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傳送陣直接將唐諳送到了大帥府的校場裡,而大帥府距離太極紫宮不過三公里的距離,何況唐諳還有踏破虛空的瞬移術在身,即便如此,他還是背道而馳,去了另一個方向且距離更遠的天機閣。
天機閣位於帝都南面的萬折山,據說此山因山路多折而得名,根本無法開車,又加上天機閣佈下法陣,此處不僅禁空,還禁法術,不過允許遊人登山,天機閣也對普通大衆開放,即便是工作日,這裡也有不少鍛體之人登山遊樂,也有不少人家誠心去天機閣求籤緣,尤其以婦女爲主,等唐諳到了天機閣裡面,才知道絕大多數女人都是來求姻緣的,當然,爬半天山爲了一睹天機閣君望閣下風采的花癡也不在少數。
唐諳一身深灰色的便裝,雙手揣在褲兜裡,一頭灰白頭髮,背後看像個老頭,只正面能看出他年輕卻充滿滄桑感的臉龐,明明是軍人,但血鍊金精後,渾身戾氣頗重,他此刻就像混跡黑道的老混混,讓經過他身邊的人自然和他保持了距離,就連他好心去扶一把差點兒摔跟頭的五歲小姑娘,渾身氣場還把人家小姑娘嚇得哇哇哭叫不止,人家父母瞪着唐諳也不好說什麼,顫聲道了句謝,抱起孩子跑走了。
即便此刻站在天機閣通往後面謝客樓的石階上,唐諳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裡,唐諳不知道的是此處階梯,普通人根本看不見,只有閣主想見之人,方能沿梯而上進入謝客樓。
唐諳和天機閣唯一的交集,就在那一個孽子身上,他想不到任何原因他爲什麼要放棄先去見子瓔而來這裡,但他能夠肯定的是,心在作祟。
走到最上層的階梯,纔看見樓前門檻兒上坐着一個一歲多的可愛小男孩兒,頂多剛會走路的樣,他身着對襟古服,一雙小短腿還沒有門檻兒高,雙眼空茫,額頭上一個金色的“封”字,像個雕像一般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你甚至感覺不到小男孩兒在呼吸。
看到男孩兒的瞬間,唐諳的心抽動了一下,他在內識裡喚了侍霄,問道:你怎麼了?
侍霄迴應道:畢竟是從我肉身上掉下來的一坨肉,心疼罷了。
侍霄這一說,唐諳便知道此子就是那孽子了,唐諳在男孩兒身前蹲下身子,問了聲:“會說話嗎?”
男孩兒空洞洞的眼睛望向唐諳的同時伸出一雙胳膊求抱,唐諳明明不想去抱,偏偏被侍霄控制的心不由一軟,他不自覺就把孩子抱進了懷裡,入手抱穩後,唐諳還有一股想要丟手的衝動。
但男孩兒似乎很喜歡唐諳的懷抱,側耳聽着那樣似曾相似的心跳聲,眼皮沒來由合上,竟然睡着了。
“零,你在哪裡?回來吃飯啦!”幼童的聲音,由遠及近。
身穿一紅一綠衣裳的童子跑到唐諳身前,看到唐諳懷裡的孩子,又見唐諳將食指豎在脣前,兩個童子立馬小聲起來。
“他叫零?”唐諳想了想,倒是覺得這名字適合這孩子,“不管是歸零也好,從零開始也罷,倒是白紙一張,挺好。”
紅衣童子道:“一點都不好,憨憨的連飯都吃不好,還要我來喂,要等零開竅纔不會再麻煩我。”
“哦,他會開竅的?什麼時候?”唐諳只不過隨意一問。
綠衣童子頗老練地回道:“閣主說過,等你死了,他就會開竅,你什麼時候死?”女童一臉天真的反問,竟然毫無違和感。
“唐佑!你這樣說話很失禮。”一聲溫潤破空而來,綠衣女童吐了吐舌頭,轉頭對紅衣童子道:“唐佐,陪我玩去。”說完拉着紅衣童子的袖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等吵鬧小童走了,唐諳才睨着這位仙風道骨的君望閣主,笑道:“雖然你呵斥小童的失禮,但唐佑的話是真的嘍。”
君望瞅了眼唐諳,又瞅了眼零,淡然道:“沒什麼好忌諱的,一個系統裡零和一不能同時存在,可以理解吧。”
唐諳點了點頭,但對於把自己比作數字,還是有些不快。
唐諳道:“你不太喜歡我,我能感覺的出來。”
君望毫不避諱地回道:“從你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這方世界就在崩壞,你纔是禍心。”
“我的破壞力有這麼驚人?”唐諳露出玩笑的語氣,自己卻是深信不疑,星球四分五裂的陰影根本不可能從他心裡消除。
兩人就站在謝客樓前說話,正好能看見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流,而下面的人卻看不見他兩,君望擡手一指下面,唐諳順着他的指向看去,卻見一位渾身黑色衣物的男青年擠在一羣求籤的女性中間,特顯眼。
男青年看似隨意的爻了一簽,看一眼又扔回了竹筒裡,再爻,再扔,反覆數次始終沒停下。
君望笑道:“他再怎麼裝作不在意,可那種非要爻到好籤的強迫症已經出賣了他,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竹筒裡都是姻緣籤,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他是君主,未來的帝王,如此分心,真的好嗎?”
