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落在裴修哲臉上,照出灰暗的陰影,頎長的身軀矗立在原地,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悲涼又絕望。
元月月的心頭泛起尖銳的痛,對於裴修哲的一眼看穿,她沒法承認,還得將戲繼續演下去。
勾了勾脣角,她想揚起一抹燦爛的笑,試了好幾次,卻都以失敗告終。
移開看着他的視線,她放棄了笑,輕聲:“修哲哥哥,我和大叔很快就要領結婚證了,他對我那麼好,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他,所以,你……”
“你以爲我不瞭解你嗎?”裴修哲提高音量,打斷元月月的話,幾乎是在衝她咆哮,“在說假話時,你的手會不知道放在哪兒,眼睛也會比平常睜得大,臉上的表情也是僵硬的!你不喜歡他,月月,你愛的人是我!”
“我沒有!”她大聲反駁,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顆心彷彿被針扎一般,很疼,卻還因爲針尖太細,找不到傷口在哪兒。
“你有!”裴修哲的語氣尤其肯定,“因爲他要了你,所以你沒辦法而和他在一起。可是你想過沒有,他真的是你要的嗎?我們認識那麼久,我們之間有那麼多回憶,就應該讓他和葉芷瑜和好,然後,你回到我身邊,讓我照顧你、保護你!”
元月月膩白着那張小臉,全身的血液彷彿都涼透了,凝結成了冰,凍得她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她只能搖頭。
哪怕溫靳辰跟葉芷瑜和好了,她也不可能再和裴修哲走到一起。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只想遠離這兒的一切,不再和這兒的任何人或事有牽扯。
更何況,她一直想讓自己變優秀,她想要將最好的自己呈現在裴修哲面前,可現在,她連自己的第一次都不小心弄丟了,哪裡還敢有奢侈的念頭去陪他一輩子呢?
“月月!”裴修哲擡手扶住她的肩膀,滿臉着急,“那天你對我說的話讓我一直傷心到現在,我擔心自己的出現會成爲你的負擔,可如果再不來找你,我就要瘋了!”
“修哲哥哥……”
她的目光柔柔地落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好些了嗎?
現在這樣抓着她,會不會疼?
他怎麼就是不好好照顧自己呢?
“我知道,肯定是他強迫你,所以你纔會和他發生關係,不是你自願的!”裴修哲的語氣焦急,溫柔的俊臉上浮現着狂躁,似急,似傷,似心痛,似落寞,“我不介意,月月,我不是那麼膚淺的人,我要的,是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我愛你!”
聽言,元月月的腦子“轟”的一聲巨響。
聽着他一聲一聲的高喊,她難受又委屈,眼眶裡涌出些溼潤,想起自己對他那麼多年的暗戀,更是心痛得無以復加。
見元月月的面容有些鬆動,裴修哲索性將她抱進懷中,再繼續出聲:“我要和你在一起,讓我用一輩子證明我對你的感情有多深!月月,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要怎麼辦?”
聽着裴修哲一聲沉痛過一聲的呢喃,元月月忍不住哭出聲。
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浸入他灰色的西裝,是觸目驚心的黑。
感受着懷中的溫度,她時刻提醒自己,這不是她該得的。
她現在就是個定時炸彈,如果他繼續和她待在一起,肯定會被她拖累。
“你鬆開我!”她用力將裴修哲推開。
“啊——”裴修哲輕叫一聲。
握住手腕,他的臉色瞬間就變白了,緊閉眼睛,眉頭緊緊地皺起一起,是痛苦萬分的模樣。
“修哲哥哥!”元月月驚叫,“你怎麼樣?我碰到你的手了嗎?對不對,我……我……我送你去醫院,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
“你還是擔心我的。”裴修哲輕動脣瓣,眼眸裡透着殷切的期待,“月月,你心裡是有我的,我知道!”語氣漸漸變得喜悅。
元月月驀然地站立,鼻頭酸酸的,難受得很想嚎啕大哭。
可她不能。
將眼淚一擦,她深吸一口氣,再說:“快去醫院吧!”
“不要再推開我了。”裴修哲不動,定定地看着她,“都是他害的!他強迫你的對不對?我們可以去告他!他就算能隻手遮天,也總有他干預不到的地方!我帶你走,月月,我們離開這兒!”
說完,裴修哲就拉着元月月要離開。
“不是!”元月月大喊出聲。
面對此刻的境遇,她已經快要崩潰了。
她以爲自己很厲害;以爲自己可以還父親那一顆精子的情來得到全部的自由,讓心靈釋放;以爲可以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以爲只要自己認真,就真的能做到想做的一切事情。
可事實證明,她不過是把日子過得更糟糕而已,她沒辦法讓自己得到幸福,也不能讓別人幸福。
她慫了,她認輸了,她只想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輩子,什麼都不奢求了。
“不是他強迫我。”她輕閉雙眼,眼淚從眼縫中溢出,晶瑩地映照着這個讓她絕望的世界,“不是他強迫的我,是……是……”
“是什麼!”裴修哲急道,“月月,你還想騙我嗎?如果不是他逼你,你根本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還不瞭解你嗎?”
“是在你家裡有人給我下藥!”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將話喊出來。
睜開雙眼,透過模糊的淚眼看他,寒風吹過她的臉,放肆地欺負着她。
她眸光幽幽的,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寒意從頭到腳地發散,讓她在一輪高過一輪的酷寒中凍結。
“我沒有拒絕,他也沒有強迫,我們倆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關係。”她一字一頓,將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不是他強迫我,而是我需要他!”
話音落下,彷彿有一把尖利的刀子,“唰拉”一下劃過她的心臟,裂出一道很大很大的口子,鮮血四處飛濺,整個世界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詭異,又森冷地恐怖。
她勾起脣角,露出一抹很淺很輕的笑弧,眼眸裡溢出冷然的寒光,擡眸,對準裴修哲,再問:“是你嗎?修哲哥哥,是你給我下的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