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1 激烈庭辯
“法官大人,起訴被告顧子夕惡意操縱證券價格,導致我的三位當事人資產縮水90%以上,而因此製造的虛假破產,讓我的另一位當事王敏蘭的丈夫傾家蕩產,以致經受不住打擊而自殺。所以我請求法官大人,判被告顧子夕操縱證券交易罪、叛被告返還我的當事人,在這次股災中蒙受的全部損失,共計四千三百二十萬元整。”原告律師言詞懇切而嚴正的,將起訴書唸了一遍。
“被告律師,對原告的指控,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法官看着方律師問道。
“有。”方律師點了點頭,拿着手中的單據走到原告王敏蘭的面前,對她微笑着點了點頭。
“你叫王敏蘭?”方律師語氣溫和的問道。
“是。”王敏蘭眼神閃爍了一下,小聲應道。
“你丈夫叫王志安?”
“是的。”
“你們夫妻感情好嗎?”
“挺好的。”
“也就是他有什麼事都和你說是嗎?”
“是的,他都和我說。”
“你們大約多久聊一次天?”
“我們每天都聊天。”
“請問你丈夫是做什麼的?”
“平時做點建材生意,也炒炒股。”
“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沒有工作,平時就是照顧他的生活。”
“你丈夫炒股有多長時間了?”
“十年。”
“這是你丈夫的交易帳戶是嗎?”方律師將手中的帳戶複印件遞到王敏蘭的手裡。
這個叫做王敏蘭的女人,小心的接過方律師遞過來的紙,翻來覆去仔細看了一遍後,點了點頭。
“ok。”方律師示意助理將原件遞交給法官,然後展示着手裡的複印件對法官說道:“法官先生,在每個帳戶的反頁,都會有這幾個大字: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所以,凡是進入股市的人,都應該對股市風險有心理準備。”
“第二,原告王敏蘭女士的丈夫王志安,入市十年,從交易記錄上來看,曾經虧得血本無歸,然後重新融資再來,說明他有一定的抗風險能力;”
“第三,原告王敏蘭女士的丈夫王志安,在死亡前的交易記錄顯示,在贏利230%的情況下,有大筆資金進場,而這筆資金,遠遠超過他之前的交易總額。說明他在股市償到了甜頭,然後通過非常規渠道融資炒股,這種想賺更多的心態,不是我的當事人可以控制的。”
“第四,原告王敏蘭女士的丈夫王志安的交易記錄顯示,他一共持有5支股票,在死亡前,顧氏連續三個跌停、另一支航空股份連續三個跌停、另三支也有不同程度的跌幅。”
“所以我要問問原告王敏蘭女士,你丈夫自殺,到底是因爲顧氏跌停所至、還是因爲航空股跌停所至?”
方律師舉着證據,看着王敏蘭肅聲問道。
“我反對,擇對被告律師偷換概念,我當事人的丈夫去世是因爲破產,而不是哪一支股票跌停所至。”原告律師立即站起來,大聲說道。
“感謝原告律師的提醒,原來王志安先生的自殺是因爲破產,而不是因爲顧氏股票跌停。”方律師朗然笑道。
原告律師一下子掉入了方律師的問題陷阱,一時間不由得一陣尷尬,卻又惱怒。
“那麼法官大人,我從原告丈夫的帳戶上看到他有150萬的資金流轉,五支股票平倉後餘額30萬。”
“剛纔原告提到,她的丈夫是做鋼才生意的,那麼:他是否有在途資金?是否有未回貨款?銀行欠款多少?商業欠款多少?是否構成破產條件?是否有向法院提請破產請求或民事債務協助?”
“如果都沒有,我們如何判斷他破產?”
“我們不知道他是否破產,原告又如何能判定他的死亡與破產有關?進而又與我的當事人關?”