唐諳毫不掩飾的露出了對這位閣主的嘲笑,他連子瓔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還斷天機?唐諳壓根兒不信。
他只一瞬不瞬地注視着那個筆挺的身影丟下一句奚落:“你一個衛道士不會懂的。”說完將懷裡小子塞到君望手裡,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裡了,不爲任何一個答案,而是隻爲和她遇見。
唐諳直接從謝客樓上跳了下去,幾步來到她身後,她即便幻化了模樣也改不了專屬於她的氣場,唐諳伸長了脖子去看她手裡的竹籤。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是你的心願?”唐諳已經將人環住,她換了無數個竹籤,最終留了這一簽,可見是打從心底渴望。
一介君主,竟然嚮往的是平凡人的生活。
懷裡的身子微微一顫,回道:“知道平凡人和君主之間的區別嗎?”
即便唐諳心裡有數,但此刻他還是選擇了搖頭認慫,要是不讓這女人說出心裡話,他會死得很慘。
她幽然道:“平凡人家的孩子是父母的寶貝,而帝王的孩子,註定要爲這個世界獻出一切,包括生命,平凡人家夫妻,可以牀頭打架牀尾和,而帝后之間若有嫌隙,便是裂國之禍,我說服自己不去恨你,不是自我催眠你還愛着我那樣虛無縹緲的期待,而是我告訴自己,你手握重兵,翻臉對我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唐諳使勁抱緊了懷裡的人,幾乎勒得她無法繼續說話,“非要說如此絕情的話來打發我嗎?上次你已經用過了,併成功的激走了我,爲什麼?不要回答我,我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我現在只有後怕,如果上一次就是永訣……我來承擔一切吧,我犯下的罪惡,我來彌補。”
唐諳的承諾,沒有能夠安撫贏子瓔,她反而比之前抖得更厲害,她很想對他吼,讓他滾,讓他離自己越遠越好,這是陰謀,一個設計他隕落的陰謀,但她說不出口,覺醒的那抹靈魂不允許,她只感受到了痛苦。
贏子瓔的掙扎換來的是唐諳更加霸道的緊擁,他在用行動告訴她,他不會放手。
那股死皮賴臉的勁兒讓贏子瓔由愧生怒,她根本不值得!
她轉身掄起拳頭就往唐諳肩膀、胸口捶,她不是在同他玩笑或者打情罵俏,她連法術都凝聚在了拳頭裡,非常恐怖的威力,只幾下,整個萬折山都在顫動,唐諳不傻,也施展了法術防禦,他更是拖着這發瘋的女人踏入虛空,他不太知道自己該把她帶到哪兒去,然而從虛空中穿出時,他們落在一張牀上。
巨大的衝撞力讓整張鋼架牀直接折了,那本是非常整齊的單人牀鋪,此刻被疊的棱角分明的被褥四分五裂,屋子挺大且裝飾嚴肅,但卻沒有人生活過的痕跡,這是唐諳在大帥府的起居室,他幾乎沒在裡面睡過。
女上男下,挺旖旎的畫風,卻沒有纏綿悱惻,只有她暴力無比的拳頭,硬生生地砸在唐諳身上。
唐諳先開始還運起法術抵禦,久而久之許是麻木了,他心一橫,乾脆收起法術防禦,大不了就是死在她拳頭下,不是死在她耳光下,還算不錯吧……他如是想着,有些怨念,到死,他都看不到那女人的女人樣。
贏子瓔是恨,但她恨的是自己,是不公平的命運,什麼狗屁君主!她連一隻螻蟻都不如,即便在情緒崩潰的邊緣,她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唐諳送死的念頭,那足以撼天動地的一拳在敲到他胸口時忽然煙消雲散,她只死死盯着唐諳,後槽牙差點兒咬碎。
下一秒,她伸手揪住唐諳胸口的衣領,將人拉到自己面前,面對唐諳的無賴勁兒,贏子瓔是欲說還休,這一次,她沒有再給他拳頭,而是送上了她的脣……
唐諳怔着眼睛,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送上來的甜頭,不管是最後一餐還是別的什麼,他都照單全收,撐在牀板上的雙手箍在了她柔軟的腰肢上,一記顛倒乾坤,兩人換了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