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姜後沒有度過難關,去得安詳。由於是廢后,喪葬後事一切從簡,姬尚派了姜翩協助姬賢處理後事。處理完了以後,姬賢便同姜翩一道回帝都。雖是舅甥關係,姬賢與姜翩並不算太親密,這次的事情倒是讓他們之間熟悉了起來。
回帝都的路上,兩人各騎一匹馬走在隊伍的最後。幾場春雨過後,小草破土而出,枯枝也開始重新發芽,放眼望去都是嫩綠。捻着一條有幾個嫩芽的樹枝,姜翩悠然地看着郊外的景色,心情似是很好。
“姜相公,您要同我一道入宮嗎?”姬賢問道。
姜翩看向姬賢,微微一笑:“回殿下,臣不同您一道入宮。陛下只命臣陪着您到帝都便好。”
“舅舅。”姬賢看向姜翩,“從前您和母親的關係不好嗎?”
姜翩笑了笑,道:“不算太好,在某些事情上分歧太多。殿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只是好奇了。”姬賢道。
聽着這話,姜翩也只是一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回到皇宮,正好遇到了長寧宮姚鈺臨產,太醫齊聚長寧宮,連姬尚也等待在那裡。姬賢去長寧宮向姬尚稟報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幾句寒暄之後便回了東宮。剛回東宮沒多久就從長寧宮傳來了姚鈺順利生產的消息。
是一個公主。
這不是姬尚所希望的結果。看着奶孃手裡抱着的那個嚎啕大哭的女孩兒,又看向那扇緊閉的產室,姬尚沒有接過那孩子看看,只是轉了身,吩咐太醫好好調養她們母女。
產室中姚鈺聽說是個公主的時候,呆了半晌纔回過神來,沒有問姬尚是如何的反應,只命人把公主抱進來看看。不一會兒奶孃便抱着小公主進來,從她手中接過小公主,只覺得是軟綿綿的一團,紅通通的臉,皺巴巴的還看不出是不是漂亮,可哭喊的聲音倒是分外的響亮。姚鈺抱着她看了半晌,擡眼看向身邊的女官:“陛下賜名了沒有?”
女官忙吩咐人出去詢問,過了好半晌纔回來,道:“陛下賜小公主名爲‘婧’。”
一聽這話,姚鈺有些放心,把公主婧交給奶孃,自己閉上了眼睛,實在是倦極,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公主婧的出生對皇室而言仍是一件喜事。宮裡面上上下下準備了盛大的宴會來慶祝。姬尚雖然當時有些失落,等過了段時間也就過了,對公主婧還是寵愛。
由於姜後的去世,姬賢熱孝在身,宮中的大小宴會自然是不能參加,每日只在東宮潛心讀書,隔日便去重華宮向姬尚學習一些處理國事的技巧。姬尚見他如此認真,心中也是高興得很,教導也更加用心。姬賢聰明,加上之前有良好的基礎,姬尚教導的一切很快就上了手。
一轉眼就到了夏天,這永寧十六年的夏天,彷彿是格外的熱。把帝都的大小事宜交給姬賢,姬尚帶了姜翩等人前往北地避暑。由於公主婧還小,不方便旅途奔波,姚鈺便只好同公主婧一起留在帝都。或是爲了讓姚鈺放心,姬尚並沒有帶上宮中其他的嬪妃,這一點也的的確確讓姚鈺感到安心。
北地的行宮就在廣寧郡,地處幽州,夏季風光怡人又涼爽,是避暑的極好去處。因爲姬尚的到來,廣寧的虞氏自然而然就承接下了接駕的大事。雖然北地已經有了行宮,但因爲年久失修,虞氏也着實忙了一把。朝廷撥了三百萬兩銀兩,虞氏自己又加了三百萬兩,足足六百萬兩才把行宮和其他的事情給安置好。
對姬尚來北地避暑,虞氏是有些驚訝的。一則是來得突然,二則是姬尚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北地避暑了。作爲虞氏現在的族長,虞驊自然而然成爲了這次接駕的主導人物。
到北地的時候正是六月中,廣寧還不算太熱,時常有雨水滋潤,比起帝都來已經涼爽了很多。行宮裡的佈置依舊是金碧輝煌,殿中四角放置着大大的冰塊讓行宮裡面又涼爽了很多。
帶着姜翩和虞驊,姬尚隨性地在行宮裡面邊走邊看:“本以爲行宮已經破爛不堪了,沒想到這修繕之後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姬尚向虞驊笑道,“這可花了不少銀子吧!你們虞家一定還貼了不少。”
虞驊謙和地一笑,道:“只要陛下住得開心就好,臣花一點點錢也是應該的。”
姬尚哈哈一笑,道:“話是這麼說,可以後若傳出去說朕佔用了臣子的錢財,那可就是不好聽了。等朕走了以後,你給戶部上個摺子,讓戶部再撥錢給你。”
“謝陛下。”虞驊忙道,“陛下體恤下臣,是臣等的福氣。”
姬尚聽着這話極爲開心地笑起來,向前走了一段,又道:“聽說虞老有個兒子?”