方律師轉身看着法官,沉聲說道:“法官大人,我想說的是,原告的情況是資產縮水而不是破產;第二,原告有十年的股市經歷,有相當的風險承擔能力,自殺的原因是否原告律師所說的原因,還有待證實;”
“第三,原告的資產縮水與顧氏的股票下跌的關係只有一分之一的概率;第四,證券法沒有這樣一條規定,上市公司要對股民的盈利負責、對股民虧損後的人生安全負責;如果有這條規定,我想上市公司的負責人都得做好進監獄的準備了。”
“所以我請求法官大人,判定我的當事人,與原告自殺無關。”方律師鏘然有聲的說道。
方律師說完後,便拿着資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法官看向原告律師問道:“原告律師是否能提供,原告丈夫破產的相關證據?或者認可被告律師所說的資產縮水、而非破產的說法?”
“報告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並不是法律專業人事,不能分辯破產和資產縮水的區別,在他們看來,錢沒有了,就是破產了。所以我想,我們訴訟的焦點並不是我當事人丈夫死亡的原因,而是他死亡的關聯事件。”原告律師沉然說道。
“原告律師的觀點我不同意,如果連當事人爲什麼要自殺都不知道,便指認我的當事人爲過錯方,我是否可以認定:原告是受人指使、別有目的的起訴?”方律師看着原告律師,言語犀利的說道。
“而且,你的當事人不是法律專業,難道你也不是嗎?剛纔法官大人是讓原告律師確認:你當事人的丈夫自殺,是因爲破產還是資產縮水!”方律師進一步逼問道。
“我暫時不能提供我當事人的資產現狀,所以我也無法給法官大人一個肯定的答覆。”
“那麼是否說明,原告律師並不知道原告資產現狀如何,那麼當然也無法判斷是否因資產問題而自殺。”方律師淡淡說道。
“原告律師,你是否有新的證據?或者你還有問題需問原告和被告?”法官的目光從方律師臉上掃過後,看着原告律師問道。
“我還有問題要問。”原告律師點了點頭,轉身看着王敏蘭問道:
“你丈夫死前和你說過什麼?”
“他說,完了完了完了,又跌停了,錢全部都沒了……”
“然後呢?”
“然後說要找朋友籌錢翻本,說過幾天就要大漲了,現在被平倉出局,太虧了。”
“後來籌到錢沒有?”
“沒有,第二天他就不怎麼說話了,然後我買菜回來,他就、他就……”
“法官大人,據我當事人的描述,他丈夫自殺,完全是因爲股市掃蕩了他的資產所致,而自殺當天,顧氏宣佈破產,這等於是投入在顧氏股票上的錢,一分也拿不到。所以說,我當事人丈夫的自殺,確是因爲顧氏破產而引起的。”對方律師看了哭泣的王敏蘭一眼,沉聲說道。
方律師從位置上走出來,看着法官說道:“法官大人,對於炒股虧損自殺,企業在法律上應該承擔什麼樣的責任,我剛纔已經陳述過一遍;最後我也還有兩個問題要問原告。”
“請問。”法官沉聲說道。
“請問王敏蘭,你丈夫和你說的錢全沒了,是指投入顧氏的錢全沒了,還是指所有股票的錢全沒了、還是他所有的身家全沒了?”
“這個……”
“請問王敏蘭,你丈夫和你感情這麼好、你又沒有收入來源,你丈夫自殺難道不擔心你以後生活會有問題嗎?”
“這個……”
“請問王敏蘭,你丈夫在和你的溝通中,有提到過‘顧氏’或者‘顧子夕’嗎?”
“這個……有,提到過顧氏。”
“他說到顧氏的什麼?是顧氏的哪款洗髮水比較好用?還是顧氏今年又有新廣告了?還是顧氏的股票趨勢?還是都有?”
“都……都有。”
“你丈夫說哪款比較好用呢?”
