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族的大長老孟機一聽蜀都和時雨打起來了,立刻拋下政務,趕了過來,同行的還有寧宜。
“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孟機說這句話的時候,老臉擰巴在一起,都快哭了。
一個月前,蜀都帶回了中毒昏迷的雨默,因爲這件事犬妖族和狼妖族差點兵戎相見,到現在犬妖族仍不時來要他們交出人。
他也想交啊,可是蜀都不肯,加上綺羅王后的事,部分狼妖族人還挺幸災樂禍的,都站到了蜀都這邊。狼妖族是不怕打仗的,這仗也打不起來,因爲樂顯公主還在犬境,她沒回來是蜀都沒顧上,犬妖族也沒有將她當成人質,還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一天沒把樂顯公主推到風口浪尖上,這仗肯定是打不起來的,恐怕犬妖族現在也沒這個能力和他們打。
狼妖族沒落井下石,已經很夠意思了,不過是咽不下當年綺羅王后下嫁犬妖王的事,用此來氣氣犬妖族罷了。
再者,狼妖族不喜歡欺強凌弱,對王極爲忠誠,還特別愛護短,就算自家的王是個無能的人,他們一樣會誓死忠誠,但不是聽之任之,而是努力幹好的自己的事,替王分憂,彌補王的不足。
正因爲如此,狼妖族一直很強盛,再不滿,也都會緊密團結,共創族羣的榮耀,絕對不會有叛離的心,尤其在綺羅王后的事上,更是同仇敵愾。
只要是蜀都要護的人,他們都會護,但也愁死了孟機,攤上這麼個沒事找事的王,他是有苦說不出啊,落地時,急得沒站穩,要不是寧宜伸手扶他,準會摔個大頭。
“長老,莫急!”
“謝謝寧姑娘。”
“客氣!”待他站穩了,寧宜收回了手。
她是來天狼境送信的,璃王的信,璃王在雨默肆虐後,並沒有離開犬境,藉着自己的便利,這一個月裡,時不時會傳遞消息給蜀都。
犬妖族遭逢大難,也非常需要他的幫忙,他又在大難時救過不少犬妖族的族人,地位等同恩人,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他私底下的事情,犬妖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犬境現在是全境戒嚴,因爲傷亡嚴重,十分擔憂外族來襲,結界從三重,變成了六重,每日都會有結界府的人守衛結界,戰獸府的騎兵和魔獸軍團不分晝夜的巡邏,她這次能從這樣的嚴密的守衛下出來,實在是不容易,也必須儘快回去,犬妖族再怎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有底線的,她和璃王也不能做得太過頭,分寸得把握好,不然很可能會被趕出犬境。
未曾想一來就聽到了蜀都和族中大巫師毆鬥的事情。
這狼妖族果然如傳言的一樣,團結的不分君臣,臣子和君王鬥毆,這在狐妖族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她也終於明白蜀都那種豪爽到有點傻的性格是怎麼來的了。
兩人剛到春島的宮殿門前,嘩啦一聲,屋頂就穿了,蜀都和時雨在空中打得不可開交。
猛機一看,氣得鬍子都飄飛了起來。
“給我住手!”
時雨聽到他的聲音,臉立刻就白了,想收手,但在蜀都的攻擊下,想停手有點難。
“長老,可不是我要打的,是王他不肯放過我!”
蜀都喝道:“我不放過你是因爲你小子欠揍。”
“王,還不快停手,你是要氣死老臣嗎?”說完,孟機很應景的咳嗽了起來,咳得好似要吐血了。
蜀都一驚,立刻收了手,落了地,“老孟,你沒事吧。”
孟機擡頭就往他腦門拍了一巴掌,“爲王者,怎能隨意動武,還是和臣子打架,你的書都白讀了嗎?”
寧宜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機使勁往蜀都的腦門拍打,她是越來越看不懂狼妖族君臣之間的相處模式了,覺得孟機這是找死啊。
王再怎麼不是,也不能這麼教訓啊。
蜀都卻一點不發怒,任由他在腦門狂猛地拍打,打紅了都不吭一聲。
“王可是要爲了一個女人變成昏君嗎!”
“這和默默沒關係……哎呀,默默……”光顧着打架,他都忘記她了。
他推開孟機,急吼吼地跑了回去。
孟機被他推得往後栽去,幸好時雨在,及時扶住了他,“長老,小心!”
