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溼的空氣還帶着泥土的腥味和草木的清香,沉默在這狹小的空氣中蔓延。
薇薇揚着頭,漆黑明亮的黑眸聚焦的望着男人沒有絲毫的退讓。
男人眼底聚起了或明或暗地風起雲涌,在原本灰暗的空間裡,越發讓人辨不清神色。
薇薇咬着脣望着他,眼底是從未有過的堅持。
已經失去過一次,這一次再也不會獨自走了。
還未開口再說什麼,遠處那些原本漸去的腳步再度折返回來,沙沙的腳步聲隨着重力一步步靠近愈發的清晰。
蕭恆的眼底閃過一絲厲芒,那隻尚未受傷的手在瞬間更深的緊緊的擁住了女人的腰,另一隻手則是取出了槍做出了蓄勢待發的動作。
薇薇也悄無聲息的掏出了槍屏息靜待。
腳步聲在掩體附近的地方停了下來,頭頂傳來黑衣人低沉暗啞的命令。
“這附近都搜了一遍,如果真要跑,他也不可能跑出這些範圍來,除非他在這裡做了掩體,都給我仔仔細細的搜。”
“是。”
剩下的幾個手下得令之後,手持着長槍不斷的拿着槍桿在四下尋找着什麼,眼看就要搜過此處。
蕭恆狠狠狠狠地擰住了眉,他原想着如果依靠這個掩體,甚至還可以拖上一段時間,只是黑衣人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經發現了端倪,恐怕在這裡是再也藏不下去了。
摟着女人腰肢的手緊了又緊,蕭恆低頭薄脣就這樣貼上女人的耳邊。
溫熱的呼氣吹過女人的耳廓,男人的聲音冰冷而有力,帶着不容絲毫的拒絕。
“一會兒我先上去開槍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再趁機跑出去逃出這片森林,知道了嗎?”
薇薇秀眉微擰,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頭頂上黑衣人搜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一語不發,偏頭望向男人。等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的瞬間,只見男人猛地掀開頭頂的掩體。
槍聲驟鳴,驚起樹上飛鳥無數。
男人矯健的身姿摟着女人的腰,瞬間從深坑底下一躍而出,擋在了女人的身前。
幾乎是瞬間,不過半分的時間內,他已對着幾個黑衣人連發了數槍。
沒有來的變故讓這一隊人馬根本毫無招架之力,瞬間幾個中彈的黑衣人便倒在了血泊中。
只是來人的人數顯然比他們預估的更要恐怖,遠處聽到槍響的幾隊黑衣人頓時紛紛朝着中心彙集。
蕭恆則趁這幾個黑衣人被打得措手不及的空擋,猛的推開女人,大聲衝着女人喊道。
“快走!”
幾個受傷的黑衣人此刻也反應過來,找到了相應的掩體,舉槍開始激戰。
薇薇帶來的彈藥並不多,可應對這一時之需卻也足夠,對方的人甚至比他想象的要更多。
雖是擋了當下的火力,可不遠處激戰的人數黑壓壓的而來,蕭恆頓時陷入了苦戰。
薇薇呆愣在原地,臉色慘白的望着局面,根本就不夠,他給他的彈藥根本就不夠。
就算他現在不過勉強持平,可終有彈盡糧絕之時,到那時恐怕就……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就聽到男人近乎近乎狠厲的吼聲。
“還愣着做什麼快走。”
“我不走!”
子彈咔咔上膛,薇薇咬住脣,一個翻身躲避過一羣攻擊,隨後緊貼住男人的後背,雙手舉槍加入了激戰。
“這種時候不是鬧着玩的,你快走!”
男人根本無法分神,只能一邊應戰一邊衝着女人低喊。
“我說過了我不走,這些人你根本沒辦法全部對付!”
