

“喂,什麼叫二十多,我看起來很老嗎?”

“其實也不老,比我們幼兒園同學的媽咪看起來年輕。”

“就是麻……”

“許諾,你好歷害。”

“恩?”

“生了我,又救了你姐姐,你一個人做這麼多事呢。”

“是……嗎……”

許諾的聲音一陣哽咽——是這樣嗎?孩子的世界和大人如此的不同。

生子、拿錢!

如此下賤的交易,讓她在知道顧子夕的身份後,從來不敢與梓諾過份接近;

即便是她將這筆交易公諸與全世界,不再害怕所有人的異樣眼光,但她仍不能心無芥蒂的與兒子自然相處。

而梓諾,他一定是個天使,用這樣的純然的目光、用這樣可愛的理由,讓她成爲一個勇敢的、能幹的媽媽。

“顧太太、顧少爺,還不睡嗎?”顧子夕洗完澡,穿着睡衣、打着赤腳走進來,看着他們母子依偎在一起,便情不自禁的走過去,張開雙臂,將她們兩人一起擁在了懷裡。

“顧子夕,我愛你們。”許諾將下巴輕擱在顧子夕的肩頭,聲音裡有些微微的發顫。

“我們也愛你。”顧子夕不知道她爲什麼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只是低低的應着,大手在她的腰間輕輕的拍動着,溫柔的安撫着她的情緒。

“爹地,我和你們一起睡吧。”顧梓諾用力的仰起頭,在兩人的胸膛之間,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好啊。”顧子夕輕輕鬆開擁着他們的手臂,低頭看着嵌在兩人身體中間的顧梓諾,笑着應道。

“不過,我想睡着了就回自己的房間。”顧梓諾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許諾微微驚訝的樣子,狡黠的笑了。

顧子夕的目光,在他們兩個的臉上轉動了兩圈,大致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當下點了點頭:“好,你睡着了,爹地抱你回去。”

“謝謝爹地。”顧梓諾一聲歡呼,笑着朝許諾眨了眨眼睛,扯着被子鑽了進去。

許諾見他得意的樣子,不由得失笑,卻又感覺到一股窩心的暖意——是自己太笨了嗎?還真是被他算計了。

“怎麼樣?被小子給算計了?”在把睡着的顧梓諾抱回房間後,顧子夕看着許諾笑着問道。

“我這輩子是要被你們兩個給吃定了嗎?”許諾嘆息着,眼底卻是滿滿的笑意。

“有我們兩個算計你,你出去也不會吃虧就是了。”顧子夕微微笑了笑,擁着她問道:“今天和顧梓諾呆一整天,情況怎麼樣?”

“顧子夕,顧梓諾說我很能幹——因爲,我同時生了他、又救了許言。”許諾翻轉身體,趴在顧子夕的胸前,語氣中帶着哽咽的激動:“顧子夕,他都不覺得我很丟人。”

“努力生活的人,都不丟人。”顧子夕看着她柔聲說道:“你看,兒子都比你聰明:他看到的是事情的結果——你的努力,創造了一個生命、也挽救了另一個生命,你是了不起的媽媽。”

“恩。兒子覺得我不丟人,我就不丟人了。”許諾深深吸了口氣,眸光裡一片瑩亮。

“兒子一句話,勝過我一年的追求。許諾,這不公平……”顧子夕輕嘆了口氣,卻更用力的擁緊了她——是不是,自此以後,她再不會爲那樣的過去而自卑?

是不是,自此以後,她便是那個放下過去、不再憂鬱的陽光女子?

“顧子夕,每個孩子都是天使,對不對?”

“對。”

“顧子夕,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當然,不會有事的。”

“顧子夕,我抽菸的時候你爲什麼不罵我?”

“我……”

“唉,季風說我還年輕,我的身體很好,所以我能製造很好的屏障啊。”

“季風他……”

“顧子夕,以後要好好兒管着我啊。”

“恩,以後我管着你;以後兒子也管着你。”

……

夜色漸濃,她的情緒似乎比那天早上在公司門口,從顧梓諾的嘴巴里說出‘媽媽’兩個字更加激動,拉着顧子夕不肯睡覺——說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

想起過去、想起許言、想起季風、起想與顧子夕這段感情裡的猶豫與退縮。

“顧子夕,還好我們還在一起。”

“許諾,你該睡了,孕婦不能熬夜呢。”

“好吧,那我睡了。”

“乖,睡吧,明天我不上班,在家陪你們。”

“不要,你去忙吧,我和顧梓諾相處挺好呢。”

“先睡,明天再說。”

“那我睡了。”

趴在他的胸前,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沉沉睡去——嘴角淡淡的笑意,喜悅而滿足。

“許諾,我們都愛你。”

“可是女人,不能有子萬事足,要多愛一些老公,知道嗎!”