“你也是個不省心的。”孟機大概是拍腦門拍上癮了,見着了就不放,往時雨的後腦大力地拍去。
“我只是說實話!”
“我管你說的是什麼?”孟機吹鬍子瞪眼睛的咆哮了一聲,整個人都歇斯底里了。
“長老,您別打了,腦漿都被打出來了。”
“你還敢頂嘴!”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您打,消氣就好。”
孟機沒客氣,啪啪啪,又是三下,打得喘氣了才停手。
一旁的寧宜已經呆若木雞了。
殿內,雨默一副呆滯狀,蜀都喊了幾聲都沒反應,他急了,吼叫着要時雨進來。
時雨哪肯進,撫着臉上的紅腫,還氣着呢。
孟機擡起腳,將他踹了進去,“讓你進就進,矯情什麼?”
“他打我!”
“我還打你呢。”
啪!他後腦勺又捱了一掌。
“您就寵吧,您看都把王寵成什麼樣了?”
“您進不進?”孟機又擡起了手。
時雨認命了,不情不願地進了內殿。
“又怎麼了?”
“她沒反應!”
“麻煩的女人!”時雨在心底嘟囔了一句,用手在雨默眼前晃動,“女人,醒醒,聽到沒有,別以爲裝可憐……”
啪!
苦命的後腦勺啊,又捱了一下,但不是孟機打的,是蜀都。
“你好好說話!”
孟機見到雨默的模樣,心頭是一陣跳,這好好的姑娘怎麼成這副模樣了。
心驚的不只是他,還有跟進來的寧宜。
“小姐,你怎麼成這副模樣了。”她對雨默很有好感,雖然交往不多,但知道她是個仗義又心善的好姑娘,不僅心疼了起來,對着蜀都道,“狼妖王,你是怎麼照顧她的。”
“你誰啊,誰讓你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狼妖護短的性格,時雨很好的詮釋了,完全忘記了剛纔自己的行爲,何只是大呼小叫,還打自己的王呢。
“你讓開!”寧宜伸手替雨默把脈。
她不是巫師,但習過一些。
這一診就知道雨默的身體不是一般的糟糕,慌忙拿出帶來的火魔果,要喂雨默服下。
時雨是巫師,斷不會讓自己的病人吃來歷不明的東西,伸手搶了過去。
“你幹什麼!?”
他對着火魔果嗅了嗅,“你是狐妖族的人?”
“與你何干,拿來!”
“還你!”他扔了回去。
寧宜拿到火魔果後,便要喂雨默吃,她卻不肯張嘴。
“小姐,吃啊!”
“她不會吃的!”
“爲何?”
“求死!”
寧宜驚白了臉,再看雨默的模樣,這的確是一心求死的狀態,心裡急得團團轉,“小姐,怎可如此對待自己,活着纔有希望啊,對了,對了!”她看向孟機,“長老!”
“寧姑娘,有何吩咐?”
“我帶來的人,是否能讓他過來。”
孟機點頭,喚了聲阿堇,“去,將客人帶來。”
阿堇領了命令跑開了,很快就帶了人來。
那人一進殿,直撲雨默。
“姐姐,姐姐,我終於見到你了……”多吉淚流滿面地擡起頭,看到她的模樣後,淚流地更兇了,像決堤的河水,“姐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蜀都帶走雨默的時候,多吉被留了下來,因爲雨默的關係,他在犬境的處境可想而知,還好有璃王護着他,寧宜照顧他,不然他的小命就沒了,但犬妖族已將他視爲雨默的同黨,就算璃王護着他,也難保哪天不會被犬妖族人逮住殺了,寧宜便偷偷將他帶了出來,待在雨默身邊,他的安全才會有保障。
雨默聽到他的聲音後,動了動手指。
“默默?”蜀都看到了,急切地握住她的手。
“多……多吉?”
“是我,姐姐,是我,你看看我!”
她晃動了一下空洞的眼神,視線慢慢集中,從模糊到清晰,終於看到了他。
真的是多吉,他不應該在犬境嗎?
爲什麼會來這裡?