“是。”虞驊微微笑着,“臣有一兒一女,只可惜都不成材,不敢讓他們來見陛下。”
姬尚又是哈哈笑了幾聲,道:“朕知道這是你在自謙,一會兒讓你的兒子女兒出來見見朕。”
虞驊忙道:“是。”見姬尚不再提起,他便繼續帶着姬尚在行宮中四處觀看。這北地行宮本來就修得極美,這次翻修之後更是美侖美奐。看着這一切,姬尚極爲高興,便又命人打賞了那些翻修行宮的工人。
晚些時候,自愛北地行宮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宴會上美女如雲,衣香鬢影,一切的安排都依着姬尚的喜好。虞驊與姜翩並立在大殿的一角,細心地觀察着殿中的情況。
“虞老這次可花費了不少吧!”姜翩環視周圍,溫和地一笑。
虞驊呵呵一笑,道:“這些東西都是現成的,只是尋那些舞娘的時候費了些功夫。”
姜翩的目光落在了下席一個紫衫女子身上,依舊是笑笑:“有這件事情才知道虞老纔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虞驊也是一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又哈哈笑了兩聲,道:“那紫衫姑娘便是小女虞斕,姜大人在帝都見過的。”
“哦?”姜翩有些吃驚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虞老好福氣呀!”
虞驊看了姜翩一眼,又道:“這些話說的時候叫人聽得舒服,可當爹的現在已經有些發愁了。她母親去得早,她又養成了個驕縱的性子,不瞞姜大人說,我可是在擔心着她嫁不出去該如何是好了!”
姜翩又看了虞斕一眼,在燈光下,只見她五官柔美,膚若凝脂,雖然還帶着幾分稚氣,但已是絕色。“虞老怕是擔心過於了。”姜翩笑道,“令愛若是讓那些世家子弟們瞧見了,只怕是要爭先恐後來府上提親的。到時候您就該煩惱怎麼挑選才好了。說起來還是虞老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呢!”
呵呵一笑,虞驊捋了捋鬍子,道:“那丫頭眼高於頂,哪裡看得上一般人?”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向姜翩,“上次她在帝都見了你一面,幾次與老夫聊起,似是崇拜得很。若你願意……”他沒有把話說下去。
姜翩聽着這話倒是又沉默了一下,然後哈哈笑了起來:“就算是我願意,也只怕是一頭熱,她怎麼會看上我呢?連年齡都快翻了了她一倍呢!”
虞驊高深莫測地一笑,拍了拍姜翩的肩膀,道:“你若不信,一會兒我問她去。那丫頭古怪得很,我這個當爹的看來,可是對姜大人您動了心呢!”
姜翩又是一笑,道:“若真願意,我也是願意喊虞老一聲‘岳父’的。”
這時,首席上的姬尚開了口:“怎麼這麼久都不見姜虞兩位大人?快把他們找來!”
一聽這話,姜翩和虞斕相視一眼,走到殿中去行了禮,分別在各自的席位上坐下。姬尚端着酒杯,微笑着看着他們,道:“你們倆一去這麼久,可是去商議什麼大事了?”
