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至,夜幕將臨,北風吹得一陣比一陣緊,鉛雲低垂,看來又是一個大雪之夜。
營地正中,一個藍色的寬大帳篷內,炭火盈盆,散發出溫暖的熱量,顯得整個帳篷十分舒適。
陳客坐在炭火前自修,身上散發出一層淡淡的藍光,如夢似幻,把他籠罩起來。
片刻之後,陳客倏然睜開眼睛,張口一吐,一道氣息箭一般從嘴巴里噴出,長達尺餘,形體凝結,宛如實質一般。
隨即他站了起來,走出帳篷。
與此同時,本來正站在帳篷門口的飛劍客也睜開了眼睛,他衣着一如既往的單薄,可在寒風中站得如標槍般直挺,右手隨時隨地地按在腰間的鐵皮劍柄之上——現在的江湖,已沒有任何人敢再懷疑,這把劍所具備的鋒芒。
可如今拿着這把劍的人,卻像衛兵般替陳客守門。傳揚出去後,定然讓人難以置信。
“你本不必如此!”
陳客看了一眼小飛,說道。
小飛面容如花崗岩般堅硬,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該不該如此,是我的事。”
陳客曬然一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信步走了出去,小飛立刻影子般跟了上來,距離保持在一丈處,兩人邁步的節奏,竟也出奇地一致,並且越來越有默契度。
營地裡篝火處處,被安排守門放哨的五行教衆見到陳客兩人來到,立刻行幫會大禮。
徑直走到營地門外,陳客聳然一動,施展出輕功,如履平地般登上插在門口邊上的那杆大旗。
這杆大旗,高達五丈,旗子形狀爲三角形,面上繡着明教的最新標誌圖案:一座高聳入雲的高峰,巔峰之上可見一人佇立,衣衫飄舞,直欲破空而去。
這副標誌創立的靈感,來源於一句詩:“會當臨絕頂,一覽衆山小”。箇中意味,不言而喻,寄託着陳客心底的理想念頭。
大風天氣,主體藍調的旗幟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僅需一個縱身,陳客已經上到旗杆頂端,負手單足立在上面,登高遠眺,望向君山那邊的位置,隱約可見一片璀璨的燈火閃爍。
只不知今晚之後,那片燈火是否還會保持如此的輝煌!
陳客默默遠視着,眼神漸漸陷入空洞,直至再沒有焦點出現。
簌簌聲動,大片大片的雪白的雪花飄了下來,狀甚美觀,給樹木、道路、山峰披上一層潔白的素裝。
陳客飄然落地,一字字道:“今晚的雪,將是紅色的。”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帳篷。
聞言,小飛放在劍柄上的右手不禁一緊,緊緊地握住,因爲用力過度的緣故,手背有青筋凸顯。他緊跟着陳客的步伐,依然如前般站立在陳客的帳篷外,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化身雪人。
……雪花紛紛揚揚,不多一會,岳陽府便成爲了一個素白的世界。
酉時將盡,城門即將關閉,一個和尚驀然大踏步從城內走了出去。很快,在他的背後,巨大的城門在緩緩關閉。
“是燕狂徒!”
“殺人狂燕狂徒!”
此時在城門外滯留的神州結義方面的成員還有上百人,他們接了任務,正準備趕赴君山,眼下看見燕狂徒現身,立刻如臨大敵般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嚴陣以待。
可燕狂徒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悠然擡頭掃了一眼大雪紛飛的天空,喃喃道:“今晚的血,將是紅色的。”
說完,身形一閃,已不見了蹤影。
他離去消失後,神州結義那邊的人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趕緊執行任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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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山,幫會密室內。
這個密室,不過三丈方圓,通體用精鐵澆鑄而成,厚達半尺,堅固非常。
密室裡有人,馬裡千和莫念分左右盤坐,正在閉目自修。在他們的中間,一方三尺高,半尺寬的晶瑩石碑聳立,正是至關重要的幫會基石。基石之上,幫會信物山河社稷令緊緊地鑲嵌着,想要把它拿下,必須先把基石轟掉。
密室之外,是一個佈置巧妙的寬闊庭院,庭院邊上種植了幾行翠綠的竹子,周邊一溜遭的走廊,看上去空蕩蕩的,但只要有敵人出現,闖進庭院裡,四周立刻就會伏兵四起。其中的主力,當仁不讓屬於打狗陣的七十二名好手。
整個庭院,現在已成爲了一個陣勢!
庭院之外,蕭不峰和阿南肅立着。
阿南忽道:“不峰,回大廳吧,還有很多事情要你主持指揮呢。”
蕭不峰驀地伸出,在半空拈住了一片雪花,是六瓣的,把雪花捧在手心,說道:“阿南,你說這一關我們會不會大步邁過。”
“當然!”
阿南沉聲道:“自戰天建立,我們一路風風雨雨,不知跨過了多少道坎坷,今天這一關,同樣會順利渡過的。不峰,大戰臨頭,你不應該產生這樣的懷疑。”
蕭不峰面露苦笑:“可我還是產生了……上一次,陳客對我說‘我不再是以前的蕭不峰’了,那時我自己還不肯承認。可時到今天,我才恍然發覺,我的確不再是以前那個蕭不峰了。”
阿南默然——蕭不峰的變化,他自然也是有所察覺的,就是個人武力落後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導致心境出現了破綻,極不穩固,很容易就受外界的影響波及。
江湖,從來都是以個人武力爲尊的世界,沒有了這方面的根基,其他種種的追求俱難以實現,遠非金錢和勢力所能彌補。
蕭不峰繼續道:“我還是,把江湖想得太簡單了……”
阿南忽然大聲喝道:“不峰,不管你怎麼想,你都不能在現在的關鍵時刻露出悲觀的神色。如此,我們都會感到失望,士氣喪盡。戰天是我們一手締造起來的心血,不管如何,不到最後一刻,我們決不放棄!”
他的喝聲中,裹挾進了一縷佛門“當頭捧喝”的功力。
蕭不峰耳朵一嗡響,登時恢復清明,眼眸裡的茫然散去:對呀,決戰都還沒有開始,自己怎麼就感到悲觀了呢……他感激地看了阿南一眼,長吐口氣,毅然道:“走吧,回大廳!”
阿南跟在他身後,眼角的餘光望着飄飄飛落的潔白雪花,內心一個聲音在迴響:今晚的雪,將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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