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的危機

奈落的危機

奈落的危機

十日手指陷入地面,卻忘了使什麼妖力去保護,只這麼一抓,漂亮圓潤的指甲已經翻折起來,粘着地板上的木屑,猙獰的顯出殷紅的血肉來,配上他陡然慘變的臉,竟然有些駭人。

他狠狠的看了奈落一眼,卻撐着一口氣踉踉蹌蹌的轉身跑了——離開!離開!這是阿修羅拼了命才蕩的機會!

他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腳下步伐凌亂,站立不穩,便咬着牙扒拉着牆壁一個勁的往外跑——走!走!去找殺生丸!去救阿修羅啊!

他口中尖尖的兩顆小獸牙死勁兒的咬着脣,咬出殷紅的血順着嘴角、沿着脖頸滴在地上,一路跑便滴了一低,滴答滴答的聲音,彷彿合着他的步子。

他雙目赤紅,配上那張年少精緻的臉,顯得鬼魅而妖異。

他在奈落的城堡住了數月,幾乎城堡裡的每個人都認識他,他平日裡又不說話,旁人只道他情溫和靦腆,如今見了他這副模樣,雖然多少有些膽怯,還是有人上來問候,他冷冷一笑,揮手一抓,只留一句滾開!

那些婢、侍衛呆滯了一瞬,眼睜睜的看着剛纔還熟悉的笑着說着話的人這會兒已經被削去了半邊腦袋,手還保持在伸出去扶他的動作。

紅得粘稠的血穩了片刻才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噴在那詭異冷笑的少年臉上、發上、身上,然後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黑的少年冷冷一笑,扶着牆,極其緩慢的掃視過周圍呆幟人羣,嘴脣緊緊抿了,一字一字道:“我—讓—你—們—滾—開!”

不知道是誰,猛然尖叫了一聲,聲音刺耳而尖銳,拉得長長的,琴絃一樣勒得人脖子發疼。

那人叫:“妖怪啊——”

十日冷眼看着這些人亂竄,總算是讓出了他的路,於是,回頭看了一眼奈落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又是踉踉蹌蹌的跑。

他忽然記起,好像自己有一輩子便是被琴絃勒死的,那一世,自己聽了那人的甜言蜜語信誓旦旦竟入了後宮,進了那個是非之地。

然後,一年、兩年、五年……

不管多麼深厚的感情,沾染上了權利總不得清淨的。那時,那人的子將琴絃纏在自己脖子上,狠狠的勒。那時,他不是連個人都對付不了,只是突然覺得很累很累了,明明,那個說會護着他的人就在那簾子後面的不是嗎?一步之遙,生死相隔……

即使,後來那般驚慌的衝出來又如何?他已經累了,不想陪他在這個人吃人的地方呆下去了,他想要的,自己已經給他了,自己對他,已經沒有半點作用了。所以,再不想……看着當初自己護着長大的孩子一點一點改變,最終,變相的要了自己的命。

他哪裡不知道,那人是忌憚自己……武力,還有權利。哪怕,他已經一點一點的放到那人的手心裡。

可是,他可曾想過,若不是爲了當初那個默默無聞的男孩兒,他又豈會去汲汲營營?

他還記得,他初到那世時,竟落在了皇宮之內,紅牆綠瓦之上,他從上面翻下來,那小小的粉團兒便拉住了自己的袖子,眼睛明亮,死死不肯放手。

他從闌是愛好權利的人,他自己的本事也讓他用不着那些,只是,那個已經失去母保護的人呢?若沒有這些,要如何活下去?

十日一邊跑,一邊想。明明已是數百年上千年前的事了,竟然在這一瞬間清晰起來,連初次見面的陽光、雜草,還有那個偏僻的院落都歷歷在目。

其實,他好想在某一次劃破時空的時候迷失在時空的裂縫中,就那樣無聲無息的消失,沒有痛苦,沒有記憶,唰的一下,一瞬間,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他不能。因爲,他姓鳳。他的力量,要喲平衡所有的時空。而且,他總想着,或許,下一世,要不,下下世,總能遇到一個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

