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木離(二)

一九三九年,抗日戰爭進入第三個年頭,湘北抗日戰局進入到艱苦階段,日寇將箭頭直指廣西南寧,想借此斬斷中國西南部的主要供給樞紐,同時打開日本通向滇緬道路。

日軍大部隊初一進入廣西,立刻對欽州進行猛烈攻擊,所集兵力是當時廣西駐軍的一倍之多,加之精良的武器,沒打一天防城港和龍門兩地先後告破,隨後連戰三日,日軍便佔領了欽州並立即分兵北上。

就在這時國民黨軍新十九師師長黃固竟臨陣脫逃,以至所在轄軍潰散,加快了日軍北進的速度,戰火很快就要燒到南寧郊界的邕寧縣。日軍所到之處,燒殺淫掠,變舍爲墟,無所不用其極。

戰爭中傷亡在所難免,王德成所在的營隊與日僞連軍,邕欽兵團一部激戰兩個多小時,終因寡不敵衆敗了下來,全營近五百人只剩下最後十二個,在連長最後的命令下,王德成帶着兩個班的戰士將敵軍引進了邕寧縣外的大山裡,盡一切可能與之在大山裡周旋,就算是死也不能讓眼前的敵軍再迫害到中國的子民。

王德成端着M1卡賓槍,望着身邊的十多個兄弟,疲憊傷滿的身軀,努力的笑了笑:“兄弟們能多拖一刻就算給祖上長了臉,都檢查下子彈裝備,別他媽的浪費了,每一顆都要給我打到點子上。”

“放心吧排長,保證一個子也不會浪費。”一班老班長,清點着自己身上的物品,隨口回道,乾枯的雙手滿是戰火薰磨出來的老繭。

至從打完了軍閥又開始打日本,中國這百多年來就沒安生過,如果不是這樣,像他這把年紀應該好好的在家抱着孫子,安享天年。這一趟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差事,過完了今晚還不知道太陽會從那邊升起,而身邊的幾個娃子還不如他兒子一半大,如果他兒子還活着的話,應該也有個兒子了。

行軍作戰之中,寢食最無規律,點完裝備,王德成又讓大夥暫時先吃些乾糧,另派了兩名兄弟到山下探查情報。

沒過多久,被派出去的兄弟便匆匆忙忙的跑回,指着右邊方向,喘着大氣說:“小日本到山腳下了,可能迷了路正在轉着圈,大約有兩百來人。”

按說王德成衆人現在正處於最佳的地理位置,打起來極佔優勢。不過所剩彈藥不多,對方人數是己方的二十倍,硬打起來只怕沒好果子吃。思慮了下,王德成打算放棄這次絕好的機會,等到晚上伺機突襲。隨之又喚過了兩名兄弟,讓他們繼續探查周邊的環境。

兩位兄弟跑出去近一個小時纔回來,天色已漸漸變暗,日落遠山,天邊一片火燒雲如戰友的鮮血染紅了天面。

“有什麼情況?”天色一晚就是衆人行動的最好時機,沒等兩人站穩腳跟,王德成迫不急待的問道。

“小日本往山裡去了,山裡有……”被問到的兄弟突然停了下。

“有什麼,屎都到屁眼上了還不捨得拉!”王德成大聲厲吼。

“有人住着,大約有二十多戶。”

“什麼,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住人!”

王德成大驚,猛然站起,幾百號兄弟的性命就是爲了讓鄉親們少受些苦,自己一下沒注意把小日本帶到了老鄉身旁,這不等同於間接害了這羣老鄉嗎。

“全部集合,加速給我繞到狗日的小日本前邊去!”王德成下令。

軍中行事例來迅速,縱然滿身的傷痕也不會有半分耽擱,王德成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收拾齊備,快速的向山中行進。

等王德成帶人來到村口山上,小日本好像也發現了這地,看到遠處炊煙裊裊,不禁都笑了起來,在村子裡他們可以得到很多樂趣,比如美酒,女人和屠殺。

小日本的速度並不快,小心翼翼的行進,生怕驚擾到村裡的人,萬一給跑掉便少了很多樂趣。

村裡人忙碌了一天,正準備好好享用晚餐卻不知惡魔已悄然來襲。

“給我打!”

眼見小日本就要進到村口,王德成一聲高喊,身邊的十多個兄弟同時向山下開火。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小日本們措不及防,只是一瞬間,等回過神來走在最前邊的十多個人已倒在血泊中。帶隊的日本頭子怒吼一聲,所有的日本兵都轉向山上予以還擊。

乒乓的子彈聲,炸響聲,嘶吼聲,慘叫聲一時間響徹天際。

聽到村外槍聲響起,村裡的百姓那還顧得上吃飯,背兒帶女,慌不擇路的向後山跑去,只是一會村中人就跑個精光。

村中人暫時是安全了,可苦了王德成,子彈飛來,誰還顧得上誰,打紅了眼就剩一勇字,完全談不上戰術可言,要有戰術也不會參了三年軍仍只混個排長,打到這會山間已被硝煙給籠罩。

靠着奇襲和地形的優勢,是幹掉了幾十個小日本,可自己這邊也倒下了六個兄弟,一排排子彈打來,讓人連擡頭的機會都沒有。

王德成剛想擡頭還擊,一顆手雷過來,在他身邊幾米處炸開,強烈的炸響令他耳中不停的嗡鳴,瞟眼看去又少了個兄弟,連叫聲都沒發出就少了半個腦袋。

“媽了個爸子的小日本!”

身邊人一個個倒下,王德成心中的怒火沸騰到極點,端起卡賓就想硬拼,身子還沒撐起就被旁邊的老班長給一把拉住。

老班長靠在岩石後朝山下亂扔了顆手榴彈,指着山上高處的一塊巨巖大嚷:“炸了那塊巨石,山就崩了!”

“什麼!”王德成耳朵鳴得厲害,老班長就在旁邊高聲大叫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炸了那塊巨石,山就崩了!”

老班長將聲音再提,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吼,王德成才勉強聽到他的話,隨即高聲指揮道:“你!你!把那石頭炸了!”

“我去!”老班長攔住了其中一人,背上三個炸藥包。

五個人對付山下狂涌直上的一百多號人,現在又要分出兩個去炸山,還剩三個頂着山下的敵人,艱鉅程度可想而知。被派去炸山的人更好不到那去,躲在這裡多少還有個石頭擋着,往山上走無疑暴露了目標,變成敵人的活靶子。就算炸山成功,山石滾落,他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此番前去十死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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