對了,他在犬境,他一定知道魅羅的情況。
她復甦了,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多吉告訴我,魅羅怎麼樣了,他好了沒有,他有沒有……”恨我,這兩個字,她怎麼也說不出來,因爲害怕聽到答案是肯定的。
多吉不知道該不該說,但他知道她最擔憂的是什麼。
“不是很好……”
雨默氣息急促了起來,身體一軟,往後倒去。
蜀都慌忙扶住她,“你別怕,他還活着,沒那麼容易死。”
因爲和璃王有通信,所以他對犬境的事情非常清楚。
“你知道?”雨默揪緊他的袖子,“你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想告訴你,但是你的身體聽到了這些更好不了了,你連飯都不肯吃,我怎麼還能讓你爲了臭狗憂心。”
她想聽的不是這些,她想知道的是魅羅是否安好。
“他怎麼樣了?是不是很嚴重!你快說啊!”她本就沒什麼力氣了,現在一下子說了那麼多話,氣又喘不上了,捂着胸口,臉都開始發紫了。
“默默,你別急,我會告訴你,但是你要先吃東西,還有吃藥!”
她滴水未進已經七八日了,就算有養生丸,也已經到了極限。
“我吃,吃完了你就要告訴我!聽到沒有!”
蜀都一喜,趕緊讓時雨準備藥丸,還有讓阿堇去廚房端吃食來。
雨默很着急,看都不看就直接塞進嘴裡,但她太虛弱,哪怕是最稀的粥水,她也沒法吞嚥下去,吃得極爲緩慢,又痛苦,當中還吐了兩回,好不容易吃完了,她急切地追問。
蜀都也沒想隱瞞,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他傷得很重,心脈受損了,妖力便沒法集中,癱在牀上沒法動,十天前才醒過來,你傷……”他擔憂地看着雨默,怕後面的話會刺激到她。
“你說,我沒事……”她握着自己發抖的右手。
“你傷他的時候,右手纏繞着火焰,應該是一種毒,但和你中的毒不一樣,走遍了他的奇經八脈,致使元丹也中了毒,虧損極大,要不是他妖力強大,怕是早就死了。”
“毒?卜芥呢,他治不好嗎?”
“不知道是什麼毒,總之就是非常厲害,璃王傳過信給我,將毒症也告訴了我,我讓時雨研究過,但時雨也不知道怎麼解。”
雨默慌神了,眼淚無盡落下,“給我,給我看!”
時雨對魅羅中毒的症狀知之甚詳,說道:“渾身火熱,如同在鍋中油煎,痛不欲生,每三個時辰就會經脈逆轉,不停吐血……”
聽着這些,雨默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如果是外傷,她還有辦法,但是這種症狀,她聽都沒聽過,又要怎麼救,聽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句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
有多痛,他是不是在痛的時候就會想到她。
是她害的,全是她害的。
“啊!”她捂住頭,覺得腦子疼得厲害。
“默默!”蜀都抱住她,“默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頭好疼,好疼!”她臉上出現了黑色的青筋,就像皮膚裡有好幾條小蛇一樣,彎曲凸起,面目十分猙獰,淡下去的黑色六瓣花時隱時現,她握住自己的右手,上頭有好幾個牙印,連着牙印的地方出現了同樣的黑色青筋,比臉上的要粗,凸起時隨着脈搏的跳動而震動。
時雨擰眉道,“不好,她毒發了!”
她的毒還沒解除乾淨,心緒一旦激動,就會讓毒發作。
毛球一躍而上,咬住了她的右手,狠狠吸了一口濃血出來後吐在地上,那些青筋便隱了下去,額頭的六瓣花收攏了花瓣,緩緩消失,她手上的那些牙印就是這麼來的。
時雨每次看到這個都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小畜生到底是怎麼救她的,只是吸血,不可能就將毒解了,他懷疑這小畜生的體制和毒可能是相剋的。
真想拿它來研究一番,但一想到自己的頭髮,他就放棄了。
這小畜生似乎對他的頭髮很感興趣,也不知是何理由。
雨默喘了口粗氣,頭不再疼了,只是更加劇了心裡的痛。
魅羅是不是也這樣的痛,還是比她更痛。
淚水紛飛的時候,她吐了一口血出來,驚得蜀都慌了手腳。
血混着淚水在她的嘴角蜿蜒流淌,“蜀都……魅羅是不是救不了了?”
