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懲罰
安以然先是睡不着,後來是睡不醒。沈祭梵送走了前來慰問的人,用了晚餐後上樓,她依然沒醒,上牀撥了撥安以然的臉,她似乎就沒有要醒的意思。
伯爵夫人在外面敲門,沈祭梵微微擰了下眉,翻身下牀,幾若無聲的走了出去,帶上門。轉身低聲道:“書房說吧。”
伯爵夫人點頭,跟着兒子往前走,順口問了句,“安安還沒醒?”
“還在睡,她受了太大驚嚇。”沈祭梵低聲應了句,心裡已經猜到伯爵夫人要說什麼,所以這一開口態度就很強硬。
今天那場面多驚險?要不是親眼看到現場報道,伯爵夫人怎麼可能相信世上真的存在那種東西?就爲了個女人而以身犯險,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揹負了多重的責任嗎?全國公民都睜着眼睛看着,堂堂婭赫公爵爲一個女人拼死拼活,這成何體統?這樣的女人還應該留?普通男人這般,那是癡情,情深意重,可自己兒子,這能算什麼?放在帝國主義時候,這樣的女人就是禍國殃民的禍害。
沈祭梵靜靜聽着夫人的犀利的語言,並沒出聲。伯爵夫人停頓下來,認真而嚴肅的看着兒子,靜等他的迴應。
沈祭梵擡眼,面色極其冷靜,“依您的意思呢?”
看沈祭梵鬆了口,伯爵夫人當即退讓一步,出聲道:“寵一個女人沒什麼大礙,養在外面養在家裡都可以,可公爵夫人這個位置,不合適。”
沈祭梵竟然破天荒地的點頭同意了,出聲道:“是不合適,我會考慮。所以,請夫人往後不要爲難她,這事情我會安排處理。”
伯爵夫人詫異了,是真的沒想到這麼順利就說通了兒子,這令伯爵夫人有一瞬的錯愕,頓了下,點頭:“好吧,她的事,從今之後我不會再插手。”
事實上,她也從來沒有插手過,總是要顧忌兒子的,她怎麼會擅自插手?
沈祭梵回了房間,安以然依然沉睡。沈祭梵上牀,和衣躺在她身邊,輕輕摸着她的臉。圓乎乎的臉透着誘紅,鼻息輕輕淺淺的。他的指腹在她臉上輕輕走動,她的睫毛就敏感的微微顫抖着,沈祭梵逗弄着嫣紅的脣,低低的出聲道:
“乖寶,你說我是隨時把你帶在身邊,還是把你關着好?”
她依然睡得安靜,眉頭皺在一起,睡得沉,卻似乎睡得不是很好。沈祭梵之前讓她休息,放鬆下神經。可現在睡久了,他又覺得不妥了,思忖着是不是該醒了,一覺睡到天亮怎麼行呢?得吃飯不是?回來倒現在就滴水未沾,餓壞了可不好。
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可不能這麼快就瘦了回去。一頓沒吃,沈祭梵那是坐臥不安,想來想去,還是把人給弄醒了。睡覺休息可以,可不能不吃飯啊。
安以然睜開眼,透了幾許光在眼裡,很快又閉上,人已經睡迷瞪了,哪裡這麼容易清醒的。她一閉上,沈祭梵又捏上臉了,必須得醒。安以然不高興的咕噥着,翻過身背對沈祭梵,沈祭梵也真是惡質,下一刻就把人給扳了回來。擡手去提姑娘的眼皮子,拉着眼睫毛,安以然動了下臉,當即眼睫毛被拉掉了幾根。
沈祭梵手上一抖,爺自己給嚇了一跳,心疼了。安以然哼哼唧唧不高興,把臉深深的埋進了枕頭裡。沈祭梵無奈的嘆息,伸手直接把人抱起來下樓。
安以然睡得好好的,可身體卻忽然騰空,本來就睡得不是很好,被亂七八糟的夢糾纏着,睡這麼久,就一直被人追,被怪物追趕,又是跳崖又是被火燒的,潛意識就已經超負荷了,沈祭梵這一忽然給騰空,當即就被嚇醒了,渾身直哆嗦。下意識抓緊了沈祭梵的衣服,尖叫着醒過來。
“沈祭梵……”安以然帶着哭腔喊出聲,急促的呼吸着,胸脯快速的起伏,是真給嚇得不輕。順過呼吸後,頭就往沈祭梵懷裡鑽,緊緊的貼着,“沈祭梵……”