“這個……”
“我反對,反對被告律師提一些與本案無關的問題,企圖誘導我的當事人做出不當回答。”原告律師即刻大聲制止。
“法官大人,我的問題關係到死者與我當事人的關聯,至關重要。”方律師淡淡說道。
“被告律師請控制節奏。”法官點了點頭,並沒有阻止他繼續提問。
“謝謝法官大人。”方律師朝着法官微微欠身後,轉身看着王敏蘭繼續問道:
“你丈夫喜歡哪則廣告?”
“這個……
“法官大人,原告並不知道丈夫所說的錢全沒了,是指什麼錢全沒了;所以我們的問題依然回到原點----死者是破產還是資產縮水?”
“衆所周知,顧氏是做日化的,而顧氏日化又以洗髮水爲最有名;死者既然和原告提過顧氏的產品,原告爲什麼會不記得?而且連丈夫曾提起哪則廣告也不記得了?”
“所以,原告在說謊!”
“我沒有……”
“若不是你們夫妻感情根本就不好,就是你丈夫根本沒有和你提過顧氏、以及顧氏的任何事。你在這裡編故事。”
“我沒有,我老公買了你們的股票虧死了,你們還冤枉我,你們真是太沒人性了!”
“法官大人,我對原告起訴的用意、和庭上證詞持懷疑態度。”方律師也不理會她,徑直向法官說道。
法官點了點頭,看着王敏蘭問道:“原告,注意你的回答。”
“法官大人,我沒有撒謊,汪律師,我沒有撒謊,我只是忘了……”王敏蘭看着律師失望的眼神,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法官看着原告律師說道:“原告律師,如果你有新的證據,可以在休庭後交給書記員;如果沒有新的證據,原告王敏蘭起訴顧氏原總裁顧子夕,虛假破產導致其丈夫破產自殺的指控,本庭認爲證據不足。”
“法官大人……”原告律師瞪了王敏蘭一眼,轉身看着法官說道:“我們起訴的重點是顧子夕操縱證券價格,製造虛假破產。我當事人的丈夫自殺,是因此而引起,所以我們堅持對被告在證券價格操縱、製造虛假破產的指控。”
“原告律師的意思,是放棄因被告原因,而導致原告丈夫自殺這項指控嗎?”法官看着原告律師問道。
原告律師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是。”
“好的,書記員,請你記下原告方的意見;現在休庭十分鐘,十分鐘後繼續開庭,原告王敏蘭無需再出庭。”法官拿起小錘在桌上敲擊了一下後,便起身往外走去。
“汪律師,我沒有撒謊。”王敏蘭哭着說道。
“方品律,你還有沒有人性?人家丈夫虧光自殺,你居然說沒關係!”原告律師生氣的指着方律師的鼻子大聲吼道。
“汪卓然,你別裝出一副正義的樣子,和我們無關的事情,我們爲什麼要背這個黑鍋?”
“從法律角度來講,你的當事人證詞漏洞百出、證據不足,我不追究他誣告已經很客氣了;”
“從商業角度來講,股票就是賭博,玩不起就不要玩,願賭服輸;他賺錢的時候怎麼不去感謝上市公司;虧錢的時候就找上市公司,這個道理,走到哪裡也是說不過去的吧?”
“從人情來講,顧氏破產後,對於企業下市後,手中股票無法出手的客戶都有補償,這已經是仁至義盡。”
“所以汪律師,演戲適可而止就好,我們雙方執着的關鍵點不在這裡,你何必去哄一個失去丈夫的可憐女人。”方律師冷笑一聲,轉身往外走去----顧子夕與許諾正在外面透氣、聊天。
身後,那個女人仍然痛哭不已----原本失去丈夫、失去經濟來源,已經讓她痛苦不已;在她簡單的概念裡,就是那個股票害死了丈夫,所以有律師說要幫她討回公道,她當然立即就同意了。
根本沒有考慮到會被別人利用----她一個無業的家庭婦女,一沒姿色二沒錢,有什麼可被別人利用的。
可剛纔在庭上,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但自己律師和法官的態度上,她知道這公道是討不回來了;而對方律師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汪律師在哄自己嗎?
