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手下留情,劉輝他無意冒犯,只是一時昏頭了,不論換了是誰都很難接受死亡的事實吧。”
老李這麼一說反倒讓蕭傑有些不好意思,暗惱自己的鹵莽,將全身勁氣一收退回原處。
“是我太過鹵莽,不知道婉轉用詞。”
老李與劉輝隨着落了下來,回道:“這不能怪大師,我只想再向大師確定一次,我們真的死了嗎?”
蕭傑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原來真的死了,怪不得……怪不得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老李眼中泛出點點淚光。
“那……那戰局進展如何,是勝利還是……敗了。”即將暴走的劉輝被老李從驚愕中拉了回來,靜默片刻後神色猶豫的突然問道,似乎很想知道又害知道。
“什麼戰局?”
“就是打小鬼子啊,你是不是中國人!”
蕭傑恍然大悟:“小鬼子……啊,我知道了,你指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日軍侵華八年抗戰。”
劉輝不懂蕭傑所說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所指何事,但既與日本有關他都想知道,連連點頭催促道:“快,快說。”
從老李和劉輝的衣着來看,蕭傑不難推算出他們是民國時期的人,那一時期最關心的自然是抗戰局勢,於是把從盧溝橋事變到美國投放原子彈,日本投降再到鄧老南巡時期的事一股腦的給講完。
“真的勝了……”慢慢的聽着,劉輝早已按捺不住他內心的激動,幾次想插嘴說話卻都被老李制止住,直等蕭傑把話說完,臉已漲得通紅。
蕭傑打趣道:“絕對不假,小日本再不投降就要被夷爲平地了。”
蕭傑絕沒想到自己的這一句話竟會讓劉輝這般興奮,突然高高躍起,似乎用盡了全身氣力大吼而出:“勝利了,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劉輝飄浮在半空滿懷激動,似不再有任何遺憾,對蕭傑深深鞠了一躬,全身釋放出耀眼的光芒也化作一片銀輝消散在大殿中。
“原來已經過了六十多年,彈指一揮間就是如此吧,而我們卻白白浪費了這麼多美好的時光。”望着劉輝化作的銀輝點點消去,老李止不住感傷。
“在兒時我總想着早點長大,可是長大後又覺得時間總不夠用,人生看似長長几十載,到最後回想不也是彈指之間。活得長固然是好,卻非最重要,重要的是留下了些什麼,是否虛度光陰。”
老李似有所悟的點頭答道:“大師年紀雖輕,但見地遠在我這個逝去多年的花甲老頭之上,不得不讓人佩服。”
蕭傑很不好意思的撓頭傻笑道:“我叫蕭傑,你就叫我阿杰吧,大師大師的叫着感覺怪彆扭的。”
“大師悟性極高,持纔不傲,當爲青年楷模,阿杰就阿杰吧,你願意聽我說個故事嗎?”
“故事!願意,當然願意。”
纔剛給他們說完中國的近代史,老李就回敬一個故事,反正時間還多,蕭傑也不反對多瞭解些東西,又何妨給他當回聽衆,也許這正是老李的心結所在。可能是話題格外沉重的關係,老李說得特別的慢,言語中不時的嘆息,偶有淚光從他眼中閃現。
故事的前半段正是文章的開頭,從老李開店到出事爲止除了感傷之外都沒任何特別之處,但故事的後半段卻讓蕭傑感到萬分的意外,其中所提及的事物是他生平從遇到過也未想到過,萬千年中一直被大家所忽略卻又頑強的承載着人類的生活。
老李緩緩說着:“我將身子緊伏在地面,頭上是陣陣震耳欲聾的炸響,滾燙的烈焰從四面八方涌來,令我不敢張開雙眼,將身子捲曲成一團,除了痛苦還是痛苦,恍惚中我聽間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不對,應該是從心裡傳出的一種感覺,思想上的傳遞,是那麼的溫柔詳和,直到今天我依然可以清晰的記得,從那一刻起所有的痛苦都消散無蹤,就像是即將入夢時的感覺,慢慢的把眼睛一閉便睡着了。”
作爲一個合格的聽衆不論如何都不能打斷演講者的話,但好奇心卻驅使蕭傑打斷了老李的話:“他是誰?”