“我在,不怕,我在呢乖寶。”沈祭梵抱着人就下樓了。
安以然眼眶蓄滿淚,纖長的睫毛瞬間被淚水溼透了,一小撮一小撮的粘合在一起。擡手擦了下臉,是做夢了,夢裡頭緊張得跟個神經病似的,可醒了後的那種緊張感和焦急的心就所剩無幾。安以然摸了下心口,還在噗通噗通的跳得老快。
沈祭梵讓廚房準備吃的,後來索性讓人都撤了,他自己上手。安以然站在廚房門口,抱着門框望着裡面的沈祭梵,樣子傻呆傻呆的,像塊木頭立在那。久久不說一句話,連眼皮子都久久才煽動一下。
沈祭梵回頭看了她一眼,面上笑意明顯,他喜歡她什麼呢?這是個迷。
“乖寶。”沈祭梵出聲喊了句,安以然沒回應,沈祭梵再度回頭看她,安以然就跟傻子一樣瞪着圓溜溜的眼珠子望着他,沒出聲,但顯然是在等着他後面的話。沈祭梵溫和的出聲:“出去坐着,等我一會兒。”
安以然也沒動,眼珠子還直直的望着他。沈祭梵把面,牛肉,配菜擺在一個大盤子裡,中間是調料顏色搭配很漂亮,鮮嫩的牛肉的味道很香,醬料的香味更是很快就在空氣中飄散開來。湯是一早就熬好的,一起端了出去。
沈祭梵出去,安以然就跟了上去,坐在餐桌旁邊。沈祭梵在她身邊坐下,拿了張溼巾把她手洗了,順勢往脣邊拉過,親了下:“餓沒有?”
安以然搖頭,沈祭梵點頭,沒餓也得吃東西。湯往她嘴裡喂,緊跟着叉子捲上麪條蘸上醬往她嘴裡塞。安以然哽了下,口裡東西嚥下去後說:“沒餓。”
“吃一點,晚上還這麼長。”沈祭梵把碟子裡的麪條拌勻了,安以然抓過他的叉子自己往嘴裡塞東西。沈祭梵在她身邊坐着,時不時給送勺湯。
把人弄醒了,飯吃好了後就讓安以然睡,剛吃了東西能這麼快得着?
沈祭梵還有事,晚上得出去一下,所以得在出去之前讓安以然睡着。安以然就瞪大着眼睛,沒有睡的意思。沈祭梵在她身邊躺着,低低的出聲:“睡不着了?”
“嗯。”安以然手背揉了下鼻子,往他懷裡拱,良久,低低的說了句:“沈祭梵,不要舒默死。舒默要是死了,我會很愧疚的。”
舒默說過,他就是特意討好她纔對她那麼好,目的是讓她爲他說句好話。安以然不清楚舒默他們和沈祭梵,或者是他們這個家族之間上下屬的僱傭關係到底是怎麼樣的,可是她能感覺出來,魏崢,舒默他們都特別在意沈祭梵的喜怒,似乎很怕,牽就附和的程度早已超過了僱傭的上下級。
所以,沈祭梵的話很重要。舒默說爲了他自己的性命,他拼命的討好她。她當時覺得挺荒唐的,胡亂的答應了,可現在看來,似乎沈祭梵真的有決定他們生死的權利。舒默那麼嚴肅的把他和小美的命交給她,可她似乎並沒有當真。
小美死了,如果舒默也死了,她真的會很愧疚。到底,她是要感謝舒默最後把她扔給了沈祭梵,不然,她一定死在當場。那場血流成河的槍林彈雨中,就算有小美在,她也沒有舒默命大,一定會被燒死的。
安以然腦子裡一直是小美渾身着火的場景,千穿百孔,流了那麼的血。她其實很清楚,小美雖然幾度將她卷至空中,卻並沒有要傷害她。
沈祭梵把人抱着,輕輕的拍着。目光有些深沉,並沒有說任何話。安以然很快安靜了。沈祭梵垂眼看她,把人團成一團團在牀上,然後才離開。
紅檀械診所的事並沒有完,沈祭梵是可以抽身了,但後續得有人跟着跑。魏崢和顧問接見媒體,開發佈會,以及給國家政府和王室一個合理的交代,在對外影響上面做好了,此外還得安撫紅檀械那一片區的民衆,以及死傷的人。並不是公爵府管轄的範圍內就什麼都由公爵說了算,出了事,還得一一處理。
魏崢和顧問忙到深夜纔回來,回來兩人都去了約克的診所。現在約克的診所遷移到公爵府這邊,倒是方便了來回跑的所有人。
顧問去看了眼舒默,約克人不在,不知道又去研究什麼東西去了,黑驢從裡面出來,見顧問來了主動上報:“舒先生只是疲累過度,受了些皮外傷,約克醫生已經親自護理過了,相信很快就能醒,顧先生需要進去等嗎?”