“汪律師……”王敏蘭哭着看着她的律師。
“對方律師很有經驗,鑽了法律的漏洞將責任撇得乾乾淨淨;你也別擔心,這個官司我們還要繼續打,只要我們能贏,你那份補償就會給你。”原告律師沉着臉,安撫着王敏蘭。
畢竟只是個家庭主婦,見識不夠,被方律師幾個問題一帶,這起訴主題就被跑偏了。現在也顧不上她了,只要在案子判下來前,她不亂說話就成。
“謝謝汪律師。”王敏蘭抽噎着,拿了包低頭往外走去。
“我剛纔好緊張啊。”許諾看着方律師說道。
“比上次還緊張?”方律師看着她笑着問道。
“上次身在其中,又沒有必勝的願望,所以不緊張。”許諾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方律師點了點頭,轉眸看向顧子夕說道:“剛纔的辯護不是重點,我想先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接下來一條心打證券價格的訴訟,也讓法官把案子的印象轉到商業規則裡去。”方律師點了點頭,看着顧子夕說道:
“對方律師比之前打顧東林案子的律師要歷害,咬得很緊,而且該放棄時立即放棄、還讓他的當事人感覺不到被拋棄。”
“這一局,是你死我活的,誰也不敢馬虎。”顧子夕點了點頭。
“都在節奏裡。”方律師點了點頭,擡頭看見對方律師在打電話後,回頭與顧子夕對視了一眼----兩人眼底一片瞭然之色。
在走廊的另一邊,顧朝夕也正接電話,顧子夕卻連看都沒看一眼,與方律師和景陽討論了一下稍後可能會遇到的情況後,便轉身回了庭裡。
第二節,對新證據的措及不及
“剛開庭兩小時,現在休庭。”
“不方便和你說,現在也沒結果。”
“你知道最後保釋是誰去做的嗎?是辛姨;你知道今天開庭,誰給子夕送了護身符嗎?是辛姨。所以,你讓子夕怎麼想?”
“就到這裡吧,我要進去了,我怕影響子夕的情緒。”
顧朝夕說完便掛了電話,匆匆往回走去。
顧朝夕回到庭裡時,法官也正好回來,在看了一下書記員對剛纔庭辯的記錄後,便宣佈開庭----
“原告張仲秋、王強、李林,訴被告顧子夕,利用顧氏原執行總裁的身份,操縱證券價格,製造公司虛假破產,導至自身資產損失;主張顧子夕承擔證券操縱罪、虛假破產罪、賠償資產損失。”
“原告律師,對於你方的主張,請你將你方證據交由被告方確認。”法官看着原告律師說道。
“好的。”原告律師拿着手中的資料,徑直走到被告席上,邊將資料交給方律師邊說道:“證交所的交易記錄,有五處顯示顧氏股價波動異常;證交所專業工作人員告訴我們:此交易波動狀態,有70%的操控可能;”
方律師拿着原告律師遞過來的資料,其所說的五處異常,與他在顧氏系統裡調出的異常記錄基本相符;而真實的情況是,他們操縱過十二筆交易,其它七筆的操控痕跡低於30%,所以證交所的工作人員是不會進行指認的。
而證交所指認的那五處,也都一一簽字,將可能的操控手法、可能導致的後果,都寫在上面。
“被告律師,你對這份證據有什麼疑問。”法官看着方律師問道。
“對於證據本身我沒有疑問,但對於證交所的專業工作人員的簽署意見,我的當事人有自己的看法。”方律師沉聲說道。
“請說。”法官點了點頭。
