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的問話猶如重錘敲在他心頭。
導演的本就難堪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垂放的手不自覺捏緊,鼻子皺起,表現出對於這個話題明顯的抗拒。
“我需要真實的答案。”對方再次重申道:“我想導演也不會希望自己這檔節目出什麼意外吧。”
平靜的敘述纔是最爲致命,對方輕描淡寫的語氣更像是一種嘲諷。
像是被人抽了氣,身心疲憊的導演癱瘓般靠在椅子上,深吸口氣,走出人來人往的監控室,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死死的關好門,長長的呼出口氣,這才艱難的說道:“被侵犯了。”
怕對方誤會什麼,他緊接着說道:“但我們之間的交涉非常順利,她的父母拿了五十萬願意私了。”
他緊張的捏着電話,生怕對方不信,又加了句:“我們還有寫合同。”
所以這件事早就結束,和節目組應當沒有任何關係了。
或許達芙妮只是受不了精神壓力自己自殺了?和這件事完全沒關係?
導演忍不住想到,心底無端生出一抹子慶幸。
這種事要是以往被爆出來,不過是花點心思出點錢就能被壓下來的,但是現在……
他會蹲局子!
難道這真是上帝的指引?一向信奉耶穌的導演忍不住懷疑道。
不不不,上帝一定不會如此殘忍的對待他的信徒。
“雖然案件細節不能披露,但明顯達芙妮是被他殺的,在她家屋子裡還有許多貓狗的屍體,死相極其殘忍,全部被殘忍剝皮只保留完好骨架。”
西萊爾故意說得詳細,說完停下,聽到對方驟然急促的呼吸聲後,繼續開口:“作爲老朋友,我只能告訴你節目不能再播,今天開始節目必須全部暫停。”
“這,這不合規矩。”導演驚叫道,顯然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
他焦急的在房間來回踱步,神色異常慌亂,要是節目暫停,那些人一定會懷疑的,不僅如此,他苦苦經營的口碑也會轟然崩塌。
再也沒有人敢參加他的節目!
不死心的導演繼續喊道:“你沒有權利封殺我的節目!”
即使對方知道島內的求生已經徹底變成大逃殺,但是他沒有證據,只要節目組不鬆口,一口咬定那是節目安排,對方也無可奈何。
西萊爾剛毅的臉色流露出冷漠:“我這不是乞求,而是陳述,我之前打的報告已經批下來,節目必須暫停,惡性屠殺事件帶來的影響,或許你該關心一下自己今後的生活。”
瞬間,導演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母雞,梗着脖子,臉色漲的通紅。
“西萊爾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我給你的錢你想全部吃下還得看有沒有實力!”
面對對方的威脅,西萊爾的表情微妙的平靜:“羅伯特少爺已經插手了。”
“……”靠!他就知道那個富二代是個魔鬼!導演氣的一句話都不想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對方二話不說掛斷電話的反應卻是也在西萊爾的意料之中,他掛斷電話,合上文件夾,轉身又進了那棟白色洋房。
警察和法醫都帶着口罩,即使如此那種濃烈的氣味依舊揮散不去。
來來往往的刑警正做着最後的記錄。
“太噁心,這種現場,這次的兇手又是一個精神變態。”
“那些動物屍體上面的蛆蟲已經有人的拇指粗細,太噁心了。”
他進門時聽到兩位警察在討論案子,他沉思片刻,直接往案發現場走去。
破舊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不堪負重的沉悶聲音,西萊爾走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差點摔下去,身手敏捷的扶住扶手,餘光看到樓梯木板,他擡頭,在陰暗的樓梯下看到這種動物的屍體。
“啊!”