“它嗎?”老李呵呵笑起接又緩緩說道:“它自稱爲城市,這卻不是它的本名,而是人們對它的叫法,它原爲大地之母的一份子,只不過人類在它的身體上建起了房舍,坐臥於此,相互交易,築起圍牆,最後才被稱之爲城市。”
“你是說……我們棲居的這些建築物!”蕭傑很難相信這麼一座冰冷的物體竟然有意識的存在,那等同於它也有生命的涵義。在人類的認知裡一切具有生命的物體都必須是以血肉爲基礎,就算是草木亦也是如此,古人書籍中所描述的山石成精不過是虛誇之談,家喻戶曉的孫悟空其實一直都寄居於一顆像石頭的蛋中,等時機成熟自然也就能爆開脫出,便成爲了吳承恩筆下的石猴出世。
“不對,不對,是我們所生活的這個地方,每一幢建築,每一棵草木,每一株花草,所有的一切。”
老李所說的一切含概了太多東西,按他說講,就算是路邊的一個路燈,一道圍欄都屬性城市的一部份,是否就是說它們也具有生命意識的存在?這樣的話題太不着邊際更無法考證,人們只會嗤之以鼻,當作玩笑。
“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與城市交談?”真是如此蕭傑到很希望與大地之母的兒子,城市談上一談。
“沒辦法,完全沒辦法,我與它只交流過一次,不過是很短的時間,然後便沉浸於這無盡的迴轉中,要不是你今天把我們喚醒,也許我們還會一直痛苦的持續下去。”
老李的這段話又讓蕭傑有些難以理解,老李的死已經是必然,再大的痛楚也不過是短瞬之間,城市既然現身幫他脫離痛苦,卻爲何還要讓老李不斷的重複痛苦,難道說是自稱爲城市的物體在愚弄老李?
“它既然要幫你爲何又讓你沉浸於無盡的迴轉,有沒有可能是它在愚弄你們?”
“這絕無可能,我雖然只活了幾十年,但一生閱人無數,不說全部,多少我還是有些分辨能力的,從它的話語中除了真誠還是真誠,那是一種淡淡的哀傷,一種曖人心腑的博愛。不過……”
老李頓了頓接又微笑道:“不過在我看來,它還是個孩子,最少感覺上像個孩子,它不善言詞,話語中帶有孩童般的稚嫩,很多時候它都在沉默,反過來傾聽你的訴說、加以思考。它之所以幫助我們也許是試探性的學習,可惜學而不盡,用而不全,但不論如何我都只會衷心的感謝它。”
細細推算,人類也不過是幾百萬年的歷史,城市的形成更只有萬把年的時間,對於地球幾十億年的壽命來說,城市可能連孩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個還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對於一個嬰兒你能對它有何要求?結果顯而易見,我們既不能對它有任何奢望,更不能對它有任何要求。它還只是個孩子卻已經在學着幫助別人,而我們作爲大人卻給它帶來了什麼,無休止的破壞!令人窒息的污染!大規模的戰爭!我們根本沒資格責備它。
老李讓蕭傑的話感觸良多,同樣作爲大地母親的兒子,我們給她帶來了什麼,除了索取還是索取,直到她無法負擔的時候,相信她依然會默默的守護着我們。
“這樣就完了?”
“恩,完了。”
“雖然結尾不盡人意,但總的來說還是一編很有意義的故事,我想如果發到網上一定會有很多網友說好!”徐鈴鈴很滿意的笑出聲來,清澈明亮的雙眸是那麼的真誠,微微笑起令人着迷。
這個結局在徐鈴鈴的心中固然極好,可是蕭傑倆人卻輸了賭局,聽老李把話說完,天已矇矇亮起,過了六點的約定。好在與張顯龍立賭約的是小韋,他只管糾着小韋不放,連事先定好的一百元和大家的押注,那一晚小韋共輸了六百多,算下一個月工資才八百多,只一晚就去了大半,就算他天天吃泡麪也很難解決溫飽,每當想到此處時蕭傑總會忍不住偷偷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