顧子夕點了點頭,看着法官說道:“證交所的專業人員標出的這些波動段,如果拎出來看,確實異常;但放到整個年度來看,每個企業都有自己的資金循環週期,也有業績波段分配,所以整體來看他又是正常的。”
“顧氏的產品結構中,以洗髮水的營業額最大;洗髮水的銷售旺季是夏秋,平和期是春天,淡季是冬季;與此相匹配的是,我們的原材料採購波段、銀行貸款及還貸波段,基本錯開一個季度的峰值。”
“我這裡有份顧氏三年的回款曲線圖、以及我們市場推廣的時間波段圖,這兩張趨勢圖,與證交所提供的成交量變化、漲跌趨勢基本吻合,能夠說明顧氏的股價與成交量變化的相關因素是什麼。”
顧子夕說着,便從面前的文件袋裡,拿出一沓資料遞給方律師,方律師接過後,便遞給了書記員。
新的證據,在書記員、法官和原告律師都看過後,方律師說道:“證交所的專業人員只圈出交易異常處、而且只能做出70%的判斷;而未做年度趨勢整體分析,所以我們只能判斷交易點有異常,而這異常正好是我們產品發展規則所造成的,所以並不存在操控之說。”
“我們操控的是資金週期、是市場推廣的投放波段,而不是股價。”方律師看着法官沉聲說道。
“原告律師,你對這份證據有什麼疑問?”法官看着原告律師問道。
“法官大人,我們說到操控,便是人爲的、有意識的去操作;既然是人爲的、有意識的,當然會利用企業的營運規律去做波段手法,我相信沒有人會傻到做出與企業營運趨勢相悖的操控痕跡來。”
“在這種設計和操控下,仍留下70%的操控痕跡,足以證明被告的故意與惡意。”原告律師鏗鏘有力的說道。
“原告律師請注意你的措詞,證交所專業工作人員給我們的是70%的可能性,因爲在證券交易價格的受控因素太多、我們企業發展也總是存在變數,所以沒有人能預定這樣的結果就是100%的操控。難道原告律師自信爲,在商業經營與證券分析上,比證交所的工作人員更專業嗎!”方律師看着原告律師冷冷的說道。
“原告律師,在判決之前,請注意你的措詞。請問原告律師是否還有證據以證明原告的觀點與主張。”法官看着原告律師沉聲說道。
“法官大人,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向被告覈實。”原告律師看着法官,篤定的說道。
“請問。”法官點了點頭。
原告律師朝着法官微微欠身後,轉身走到顧子夕的面前----依然是一件白襯衣、外套一件孔雀藍色開衫線衣的顧子夕,站在被告席上,竟如在自已公司般:目光沉着、氣勢卓然,強大的氣場,連他這個原告律師都有些鎮不住。
“你叫顧子夕?”原告律師暗沉了沉氣息,看着顧子夕淡然中帶着令厲的眸子,沉聲問道。
“是。”
“你是顧氏的總裁?”
“上一財政年度,9—12月不是;本財政年度7月後不是。”
“請問被告,你在本年度的7月*日晚21點,你在哪裡?”
“對不起,我需要查一下我的工作記錄。”顧子夕的眸子猛然一沉,卻迅速低頭拿起手機,邊打開備忘錄,邊將眼低的瞭然給掩了下去----原來,他們所說的、手上捏着的證據是指這個。
旁聽席上,景陽也不由得微微變色。許諾看着顧子夕細微的表情變化、又看了看方律師看起來沉然淡定,抓着文件的手卻不自覺的緊握的動作,心裡不由得慌了起來----那天晚上,他去哪裡了?在幹什麼?自己在哪裡?