顧子夕輕拍着她的後背,湊脣在她的脣角輕吻了一下,看着她嘴角彎起更深的笑意,不禁暖暖的笑了。

靜謐的夜色裡,星空一片明亮的燦爛。夜空下的城市,卸去白日的喧囂與浮燥,慢慢的安靜下來。

第三節:鄭儀羣,她的手段

當時針指向深夜12點的時候,每天都在11點前回家的顧東林,第一次在12點的時候,仍沒有回家。

鄭儀羣將書房和臥室找了個遍,仍然沒有找到顧東林手裡可能會有的東西。

“難道他只是虛張聲勢?其實他手裡根本沒有關於子夕操縱股市的證據?”鄭儀羣在書桌前坐下,緊緊皺着眉頭,思索着顧東林說過的話、和最近的表現。

卻又覺得,以他的能力,若真的沒有證據,不可能這麼從容。

想到這裡,鄭儀羣打開電腦,嘗試着用所有能想到的密碼進入其中兩個加密的文件夾。

“想看的話,直接和我說一聲,哪裡用得着這麼費力。”顧東林的聲音自門口傳來,鄭儀羣停下手中的動作,將頭從電腦裡慢慢的擡了起來:“我想看什麼,你心裡清楚。”

說着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顧東林的身邊,看着他沉靜說道:“你答應過我,不再爭顧氏、不會害子夕,可是你一樣都沒做到。”

“你也答應過我,不再管顧氏、把股份轉給我,你也一樣都沒做到。”顧東林看着她,淡淡的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的婚姻,好象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了。”鄭儀羣低低的嘆了口氣,側身與顧東林擦身而過,慢慢的往樓上走去。

“難道我們的婚姻,只存在這些條件嗎?”顧東林低聲吼道。

“難道我能看着我的丈夫去害我兒子嗎?”鄭儀羣轉身過來看着他:“如果你不是我丈夫,可能我會認爲這只是一場不擇手段的商業競爭而已——可是,你是我丈夫,他是我兒子。”

“你這是在威脅我!”顧東林的聲音一片惱怒。

“沒有,只是說出事實而已——我是個女人、是個母親,你得爲我想想。”鄭儀羣輕輕低下頭,沉聲說道:“東林,或許過去我能威脅到你,可現在肯定不行——現在的我,那10%的股份已經一文不值;我沒有什麼可以威脅你的了,不是嗎!”

“在你心裡,我和你結婚,只爲了那10%的股份嗎?”顧東林不禁失望。

“當然不是,只是,我今年五十六歲、我的頭髮都已經白了,再沒有了那10%的股份,你說,我憑什麼自信?”鄭儀羣慢慢轉過身,低低着嘆息着往前走去。

“儀羣——”顧東林快步走上去,從背手擁住了她:“儀羣,我對付顧子夕,與你毫無關係。”

“儀羣,子夕的手段你很清楚,我只是自保。”顧東林無奈的說道。

“自保?”鄭儀羣低低的笑了:“你做化妝品投資,卻將顧氏渠道的大客戶全部挖過來;顧氏破產,你馬上聯合別人去收購顧氏;知道子夕在顧氏的事情奔波,你想方設法找他違規的證據。”

“顧東林,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還是無知的婦人呢?顧東林,我之前不說,是寧願被他責怪對你的縱容,也不想讓你覺得我一心只爲兒子不爲你。”

“東林,你們在商場上用什麼手段爭搶,我都可以不過問;但是,你若想走法律的途徑,我就不能不管——顧東林,你做生意又有多幹淨?乾淨到不怕人查、不怕人問?”

“是,我在找你所說的所謂證據,也確實沒找到——好在我找到了一些別的東西,對子夕沒用,對你或許還是有用的。”

鄭儀羣見顧東林提到了夫妻感情後,居然還用‘自保’這個詞來忽悠自己,心裡不由得一陣悲涼——這就是她看中的男人:敢做不敢當、滿嘴謊言。

“你找到什麼了,拿出來!”顧東林擁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看着她沉聲說道。

“東林,你在說笑話嗎?你不準備拿點兒東西來和我換嗎?”鄭儀羣不由得冷笑。

顧東林沉眸看着她,半晌不說話。

鄭儀羣也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並不急着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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