蜀都不敢回答,因爲說出來的答案一定會讓她更想死,但他的沉默,已成了答案。
雨默心死了,閉上了眼睛,如果他死了,那麼她也不會獨活,她會和他一起死,就當贖罪了,只願在黃泉的時候,她能見到他,看看他,一眼就好。
她灰暗的臉色,更灰暗了,心死了,一切就都無所謂了。
“小姐,犬妖王還有救!”寧宜突然說道。
所有人都看向她,蜀都道:“怎麼回事?”
雨默更是急切,“寧姐姐,你知道怎麼救?”
“不是我,是蒼梧長老!”
“蒼梧?對了,他那麼博學,一定會找到救魅羅的方法!”
寧宜面有難色道:“方法的確是蒼梧長老找到的,但缺了一個條件!”
魅羅中毒後,卜芥找不出解毒的方法,因爲連是什麼毒都不知道,當然不可能對症下藥,蒼梧便翻遍了所有有關毒的書籍,不眠不休了十幾日,終於讓他找到了。
“什麼條件,你快說!”哪怕是用命來換,她都願意。
“白澤!”
時雨聽聞,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白澤是上古靈獸,生在蓬萊島,一生從不出島,是否存在卻不清楚,只是傳說,沒有人真正看到過!”
幼時,他就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對白澤的記錄,但寥寥幾筆,也曾想去找,但蓬萊島會移動,位置隨時都會變,光是找這個島就需花費很多時間,他那時忙着修煉,時間久了,也就忘記了。
寧宜點頭,“犬妖王所中的毒,名爲火陀羅,是一種極爲陰毒罕見的毒,此毒對女人無效,但需要女人的血爲藥引,也就是需要通過女人才可以中毒,在女人身上的時候查不出來,但通過與女人行房便可讓男人中毒,除此右手是媒介,一旦黑火纏繞,殺傷男人的話,也會中毒。”
蜀都聽聞,心裡有點酸,只因行房二字。
但實則魅羅和雨默根本沒有行房這一說,但毒就毒在,白羽下毒後,還讓雨默用黑火纏繞的手重傷了魅羅,恐怕就是爲了若是沒有行房的話,還有第二種方式,確保了魅羅會中此毒。
但是別人聽到這個,第一個想到就是雨默和魅羅的關係,第二種方式不過是買了個保障。
雨默也看過關於白澤的記錄,“白澤是生在蓬萊島上的,我在一本書看過這個,那是不是隻要去蓬萊島找到白澤不就行了。”
她心裡歡騰了,因爲魅羅有救了。
“本來是如此,但……”寧宜心有不忍,實在說不下去了。
蜀都知道她爲什麼會說不下去。
“默默,蓬萊島上的白澤已經被白羽屠盡了!”他會如實說,只是不想她抱着希望,希望越大,失望時對她的傷害就會更大!
屠盡!?
雨默突然想起,黃樺抓風辰回來的時候就將此事告知過魅羅,魅羅也告訴了她,那時她十分憤怒,將白羽罵了幾百遍,他滅絕了一種物種,還是一種很珍惜的物種。
那物種就叫白澤。
“不,不,不會的,一定還有!”
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就是白澤,她不相信就這麼沒了。
“我要去找,我要去蓬萊島找,一定還有,一定還有沒被殺的,一定還有活着的!”
“默默,沒有這個可能,蒼梧既然知道這個方法,肯定去找過。”
“不!”雨默瘋狂地搖着頭,“他一定漏掉了什麼地方,我要去,我一定可以找到的,蜀都,我天生就很容易讓動物喜歡,說不定它們只是躲起來了,不願意讓人找到,但我可以!”
因爲激動,她又咳嗽了起來。
蜀都怒瞪向寧宜,“你是來害死她的是不是?”
別說白澤滅絕了,就是沒滅絕了,以她的人類之軀,也不可能去得了蓬萊島。
“狼妖王,請聽我說完!”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蒼梧大人並沒有去蓬萊島找過……”
“哎?”
寧宜看向雨默,“小姐,我想蒼梧大人是想將這個任務交給你!”“交給我?”他不是應該恨不得她死的嗎?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殿下的話不會有錯,我此來最大的目的也就是想將這件事告訴小姐。”
雨默驚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