她當真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顧子夕的腦袋飛速的轉動着,邊調出手機備忘錄,作勢看了一眼後,擡頭看着對方律師淡淡說道:“7月*日晚21點,我在南城區的茶舍與朋友一起喝茶。”
“什麼朋友?”原告律師追問道。
“顧氏的幾個散戶。”顧子夕沉聲說道。
“談什麼?”原告律師只覺得連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加速起來。
“男人在一起,當然是男人的話題。”顧子夕淡淡說道。
“請你表述得更具體一些。”原告律師穩住自己的情緒,沉聲問道。
“關於投資和商業的話題;當然,基於我的身份特別,幾個散戶也問了我一些顧氏股票的走勢問題,因爲當時我已經辭去公司的所有職務,所以我並沒有給太多實質性的建議。”顧子夕沉聲說道。
“你撒謊。”原告律師大聲說道:“法官大人,被告於7月*日晚,在南城區的茶舍與顧氏散戶中最大的四個客戶約見。並承諾給予該客戶差價補償,要求該客戶在確定的時段進行股票交易,以控制股價、影響交易量,從而成功拉動股價在他的控制範圍內浮動,達到操控股票交易價格,製造企業破產的假像。”
“法官大人,我請求我的第一人證上庭作證。”原告律師輕扯嘴角,看着方律師冷冷的笑着。
“可以。”法官點了點頭。
“哎喲,我的肚子……”當最大的客戶剛剛走進法庭,旁聽席上的許諾突然捧着肚子喊了起來。
ωwш●тt kān●¢○
“許諾!”就算在面對突然而來的物證人證時,也沒有慌張的顧子夕,在聽到許諾的喊聲時,一下子慌張了起來。
“法官大人,我當事人的妻子身體不適,我請求暫時休庭,安排送她去醫院後再繼續開庭。”方律師趁機提出了休庭的申請。
“休庭十五分鐘。”法官看了一眼被景陽擁住的許諾點了點頭:“書記員請將剛纔的辯詞和證據都整理一下。”
“好的。”書記員點了點頭,埋頭在電腦裡飛快的敲打着。
第三節,爲子夕爭取溝通時間
“怎麼樣?”顧子夕快速跑到旁聽席,從景陽懷裡將她接了過來。
“剛纔動得歷害,扯得我有根筋好疼。”許諾邊揉着肚子邊說道。
“我讓小秦送你去醫院,接下來的你不要聽了。”顧子夕一臉擔心的看着她。
“好。”許諾點了點頭,讓他抱着快步往外走去。
“喂,我沒事。”進電梯後,許諾輕輕扯了下他的衣領,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
“你?”顧子夕這才明白她是看出了自己和方律師對剛纔的局面都有些失措,所以用這種方法爭取了時間,讓他和方律師來商量對策。
“以後不許,我和方律師有默契,知道怎麼應對,不許拿孩子的事情撒謊。”顧子夕看着她嚴厲的說道。
“知道了,下不爲例。”許諾睜大眼睛乖巧的點了點頭。
“恩,就算沒事,你也不適合長時間緊張,現在回家休息一會兒,中午等我電話。”顧子夕依然抱着她,下了電梯後,大步往停車場走去。
“我自己能走,你和方律師溝通一下吧。”許諾扯了扯他的衣領,擔心的說道。
“方律師有意見會發我消息的,你不要瞎操心。”顧子夕不悅的瞪了她一眼,還在爲她隨便的拿自己的身體狀況來撒謊而生氣。
“哦。”許諾也不想在這時候招惹他,點了點頭後,便順從的不再說話。
直到他將她放進車裡坐好後,她朝着他笑了笑說道:“我真的沒事,我這就回家躺着等你的消息,不用擔心我。”
“恩,乖一些,我們會有最好的結果。”顧子夕點了點頭,擡腕看了看時間後,便匆匆往回走去。
“和對方溝通有錄音嗎?”