“不用。”顧問點頭,看了眼就轉身走了。
顧問照着黑驢的指引,直接上了二樓的實驗室。
這裡的實驗室倒是比紅檀械診所裡的實驗室還大。本來這邊的配備就比那邊齊全,而約克之所以選擇那邊是因爲避世。這人也是個經常發神經腦抽的人,除了正兒八經的治病開藥外,他更多時候是在研究別的東西,很多都是不被允許研究的,所以得躲起來弄。可現在,是不得不先搬來這裡。
實驗室旁邊是休息室,魏老大在裡面坐着,約克在一邊站着,手裡拿着張紙在研究。那是舒默鞋子的各項數據,邊看便感嘆,這他麼是新能源啊。
顧問走了進去,打了聲招呼,在另一邊坐着。魏崢側目看向顧問問:“人怎麼樣?”
顧問愣了下,約克就在這,這事情怎麼問他?卻當即道,“聽說沒什麼大礙。”
魏崢沒出聲,撤回了目光。倒是約克把手裡的紙張蓋在了桌面上,很想說句話,但又怕魏老大發火,好歹人家是暗衛營的大統領,一直忍着沒說。
舒默這事,確實魏老大有些過分。要說兄弟情深,那還真說不上,就是覺得魏老大在舒默的這事上有點過頭了。他可是看得很清楚,在舒默從大火中走出來的時候,魏崢是當着爺的面都差點出手,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爺打算在這邊再呆一段時間,你們都知道吧?”約克挑了絲笑意說。
顧問攤了攤手,表示爺的事他沒資格多問,只需要服從就夠了。魏崢並沒有看約克,這令約克有幾分尷尬。到底他們幾個在魏崢面前還是有些敬畏的,玩笑是能開,可也得看準了時候,像此刻,魏老大那臉上就刻了“生人勿進”四個大字,這時候說笑,那就是自討沒趣。
約克聳聳肩,也不再說話了,繼續拿着舒默那靴子研究數據在看。
安以然渾渾噩噩過了兩天,安靜得很。睜開眼睛感覺是特別清醒,可要閉上眼,卻能很快就睡着。沈祭梵一直擔心小東西會不會留下心裡陰影了,愣是在家裡受了兩天,哪也沒去,就守着看着她。她睡覺,他也和衣躺在牀上。
安以然清醒的時候做的事很單一,不是吃飯就是畫畫。還是那副巨幅馬德里,都已經成形了,現在在一點一點的矯形。安以然不會用色彩,只能勾一副場景素描。有基本的黑白關係,空間感,立體感出來就可以了。
沈祭梵在她身後坐着,輕輕在腰上環住,下顎搭在她肩膀上,低聲道:“乖寶,能把我們倆也畫上去麼?”
“可以呀。”安以然面上很安靜,恬靜的笑容淡淡的,聲音也很低,很輕,揉揉的,直撩得沈祭梵心裡發癢,心底深處又有些發膩。
“那就把我們也加上去。”沈祭梵也知道自己這話有多可笑,可總是想要任何地方都把她標榜在自己身上,無論在哪裡,他們都應該成雙成對。
安以然恬靜的臉上終於有一絲波動了,緩緩的回頭,看着沈祭梵,出聲說:
“就算把我們都加上去,也看不到,很小礙,你看,只有這麼一點點,指甲蓋兒這麼一點。沈祭梵,你覺得加上去有意義嗎?”這是事實啊,比例就是這樣的。
沈祭梵臉色遲緩的僵了一僵,依然固執道:“有,這樣更神秘不是嗎?”
安以然脣角抽了一下,上眼皮子輕輕往上翻了一下,“好吧,我們在這裡好不好?”