女人的聲音格外的蒼白而堅決,帶着不容否定的力量。
“我自有我的方法,你在這裡只會拖累到我。”
一陣槍林彈雨之下,蕭恆緊蹙着眉頭,恨不得將將她重新按回地裡。
“蕭恆,我說過的同生共死,不是說說而已,這一次不要再拋下我了。”
女人沉靜的聲音裡帶了說不出的鎮定和一抹一閃而逝的悲涼,一瞬間竟讓男人失去了反駁的語言。
“小心。”
一聲槍鳴,薇薇猛地一翻身解決了一個正從側面偷襲過來的男人。
蕭恆攥了攥手中有些發燙的手槍再也沒說什麼。
“這裡的地理位置不適合反擊,引他們走。”
對方的人數有着壓倒性的優勢,要想反擊只有找到合適的地理位置。
蕭恆拉住女人的手四下觀望之後,扯着她便一路回頭開槍一路朝着森林密佈的深處跑去。
黑衣人因爲剛剛出其不意的攻擊也元氣大傷,幾個沒有受傷的人,則是跟着追了上去。
越朝着森林深處,密佈的森林就越發的遮掩住所有人的視線,辨別則顯得艱難。
只是身後的人一直窮追不捨,讓他們幾乎沒有喘息的空間。
直到帶來的子彈被全部射擊了出去,黑衣人明顯越逼越近,蕭恆捏着女人的手,另一隻手抽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匕首頓住了腳步。
他低頭看了眼手錶,時針緩慢而有規律地移動着。
再挺十分鐘,救援就該到了。
“薇薇……”
只是還不等他開口說完,被冷汗浸溼的女人的手,早已反過來緊緊的握住了他,也順勢的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
“不要想着讓我走,我說過了我不會走的。”
剩下的話幾近讓男人有了瞬間的失神,隨後他望向身邊的女人,脣邊泛起了一絲近乎無奈的笑。
黑衣人一行站在對面,爲首的臉上抹着濃厚的油彩,見到兩個人不跑了,領頭的黑衣人緩緩的掏出一隻煙點燃,脣邊泛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他將槍一把扔向了旁邊的草地,一隻手攔住了身後一衆準備撲上前去的黑衣人。
“急着動手做什麼,他已經沒彈藥了,讓我和他玩玩兒。”
說話間,領頭的黑衣人也從懷中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雙手握拳,脖子左右搖晃之後發出咔咔關節活動的聲音,他的脣邊泛着一絲充滿興味的笑,夾在指尖的煙升騰起嫋嫋白霧。
“據說你曾獲過國際特種兵的頭名,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薇薇的瞳孔驟然放大,黑衣男的氣勢明顯的不凡,又如此好鬥,現在蕭恆身負槍傷,剛剛竭力對戰了這麼多人,恐怕就算在體力上也很難成爲這個男人的對手,更何況男人的身後還有一羣狼。
“可以。”
她本想說些什麼,可身旁的男人卻挑了挑眉,低啞出聲。
“蕭恆!”
薇薇蹙眉,焦急喊道。
蕭恆側過頭去望向一臉擔憂的女人,捏了捏她的手心,脣邊泛起一絲淡然的笑,好半天之後才重新的轉過頭。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們要殺的人是我,和她毫無關係,如果我贏了,放了她。”
領頭的黑衣人劍眉戲謔的一挑,隨後目光落向這個驟然出現的女人,脣邊泛起一絲近乎淡漠的笑。
“當然可以。”
原本老首長的命令便只需要蕭恆一人的性命,這半路竄出來的女人究竟是誰?他沒興趣,也根本不願意多費絲毫的力氣。
“蕭恆你胡說什麼,我們一起上,和他們拼了,我……”
“聽話,你不要子期了嗎?”
他淺笑着打斷女人的話,瞬間,女人原本蒼白的臉顯得愈發的慘白了。
子期……她還有子期……
男人望着她,伸手過去托住女人的後腦勺將之拉近,隨後,那乾澀的脣落在女人光潔而明亮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明明是最糟糕的吻,可薇薇卻覺得從未有過一次,心跳的快要瘋掉了一般。
幾秒之後,男人寬厚的大掌鬆開,他的脣移到了女人冰涼的耳廓,用幾乎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在女人的耳邊摩挲低語道。
“如果那個人曾經拼死的保護過你,在你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那麼就讓我也爲你這麼做一次。”
這樣,你也會永遠的記住我,像記住他一樣,對嗎?
男人嘶啞的聲音一出,來不及等女人反應,已然鬆了手,反握着匕首朝着黑衣男緩步走去。
薇薇漆黑明亮的瞳孔不斷的放大,眼底蓄滿了淚水。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管是你還是他,她都不希望再次看到這樣決絕的一幕。
眼前的人,和記憶中的那個人相互重疊又不斷分離出來。
黑衣人和男人早已交纏在一起,兩人都是個中好手,肌肉劇烈的碰撞,凌厲的手法在叢林中快速而詭譎的交替着,所有人都屏息靜觀。
只有男人在交戰時刻粗重的喘息和四下深處的鳥獸蟲鳴提醒着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十分鐘,只要拉長這個戰局,再挺十分鐘。
匕首不斷的擦過男人的喉嚨,又被瀟恆完美的躲了過去,逐漸流失消耗的體力,最後就連躲避的姿態都帶着踉蹌的狼狽。
右手被槍打中的手臂處,傷口已然裂開,從繃帶處滲出的絲絲血跡紅成一片,觸目驚心。
又一個殺招被奪過,蕭恆倒退數步,緊捂住傷口,整個人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黑衣人雖然在武器以及體力方面佔了絕對的優勢,但一番較量之下並不比蕭恆好的到哪去,面上、身上甚至都已經有了絲絲的刀痕血跡,顯得狼狽十足。
“你果然是一個好手,只不過可惜的是現在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