“沒有。”
“沒有錄音的,都不要承認。”
“好。”
“可以說的,全部說實話;不可以說的,一樣都不要承認。”
“好。”
顧子夕將溝通記錄刪掉後,快速往裡走去。
法庭外。
“諾諾,情況怎麼樣了?”一路小跑過來的,是辛蘭。
“辛姨?你還在?”許諾不禁微微愣了愣,心下卻一片感慨、又有些許心酸。
“你不舒服嗎?”辛姨看着她問道。
“辛姨進來坐。”許諾拉開車門,將辛蘭讓進來後,看着她說道:“我沒事,就是坐時間長了不舒服,子夕讓我先回家。”
“庭審還沒有結果,最後結果會怎麼樣,也不好說,現在兩邊律師都很激烈,證據也相當。”
雖然感慨於辛姨在這種情況下還對子夕如此關心,許諾仍沒有將全部的情況和盤托出----畢竟,這個官司的太重要了:她和顧子夕根本就輸不起。
“恩,能讓子夕這麼爲難、讓方律師也覺得棘手的官司,自然是不好打的。”辛蘭嘆了口氣,低低的說道:“他們之間,也不知道要爭到什麼時候,從上一輩一直爭到下一輩。”
“顧東林因此已經進去了,卻還不醒悟,難道非得你死我活,才能結束嗎?”辛蘭似乎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神情間一片蕭瑟與憂傷。
“很多事情的發生我們都不能控制,所以在命運這條路上,我們不停的努力、不停的掙扎,命運多少總要回報我們一些幸運的。”許諾微微笑了笑,淡淡說道:“我這麼努力,運氣不會太差的。”
“諾諾,真是難爲你了。”辛蘭看着她眸子裡的堅定,不由得低低的嘆了口氣----她確實足夠的頑強,可人有時候卻是爭不過命運。
就像她自己一樣,曾經的職場麗人,一段錯誤的愛情,就算利落的放手,結果仍然是傷痕累累。
“諾諾,我先走了,有消息知會我一聲。你放心,我和那個人沒有任何聯絡;子夕的事情,我也不會和子安說。”辛蘭拍了拍許諾的手,拉開車門下車後,朝她揮了揮手。
“好的,再見。”許諾點了點頭,按上車窗後,讓小秦開車往回走去。
辛蘭轉身慢慢往公交車站走去,想起許諾年輕臉龐、堅定的眸子,不禁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與現在的許諾相比,當年的自己也還是少了她這份聰明。
但凡在愛情裡她能聰明些、知道他心裡的那個人就在身邊,就不該義無反顧的一頭紮了進去。
希望她的運氣比自己好吧。
辛蘭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法院大樓,眸子裡依然一片擔憂----擔憂顧子夕這一次有沒有贏的機會。
顧東林爲了這次機會,寧願放棄與鄭儀羣的婚姻、放棄寶貝的小兒子;寧願讓自己吃官司坐進去----他當然不會給顧子夕贏的機會。
其實他卻不明白,只有讓顧子夕贏,他自己纔有重生的機會----否則,顧子夕要整殘、整死一個監獄裡的犯人,手段真是太多了。
所以,她也擔憂顧東林----對他雖然沒有了愛恨的感覺,可與他必竟還有過一段青蔥美麗的過去、可他必竟還是兒子的父親。
好歹,她希望他活着。
法庭裡,顧朝夕看着那個纔拿了顧氏錢的大客戶,恨不得想上去給他兩耳光。
“都是有原因的,你我現在這裡不方便離開,我已經通知許諾去調查了。”景陽俯頭在顧朝夕耳邊輕聲說道。
“許諾?”顧朝夕疑惑的看着他:“行不行啊,挺那麼個大肚子。官司輸了子夕還能挺住,那女人和孩子出點兒什麼事,就麻煩了。”
“她比你想象中的堅強。”景陽沉眸淡然說道。
“希望如此。”顧朝夕點了點頭,眸子裡依然一片憂慮----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在爲許諾擔心!
雖然,擔心的源頭依然是子夕----但對那個女人?
多少努力都不曾打動她,而剛纔那個肚子疼的假動作,卻讓她對這個女人開始另眼相看----在維護子夕這上頭,看來她是有心的,而且也是有腦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