安以然用鉛筆指了指中心公園,那裡本來就點了不少顆人了。再加兩顆其實也沒差,不過爺還有要求,“好,就在這裡,但是,在這裡再加兩個。”
安以然依言加上了,沈祭梵讓她小一點,安以然回頭看了他一眼,要求還真多啊。
“爲什麼要加兩顆小的?”安以然順口問,沈祭梵手摸摸她小腹:“是他們啊。”
安以然面上一紅,好大會兒纔回應道:“那得,到什麼時候纔有啊。”
她都有點懷疑自己身體有問題了,怎麼好像一點反應都沒有呢?約克醫生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檢查,結果都說她身體好很好,應該不是她身體的原因。
安以然自己並不是那麼想要孩子,她本來就還年輕,纔剛二十出頭,這麼年輕就當母親,也當不好。而且她感覺自己是真挺笨的,怎麼可能當好一個媽媽?
一想到這安以然就愣了下,爲什麼一直沒有反應呢?她身體很好,約克醫生也說受孕率很好,可就是沒有,忽然轉頭古怪的看着沈祭梵,是不是沈祭梵身體……
“小東西,又在胡思亂想了?”沈祭梵一看她這古怪的表情就猜到她腦袋瓜子裡肯定沒合計什麼好事,擡手輕輕揉揉她頭頂,低笑出聲,“在想什麼,嗯?”
“沒有。”安以然衝他笑了下,趕緊轉頭。覺得又不大可能,沈祭梵身體好着呢。
安以然畫了會兒,唉聲嘆氣着,沈祭梵讓人把畫板收了,拉着人下樓休息。等她睡下,沈祭梵直接進了會議廳的書房,四大暗衛早就等着了。
舒默醒來後無疑是第一時間來這裡,沈祭梵的行事作風向來有一說一,即便你死裡逃生,也覺不會就網開一面,一碼歸一碼,錯了就要罰,無規矩不成方圓,無論是暗衛營的人還是婭赫族人,誰都一樣。錯了,受了罰之後再說原因。
沈祭梵沉着臉走進書房,四人站得恭恭敬敬的,舒默就是後背嚴重了點,當完全不影響行動,沒了一飛沖天的囂張霸氣的火紅色頭在頭頂上,整個人倒是顯得穩當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被濃煙薰的還是被蛇血給染的,人都黑了一圈,真是怪事。
“爺。”四人恭敬出聲,頭顱微微低垂,跟四大金剛似地,站得筆直。
沈祭梵沉着陰鷙氣息立在四人之前,只有在此時才能清楚的感受到沈祭梵身上的氣息多強悍,四大暗衛本就是個個能獨擋一面的煞神,氣勢不容小覷。四人威風凜凜的並排一站,更令人望而生畏。然而沈祭梵往前一站,幾人卻瞬間相形見絀。沈祭梵那氣度就是天生而來的,同樣站着,周身瀰漫的冷戾氣息逼得人無法直視。
沈祭梵目光在四人面上掃了一遍,挺拔剛健的身軀停在魏崢身前,語氣沒有半分情緒,冷聲而出:“羽翼漸豐啊。”
魏崢垂下頭,不敢出聲。沈祭梵掃了眼魏崢,目光繼而落在顧問身上,繼而再側身走向顧問身前,擡手壓在顧問肩膀上,用了不少的力。顧問臉色當即駭白,濃眉一皺,直直跪下地,聲音透着些許懼意:“爺……”
“心思不少,可惜,時候未到。”沈祭梵語氣同樣沒有半分波動,睿利如鷹隼的目光緩緩撤開,你落在舒默身上。
沈祭梵的話令當場幾人都皺緊了眉,無疑是想到了什麼了。難道說,這事情,其實是顧問背後弄的?約克心裡一抖,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沈爺一轉身,魏崢凌厲的目光就落在了顧問身上,無疑沈爺說的是風口浪尖的這件事,可,這事情跟顧問會有什麼關係?水裡的藥是他讓人放的,但顧問在這件事情中扮演了怎麼樣的角色?無疑是推波助瀾了,不然,爺也不會點名說出來。
各人面色無異,可都心思幾轉。舒默身前站着面色怒沉的爺,有些發飄,主要是心底在合計着剛纔爺說顧問的那句話,“心思不少,可惜時候未到”,到底是什麼意思?無疑爺說的是這件事,可到底是在說顧問什麼?