無錢也好,無權也好,笨一點也無所謂,老是惹事也沒關係,全心全意的待自己就好了,別的,自己能爲他做到最好。

於是,這麼想着,便不那麼難過了。直到,有了阿修羅。

阿修羅是意外,卻實實在在的是驚喜。

自己的身體孕育了另一個與自己的血脈相連的人,會與自己同生,會與自己共死,全心全意,從身到心,都屬於自己一個人。那樣的喜悅,龐大到讓人顫抖。

他與阿修羅之間,感情複雜到誰也理不清楚。

親情、愛情,間雜有之,又或者,什麼都不是,只是一種陪伴着走下去的勇氣。

只是,無論如何,阿修羅決不能出事!那是他夢了千萬年,求了千萬年才蕩的啊!

身後忽然砰的一聲,十日回頭,看到奈落的城堡坍塌在一片尖聲的驚叫中,然後,巨大的、滿是觸手的奈落從那片淒厲的慘叫中爬起來,嗖嗖的朝十日追趕過來。

十日說不震驚是假的,那個妖怪,除了那張臉還能看出奈落的模樣,已經,讓他完全無法想象了,那個邪惡的、溫柔的、矛盾的、聰明的奈落……

半妖,其實,奈落這樣的,纔是真正的可悲的半妖吧?

厭惡和仇恨之外,忽然升起一抹同情。

只是,阿修羅之仇,不能不報!

十日腳下掛到一條樹根,終於骨碌碌的滾了下去,卻恰好閃過頭頂上,奈落的觸手。

十日恍惚間看到那觸手擊打在旁邊的樹叢上,幾乎削去了小半個山頭。

十日竟在想,這……是奈落還是阿修羅?

一條一條的觸手編織一樣朝十日捲過來,鋪天蓋地,然後,更多的觸手也吱吱的怪叫着朝那些觸手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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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爬起來,朝山下跑,然後想,阿修羅果然沒事。心,便放下了一半。

那個孩子,向來是能幹聰慧的,遇強則強。

他捂着胸口,記起阿修羅的話:“虛是沒有心的,所以,十日,我把我的心放到你那裡。”

這顆心,還在跳動着啊……

奈落的本體,幾乎有整個城堡那麼大,全是蠕動的肉肢,唯有一張奈落的臉位於整個的中心。

無數的肉肢鋪天蓋地的在地上爬動,嗖嗖嗖的追逐着十日的腳步,然後,更多的肉肢卻撲過來,糾纏着、阻撓着,甚至,長出巨大的口,一口一口將那些想要追趕十日的肉肢吞噬掉。

奈落的臉上滿是痛苦和屈辱,卻咬着牙一點聲音也不肯發出。

無數的肉肢被咬得斷裂開去,掉在地上,流出噁心的黏液,蟲子一樣蠕動,然後長出細小的嘴,吱吱吱吱的向本體爬去,進入進一步的吞噬。

奈落的臉上彷彿崩裂開了無數的血管,整張臉都黏糊糊的泡在濃稠的血液裡。

他粗粗的喘息着,慘聲道:“你是……什麼東西……”眼睛恨恨的看着前方,看着十日漸漸消失的身影。

那些肉肢蠕動起來,慢慢的堆積,弄出一個小山一樣的土丘。

那土丘慢慢的顯出人形來,竟是和十日有七八分相似的黑髮黑瞳的少年模樣。

那少年眯縫着眼睛,舔了舔脣角,笑起來:“我叫……阿修羅,是十日的半身。不過,我的種族倒與十日不太一樣,我是……虛,依靠吞噬而生的虛。說起來,我的體內,不知道有多少你這樣的怪物!奈落,你不該讓十日有生命危險,逼得我提前醒過來。被我同化和吞噬,就是你觸犯他的下場!”

他只露出一個上半身來,下半身卻還和奈落連在一起,攘無顧忌的打量着奈落。

奈落也回打量着他,忽然露出一個微笑來:“是麼?依靠吞噬而生啊?或許,你比鳳十日更加適合成爲我的一部分。”

漫天的觸手忽然四散開去,將整個城堡裡的生物都包裹起來,只一瞬間,觸手散開時,那些曾經尖叫驚慌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具乾屍。

奈落以一種讓人發毛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阿修羅:“誰吞噬誰,還不一定啊,是吧,阿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