饒是他也忍不住驚叫。
“別擔心,已經檢查過了,那些都是假的。”一個老刑警淡定的從他身邊走過,指了指頭頂上那些懸掛的動物屍體:“這家人還真是變態,裡面有不少是珍稀動物,差不多能判刑的那種。”
“就算是假的也太逼真了一點吧。”西萊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後跟在老刑警的身後,一起進了二樓。
二樓的佈局很平常,幾扇門左右相對,最裡面的就是達芙妮的,她父母住在樓下,到現在爲止他們依舊沒能聯繫到對方父母,聽報警的鄰居說,她父母一週前就出國旅遊了。
達芙妮的屍體已經被運了出去,臭氣比在樓下聞到的要更濃,在她死去房間裡除了一具發臭的屍體外,還有四隻貓狗的屍體,根據屍體內的蛆蟲基本可以判斷,在達芙妮死去的一週時間,她都是和這些動物屍體生活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
饒是已經從警二十多年的西萊爾看到這樣的場景也忍不住反胃。
野貓也野狗的屍體是被人用小刀一點點刮掉皮毛的,血淋淋的肉條垂在牀頭,一睜眼就能看到晃動的屍體,而達芙妮的屍體在牀上,臉上都是血跡,四肢都有被禁錮的淤青。
西萊爾閉上眼,開始嘗試思考在這一週內達芙妮到底遇到了怎樣非人的虐待。
半響,他睜開眼,問向一旁的警官。
“人際關係有其他發現嗎?”
對方顯然已經回答了無數次,幾乎是脫口而出:“有一位男朋友,叫安吉?詹姆斯,是個野外生存愛好者,暫時聯繫不到,嫌疑很大。”
……
漆黑的夜,暴風雨如期而至。
雨夜,視線被雨水沖刷,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腥臭,像是草木的臭味又像是泥土的臭味,安吉坐在山洞內,平靜的喝着剛剛煮好的熱水,暖茶入口,一下子驅散了夜晚的冷氣。
雨幕把所有的一切變得朦朧。
森林裡的屠殺還在繼續。
波本和吉米不知不覺中再次走散,濺起的水花打亂視線,雨水傾盆而下,頭髮一揪一揪的黏在頭上,腳下的泥路變得溼粘,波本顯然沒有超高的平衡能力,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刷刷的雨聲中,又傳來鐵器敲打的聲音,伴隨着滋啦滋啦的草木聲,波本甚至來不及檢查自己的腳裸是不是扭傷,輕微的刺痛已經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他提着一口氣拼命往前跑,似乎只有前方纔是希望。
狹隘的視野在看到微弱的篝火時閃爍出希熠,他狼狽的跑了過去。
“誰、天哪,波本?”安吉的表情格外震驚,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渾身溼漉漉的波本。
身後的鐵器聲似乎也消失不見,波本擠進小山洞,臉上蒼白,他哆哆嗦嗦的從包裡拿出幾個罐頭:“拜託這些都給你,讓我留一會兒。”虛弱的聲音像是從喉嚨眼硬生生擠出來的。
安吉坐在篝火另一側,表情平靜:“我之前就說了會有暴風雨,可惜你們都不相信。”
“不是暴雨!操!”波本情緒激動地喊道,“咳咳咳——”
“靠!有人要殺了我們!還有那個女人,那個疏言葉,他媽的拿着大砍刀追殺我們。”他語無倫次的說着一些奇怪的話,“我明天,明天就去找劇組求助!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求生遊戲!”
波本深深覺得自己的三觀在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裡遭受到了摧殘,那些拿着斧頭砍刀的蒙面男就像是一場噩夢。
安吉遞了杯水過去,打開他給的罐頭,發出頗爲驚喜的聲音:“喲,還是個牛肉罐頭,在野外能吃上牛肉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事,肉類能夠幫助我們儘快恢復體力。”安吉用勺子沾了些嚐嚐,有點鹹。
喝了口暖水,波本暴躁的情緒略微壓了壓,他看到安吉滿不在乎的模樣,語氣非常崩潰:“你不相信是嗎?真的有一羣拿着斧頭等着砍死我們的男人!”