站在沈祭梵面前的人還沒有這麼光明正大神遊的,舒默那一個心思還沒翻轉,面頰上一陣抽痛,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地上趴着了。這下清醒了,即刻上前跪合在沈祭梵面前,面色驚駭:“爺……”
沈祭梵擡腳直接踹上了舒默胸膛,力道如同千斤鼎掃蕩一般,即刻舒默的身軀就被一股大力推後了兩三米遠。膝蓋摩擦在地板上,劃出瞭如撕裂的摩擦聲。舒默險險穩住身體,五臟六腑都在絞痛,硬吞了口血水下肚,即刻又跪着向前移,再度恭恭敬敬跪在爺面前,雙手伏地:“爺,請處置。”
約克側目看了眼舒默,就知道變態舒難逃一死,真是白瞎了他那堆好藥了啊。舒默旁邊是同樣匍匐跪在地的顧問,再來是魏崢,魏崢從頭至尾面色不改,目不斜視,似乎這一切就與他無關,死或傷,都跟他沒有直接關係。
舒默再度跪回原地,卻在這當下只看到沈爺擡腳,沒看到落下,就在眼花的當下,身體已經被踹翻了。舒默趴在地上,蜷縮了着身軀,捂住胸口,被踢破的內臟鮮血直冒,大口大口的從咽喉往上涌,根本就吞不及時,噴了一地。
舒默趴在地上,捧着衣服給擦地板,頓了下,即刻又爬了回去,再次跪在原地。
“爺,請處置!”如果沈爺不出手,那他的後果就是消無聲息的消失。但爺一出手,那就說明他還有希望,沒準他能硬挺過去。挺過去,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不要,沈祭梵,不要再踢他了……”安以然咬着了牙,還是衝了進來,在沈祭梵身側身手緊緊抱住他,臉貼在他身邊:“你答應過我的,會救他呀,沈祭梵。”
沈祭梵擡手拉開安以然,沉着臉低聲道:“聽話,出去等我。”
“不要,我不要出去,沈祭梵,你不是答應了我嗎?你會放過舒默的呀,沈祭梵,你怎麼可以不講信用?沈祭梵,舒默要是死了,我不會原諒你!”安以然被拉開又靠了上去,緊緊抱住沈祭梵虎軀,揪緊了他的衣服。
沈祭梵聽不得的就是這話,怒沉着臉拉開她的手,安以然又貼上去。舒默匍匐在地,低低的出聲:“安小姐……”
剛出聲即刻一聲悶哼被連踹兩腳,身體劃出去老遠,直撞上了椅腳才停下來。滿口鮮血直淌,又硬生生嚥下去,四肢不停的抽搐,在地上瑟縮了兩下才搖搖晃晃的爬起來,搖搖欲墜的跪着。
沈祭梵那力道多大?五臟六腑就給踹裂,平常人挨一腳無疑得躺三個月。
“自己是什麼玩意自己拎不清?她不懂事就能由着你們欺上頭?當我死了還是怎麼地?”沈祭梵暗沉着臉色怒喝,眸色銳利無比。
安以然也不敢靠近了,怕自己再說話會讓他更生氣。沈祭梵那兩腳是踹在舒默身上,可卻是把安以然給踹醒了。她以爲沈祭梵只是對她會下那麼重的手,對別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可現在看來,原來他對所有人都一樣,他就是個會隨時動手打人的男人,而且打得理直氣壯。看看舒默挨的,再想想以前自己挨的打,才知道他已經對她手下留情了。
安以然能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也像舒默一樣跟沈祭梵對着來,沈祭梵肯定會像打舒默一樣打她。她平時惹惱他的時候,他說的任何一句帶威脅的話都不是單純的恐嚇,而是他真的會那樣做。
安以然以前哪裡見過沈祭梵這麼暴戾的一面?她鬧騰得再厲害他也只是氣急敗壞的提着她往她屁股一通揍,哪有像今天這樣,冷着比閻王還恐怖的臉踹人?看舒默吐了一地的血,踹得得有多重纔會吐血啊?
