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曇曇去逛街了,這會兒也不知道逛到了哪兒。中午我們通電話時醉醉說了今天會來看您,估計晚餐前就會到的,白媽媽您也彆着急,到晚上也沒幾個小時了。”雷昊焰面色不變地打定了守株待兔的主意。
“喔。”不善於與人交際、更不善於言辭的白墨氏聞言,只得穩住自己,“那我先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這電話如果打了,莫醉醉知道他在這裡,還敢來嗎?
雷昊焰心底略一計量,不動聲色地黯沉了一雙漆黑凌厲的狹長眸子,“白媽媽,個人認爲,您不如做一桌好飯,給醉醉一個驚喜?”
“唔,可是醉醉的傷勢真的沒問題嗎?”白墨氏猶疑。
“如果有問題,她也不會去逛街了,有曇曇陪着她,您擔心什麼?”雷昊焰表面上溫文爾雅,實際上卻強勢地主導着白墨氏的思維。
似乎是的……既然醉醉不告訴她,她冒然去問反而辜負了孩子的一番心意。白墨氏心中雖然焦急,但這麼些年的失女生涯卻讓她對得到更誠惶誠恐,醉醉太獨立,讓她越發覺得自己這個母親太沒用。
“醉醉是很聰明很懂事的女孩,白媽媽其實可以放心。”雷昊焰聲音低沉,面上也是滿滿的純善。
“喔。”原本就沒什麼城府的白墨氏已經被某人說得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她沉默了一會兒,索性應了他的要求,“既然你這麼說,那就聽你的吧。昊焰,我去超市買點菜,準備晚飯。醉醉的房間是那一間,這個房間我準備了好多年了,呵呵,可惜她都從來沒有來住過,每次來都只是坐一會兒吃完飯就走……你公司如果不忙,可以先去房裡休息一會兒,晚上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吧?”
正合他意。淺淺地勾起脣角,雷昊焰越發溫雅地頷首,“謝謝白媽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笑着點了點頭,白墨氏沒有多說什麼,就拿了鑰匙和包包出門了。
白墨氏走後,雷昊焰給暗衛發了信息,讓他們隨時關注莫醉醉有沒有接自家媽媽的電話,才起身環視這個家。
白墨氏的居所,是一個大戶型的三居室,兩廳一廚一衛之外,還有三個大小差不多的臥室,看起來應該是她和一雙兒女的。雖然另外兩個房間幾乎是長年空置的,但她看起來生活極簡單,也沒有請傭人,就是自己打理着這個家,隨時等待家人的歸來。
難得在那樣揹負着血海深仇的家庭裡,還能養出這麼小白的性格,看來墨孟離和平竹心對這個女兒是極寵愛的。
如果醉醉也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裡,而今會是什麼樣的性格?和她母親一樣性格單純還是相反方向的工於心計?
雷昊焰找到白墨氏說的房間,暗暗嘲笑自己也會無聊地猜測了。
假設根本不會存在,莫醉醉就是一個人長大的,現在的她,獨立得彷彿不需要任何人。即便被他打擊摧殘,也堅韌得像一隻隨時隨地都可以野蠻生長的雜草,讓他歎爲觀止,也讓他無可奈何。
醉醉的房間,以粉色和白色爲主,溫馨飽滿的壁紙映襯得整個房間都散發着暖意,雷昊焰長腿微邁,看着自己一身黑色長褲黑色襯衣走進這暖意融融的房間,只覺得就像是莫醉醉散發着灼人眼睛的暖光闖進他黑暗的生命,層次清晰的落差讓他心口微窒。
這一刻,他分明意識到,莫醉醉或許不能成爲他的救贖,他卻一定會成爲她一生的業障……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因爲一念之仁就放走她,闖進他的生命是她的自由,能不能離開,就得由他來主宰了。
靠坐在牀前,雷昊焰閉目養神,思索着這些天十七突然回來給他帶來的一系列事端。
如果消息確鑿無誤,他的妹妹今年應該是22歲,只比莫醉醉大一歲,如果沒有這些苦難,她現在應該是雷氏財閥最耀眼的一顆珍珠。
如果她很聰明,她可以成爲他的左膀右臂,與他一起支撐起雷氏財閥;如果她愚笨不思進取,他也有足夠的耐心把她寵成天底下最幸福的米蟲,等她長大,爲她擇一良人,兩人相互扶持到終老。
無論哪一條路,都好過現在的禁臠生活千萬倍。他至少還有爺爺和外公悉心栽培,他的妹妹,卻是從一出生就要面對無數豺狼虎豹之輩。
從小到大,她是生長在怎樣的環境裡?有沒有跟父母親分開?有沒有童年?甚至,有沒有尊嚴?
他的爸爸媽媽,當年出事時也不過三十餘歲,轉眼二十三年過去,他們已經年過五十。二十多年的時間,他們是如何一日一日熬過來的?
他其實從乍一得知這一消息,就明白了池氏藥業這些年來爲何發展壯大得如此迅猛,隱隱已經有a國藥業龍頭之勢。想必爲了保住妹妹,他的父母親一定做過無數妥協,爲了敵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肯定不是他們自願。
最近,他幾乎夜夜不得安眠,不只因爲身在十七特助附近,更因爲他會忍不住去想,他的父母親和妹妹,是不是每一天都在渴盼着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哥哥去拯救他們?而他,卻一點都不知情,只是一心想滅了池家和欒家復仇……
連敵情都沒有探聽清楚,就盲目地進行着所謂的復仇大計,雷昊焰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與自以爲是。
大抵也是因爲這份最初的自我痛恨與混亂,當十七特助提出以莫醉醉這個雷氏第一夫人爲餌,誘使敵方露出馬腳時,他明知她的陰謀,卻也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爲了能得到父母親和妹妹的消息,他真的什麼都可以犧牲。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人性的混蛋。
只是,在看到莫醉醉明明沒有受過這麼大的罪,卻強撐着不流淚不求饒不哭訴,甚至不痛恨他時,他卻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做了什麼?他又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