虞驊笑道:“臣與姜大人相商結親的事兒,聊得投入了些,便一時忘了過來。”
“哦?結親?”姬尚彷彿一下子來了興致看向姜翩,“姜大人這一成親,怕是要傷透好多女子的心呀!”這話一出,惹得席上的人都哈哈笑起來。頓了頓,他看向神色依舊如常的姜翩,又道:“聽說虞老的千金年齡尚小,姜大人須得找個年齡些微大些的,方能與你相配。等回了帝都,朕叫那些世家大族王公侯爵家的閨女都呈畫像上來,一定爲你選個可心的。”說到這裡,他又是一笑,道:“一想到翩翩姜公子也要成親了,朕真替那些個愛慕你的女子們傷心呀!”
姜翩從容地一笑,看向姬尚,道:“既然有陛下做媒,臣自然喜不自禁。可‘翩翩’二子不敢當,只盼那些妙齡姑娘們不要嫌棄我年紀一大把就謝天謝地了。”
聽着這話,姬尚笑得更加開心:“除了你,朝中那個大臣還配得上‘翩翩’二字?你實在是自謙了。”
虞驊聽着他們的對話,心下便知結親之事肯定無法成功。他本也只想着藉着這結親與姜氏更親密些,若無法成功也沒有太多的損失,此刻也便不以爲意,與大家一起玩笑。
調侃完了姜翩,姬尚看向了虞驊,又笑道:“虞老的女兒也在席上麼?朕倒是想看看,是怎樣的一個姑娘能讓姜大人也動了凡心。”
虞驊給下席的虞斕遞了個眼色,又向姬尚道:“回陛下,小女確是也在席上。只是小女年紀尚小,禮數不周,怕唐突了陛下。”
“虞老家的女兒,怎麼會禮數不周?虞老也是太謙虛了。”姬尚笑道,“若虞老不說,朕也只好起身去一個個問來了。”一邊說着,他就作勢要起身。
虞驊又看了虞斕一眼,笑道:“哪裡敢勞動陛下。”這邊說着,那便下席上的虞斕已經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姬尚面前,行了禮,虞斕擡眼看向姬尚,落落大方:“臣女見過陛下,禮數不周,請陛下包涵。”
姬尚眼前一亮,又看向虞驊:“虞老的確是過謙了。”頓了頓,他又看向虞斕,隱約只覺得有些眼熟:“只是覺得虞姑娘有些眼熟。”
虞斕嫣然一笑,看向姬尚,從容道:“臣女曾在宮中呆過一陣子,與陛下有過幾次見面。沒想到陛下還記得臣女,真叫臣女受寵若驚了。”
“哦?”姬尚迅速想起來當初姚鈺身邊的那個清秀嬌小的內侍來,頗有些玩味地一笑,他對上了她的目光:“難怪叫朕覺得眼熟了呢!”
虞斕低下頭,還是微微笑着:“臣女惶恐。”
“這一點你倒是同姜大人像得很。”姬尚笑道。
虞斕又一次擡眼看向姬尚,聲音柔柔的:“說起姜大人,陛下,您剛纔一句話可是壞了臣女的一樁姻緣呢!”
姬尚哈哈一笑,道:“既然朕壞了你的姻緣,那朕也該賠你一樁纔對了?”
“那是自然。”虞斕大方地笑着,“人說‘寧拆十座廟 ,不毀一門婚’。陛下壞了臣女的好姻緣,當然是要賠一樁了。”
“好,那朕便賠你一樁。”姬尚笑得開懷,“這在座的世家子弟未婚男子,你看中了誰,朕便成全。”
虞斕看也不看在座的男子,笑道:“陛下,您覺得這席間哪個男子好?既然是陛下要賠償,自然是由您選擇好了再告訴臣女了。”
“你就不怕朕給你選個醜八怪?”姬尚笑着看向她。
“陛下會嗎?”虞斕俏皮地笑着反問。
姬尚哈哈笑起來,看向虞驊,道:“虞老你這女兒可是個機靈鬼,也難怪了你視若珍寶。”頓了頓,又看向虞斕,道:“既然如此,朕便一定要爲你尋個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