“爺,舒默知錯。”舒默依然跪得恭恭敬敬,開始服軟,也是快撐不住了。
沈祭梵並沒有給一記正眼,安以然一張臉滿是急色,舒默沒被槍打死,沒被火燒死,不會被沈祭梵踢死吧,他命那麼大,應該不會的吧。
“沈祭梵,沈祭梵算了吧,可不可以饒了他呀……”安以然自己先退開一步,然後才輕輕的出口,她也怕捱打啊,他們能扛得住,她合計自己是一下都扛不住。
沈祭梵側目看她,安以然立馬閉嘴,頓了下,抱着頭說:“我頭暈,沈祭梵,我要睡覺了,我頭好暈,沈祭梵,你抱抱我吧,好不好?”
沈祭梵目光落在不省事的小東西臉上,安以然咬着了下脣,提着膽子往他跟前走去,伸手抓着沈祭梵的衣服,仰頭望着他:“你抱抱我就好了,沈祭梵。”
“然然!”沈祭梵擰了下濃眉,聲音極爲嚴肅。安以然抿了下嘴,當即鬆開手,挺委屈的小聲道,“你爲什麼不抱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你乖一點,我現在有點事,你先出去等我,嗯?”沈祭梵無奈,這小東西。
“難道你有事的時候就不喜歡我嗎?你有事的時候就不能抱我嗎?你的手也沒有做別的,你就是踢人也是用腳踢的,你就抱抱我不行嗎?”安以然又抓上他的衣服,緊緊攥着不鬆。他就算現在打她,應該也不會打舒默那麼重吧?
“……”沈祭梵無奈,這小磨人精,微微俯身把人直接打橫抱了起來,抱着人走出去,丟了句話出來:“你們走吧。”
書房裡即刻鬆了口氣,沈祭梵和安以然剛出去,舒默就癱倒在了地上,跟死魚一樣一動不動。約克回頭看了眼,知道舒默那是已經到了極限了。
顧問從地上站起來,臉色不是很好,他以爲他做得神不知道鬼不覺,卻沒想到一切都在爺的掌握中。顧問站起身,魏崢立在他身前,出聲道:“沒有要解釋的?”
“魏老大指的是什麼?”顧問不驕不躁的反問了句。
魏崢笑了下,倒是嘴硬,事情他總會查清楚的,側目掃了眼約克和舒默,轉身先走了。魏崢一走,顧問就走近舒默。約克擡眼看着顧問,實在忍不住,問了句:
“我說,顧二哥,爺說你那話,到底是怎麼個意思?我怎麼就沒聽明白呢?”
“能有什麼意思?”顧問不答反問了句。
約克擺了下手,“得,我也不跟你打哈哈,我不急着知道,總有人是比我急。”俯身去抗舒默,不得勁兒,擡眼吐了句:“搭把手啊兄弟。”
那邊沈祭梵抱着安以然進了房間,進了房間安以然就安靜了。沈祭梵把人放在牀上,捧着她的臉左右看了看,又請了下,道:“乖寶,別總是胡鬧,嗯?”
“沒有胡鬧。”安以然抿了下嘴,低低的說。
沈祭梵埋頭當即在她脣上吸了又吸,捧着她的臉拇指輕輕婆娑着,“好,沒胡鬧。”
沈祭梵拍拍她的臉,再道:“睡吧。”
安以然趕緊抓住他的衣服,低聲問:“沈祭梵,你不要走,你就在這裡好不好?”
“好,我不走,就在這裡。”沈祭梵順着她點頭,安以然再道:“你躺下來吧。”
沈祭梵順着躺在她身邊,安以然翻身往他懷裡拱,良久低低的說:“沈祭梵,我忽然覺得,好累了。”
“累就休息會兒,我在這呢,不怕,嗯?”沈祭梵輕輕拍着她的背,他怎麼能不知道她說的累是指什麼?
安以然動了動嘴皮子,想解釋,可到底沒再出聲。
沈祭梵照常白天工作,只是行程沒有前段時間那麼忙,偶爾會在家裡呆得久一點,或者出去半天。能抽出時間在家,是儘量在家裡。
安以然下樓,伯爵夫人已經在餐廳坐着了。安以然拘了禮後坐在對面,僕人把午餐端上來。伯爵夫人當着一廳子的人就問出聲:
“聽說,安安在跟我們艾瑞斯之前,跟別的男人同居過,是吧?”
安以然手裡的匙子“砰”地掉進湯碗,深吸了口氣,好大會兒才勉強找回微笑的勇氣,“夫人,道聽途說的話,怎麼能信呢?”