“別擔心,都會好起來的。”安吉隨意安慰了一句。
“來吃點我做的食物,我的妻子可是經常誇我的手藝不錯呢。”安吉笑眯眯的說道。
無法說服對方的波本貼近篝火,身上半乾的衣服像是貼在皮膚上一樣,讓人非常難受。
他接過安吉遞來的一碗熱湯,終於放棄般說道:“我明早就用皮艇離開,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對於安吉他還是很信任的,對方展現出來生存技巧或許他能用的到,波本心底盤算着如何逃出去,倒是沒注意到安吉奇怪的眼神。
他記得那個裝滿食物的油皮艇還在沙灘上,只希望今晚的風浪不會把它吹走。
“你無法離開。”安吉冷靜的說道,眼鏡後是一雙極爲冷漠的眼睛。
“你說——”波本憤怒的話戛然而止,目光驚恐的看向安吉身後的反光物,那是一把斧頭,他絕不會認錯的東西!
蹭亮蹭亮的在篝火下帶出綺麗的色彩。
波本像是被掐住喉嚨的鴨子,發不出一絲聲音,瞪大眼,極爲不可思議的舉手指向那把斧頭:“你爲什……麼……會有斧頭?”
那些帶着面具的斧頭男……
“啊,被你發現了啊。”安吉依舊是保持着那副老好人的面孔,像是有些尷尬般撓了撓頭髮。
波本吞了吞口水,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這斧頭你在路上撿的吧。”
幾乎是帶着顫抖哭音的疑問。
他說這話時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把斧頭,身體不自覺往外傾,即使肩膀淋到雨也像是毫無感覺。
心底的不安被無限放大。
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想要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
安吉回過頭看了眼那把斧頭,在篝火下散發出冷冽的寒光,他露着口大白牙:“我帶來的。”
黑夜,夾着着雨幕,遠處的景完全看不清,只能看到朦朦朧朧的一片。
鮮血混雜着雨水中,順着泥濘的路蜿蜒流向了低處,篝火照出的人影高舉着斧頭,底下是昏迷不醒的男人。
“有……有人嗎?”幽幽切切的哭泣聲打斷安吉的動作,他疑惑地看向洞外。
不遠處站在雨中的伊麗莎白渾身溼透,紗裙貼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線,安吉凶狠的表情迅速收斂,再次擡頭又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慫樣。
“安、安吉?”伊麗莎白眼中頓時綻放出某種欣喜若狂的情緒。
“是你啊。”安吉露出和善的笑容,笑意還未表露徹底,伊麗莎白又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對方手中還舉着斧頭!殘留的血跡正順着斧頭緩緩滴落,在泥濘的地上綻放出一朵朵血色的小花。
伊麗莎白止不住往後退去,她快要崩潰了,爲什麼一個兩個的都是神經病!
“我不會傷害你。”安吉靦腆的笑了下,用着溫柔的語氣說道,此時此刻他?終於懶得掩飾,甩了甩斧頭上沾到的血跡,表情很是麻木。
她覺得這個男的就是那時候追她的斧頭男,雨勢磅礴,她看不清山洞裡到底是誰的屍體,無論是誰都無所謂,擺脫,求神來救救她吧!
伊麗莎白難得聰明一次,沒有轉身就跑,她一邊小心謹慎的往後退一邊胡亂的搭話着:“這都是你策劃的?爲什麼要殺我們。”
“不不不,我並不想殺你們。”安吉毫不遲疑的搖頭。
這真是個瘋子!比那個疏言還要瘋狂!伊麗莎白幾乎要剋制不住自己的尖叫。
安吉低頭看了眼自己還在滴血的斧頭,表情變得冷淡,雨水把他徹底打溼:“我只是在報復導演組而已。”
我靠!這傢伙果然是個瘋子!
“你報復導演組,爲什麼要殺我們?!”伊麗莎白泣不成聲,她捂着嘴,生怕對方直接暴動,把她也殺死。
“你們都死了,導演才能身敗名裂。”對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淡定,彷彿不是在說殺人只是在說晚飯吃什麼一樣。
他要的不僅是對方死,他要摧毀對方最在意的東西,無論是家庭還是工作,所有的一切,他要讓他們身敗名裂。
正覺得自己今天的廢話已經夠多,安吉舉起斧頭。
看向眼前的女人就像是在看什麼動物一般,表情麻木,巨大的斧頭被他高高舉過頭,銳利的刀刃在風雨中帶出一絲銀光。
“疏言救我!救我!”伊麗莎白閉着眼,腿軟的不行,害怕的縮着身體,捂着頭狼狽的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