“那就是不承認了?可我這是證據確鑿啊,那個男人論關係來說,還是我們艾瑞斯的遠方表弟,喬梅夫人的親侄孫子,可有錯?”伯爵夫人嚐了口濃湯,笑着出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令餐廳所有人聽見。
安以然臉色瞬間煞白,抿着脣,放下匙子。安靜的看着伯爵夫人,很認真的開口:
“夫人,我和孫烙,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是住在一起過,當我們只是朋友,沒有任何別的關係。所以,如果夫人是想要用這件事來說道我,我拒絕接受。”
“年輕男女同居,會沒有任何別的關係?你們是確認過男女關係,我沒說錯吧?確認了關係,又同居在一起,有沒有進一步接觸這一點,也只有你們當事人才知道了。當然了,畢竟你現在跟了我們艾瑞斯,再愚蠢的女人也知道把自己摘折乾淨,就算有,你會承認嗎?”
伯爵夫人進一步逼問,似乎已經不再打算安安靜靜與這個女人和平共處,這就是個禍害。艾瑞斯是答應考慮她的身份,可現在,伯爵夫人不僅要讓她讓出公爵夫人的位置,還要讓她滾出公爵府。以前是覺得兒子喜歡,養在身邊也可以,可現在,有這樣的女人存在,那就是兒子的弱點。
全國公民甚至全世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艾瑞斯對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在乎,這不是給所有人一個有機可乘的弱點?現在是相安無事,可一旦這女人被人控制,艾瑞斯豈不是四面楚歌,處處受人控制?
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兒子栽在這樣的女人手裡?
所以,她要的是,這個女人,即刻消失,越快越好!
安以然安靜的與公爵夫人對視,冷靜的反問:“信不信隨你,我丈夫一個人信我就夠了。”
“天真,婭赫家族是一般的人家?”伯爵夫人冷聲道。
“那麼,夫人您到底想說什麼?”安以然直接問出聲,想說什麼,直接說吧,兜來兜去也挺沒勁的。反正沈祭梵也不再,下人沒一個敢說一句是非,所以她們根本就不需要做戲給誰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你配當公爵夫人嗎?配做艾瑞斯的妻子嗎?配與堂堂婭赫伯爵夫人同坐一張桌子嗎?”伯爵夫人聲聲反問,目光直逼安以然眼底深處。
安以然狠狠咬緊着牙,面色肅然:
“公爵夫人我從來都沒承認過,不是我不配,是我不屑。你會嗤笑我的狂妄,質問我誰給我的權利藐視這個人人豔羨的稱呼是嗎?是我的丈夫,至於配不配當沈祭梵的妻子,這可不是夫人您說了算,我丈夫不是三歲五歲的孩童,他的事,無須‘外人’插手。至於您說的最後一條,我可以說真話嗎?因爲您是我丈夫的母親,您在我眼裡就只是他的母親,並不是伯爵夫人,這個答案滿意嗎?”
“真沒想到你還真是伶牙俐齒,巧舌如簧,倒是小瞧你了。”伯爵夫人冷哼了聲。
安以然淡淡的笑了下:“那您還滿意嗎?”
伯爵夫人目光極其犀利,似乎要將安以然眼睛看穿,停頓過後再出聲:“收拾東西滾出公爵府,我對你的耐心已經用完了,別逼着我動手。”
“我會離開的,但我似乎不需要收拾任何東西,因爲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我,我只會把我的丈夫一起帶走。爲了您的身心健康,以後,不對,是今後一輩子,我們都不會出現在夫人您的面前。呵呵,夫人您是不是很感謝我這麼配合您的驅趕?”安以然臉上笑意深了一些,說得很堅決。說得是痛快,不否認有故意氣伯爵夫人的成分,但她確實這麼想的,這就是她的打算。
“你敢!”伯爵夫人大怒,當即用力拍在桌面,桌面上的杯碟碗筷跟着桌面輕輕跳動,很快又落回原地。
安以然拿起匙子,姿勢優雅的喝湯,低聲道:“夫人,先用飯吧,快涼了。”
安以然終於漂亮的贏了一場,可心裡卻沒有半點喜悅。她真的已經很努力在做了,可努力的結果是越來越糟糕。爲什麼她天生就是被人討厭的?到底哪裡做錯了?
安以然上樓就開始清點自己要帶走的動,畫紙花板這些東西都可以託運,這是必須要帶走的。除此之外,看了一遍華麗的房間,她還真沒有要帶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