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天色依舊透亮。
陸陸續續,公園內的草地,亭臺,長椅,漸漸多了不少老人與孩童。
偶爾間,也可以看到成雙入對的情侶,以及前來釋放一天疲憊的白領。
青色的大理石廣場,光亮照人。中間的噴泉,雖然只有節假日纔會噴放,但下方只有二十公分深的小水池,隨着晚風一吹,仍舊透着一陣陣的涼意。
陸興生推着輪椅,慢悠悠的沿着草地旁的小池塘閒逛了一圈之後,來到廣場。
“真是的,你談生意,帶我來幹嘛?”輪椅上,張雨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當然是讓你監督我第一筆投資。”陸興生在長椅上坐下:“以後還要監督我的第二筆投資,第三筆投資,第四筆投資……一直到,我退休了爲止。”
張雨蝶哭笑不得:“我又不懂,能監督你什麼?”
“監督我別被美色誘惑,導致失去判斷力,胡亂投資什麼的。”陸興生笑道。
張雨蝶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怕我想東想西,沒必要。談生意,帶着一個累贅,會讓人笑話的。”
“老師給了我們一個新的人生,他沒笑話過我們,這世上,就已經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笑話我們了。”陸興生不以爲意道:“我是投資人,誰要是不樂意看到你,儘管可以轉身就走。再賺錢的項目,我也不稀罕。”
“這畢竟是你第一筆投資,而且錢還是李老師給你的。”張雨蝶提醒道。
“沒關係,老師能理解我。”陸興生肯定道。
張雨蝶說不過,只得作罷。她看了眼手錶,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當即拿出手機,開始將廣場內的景緻和孩童們歡鬧的一幕拍攝下來。
陸興生樂呵呵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樂些什麼。
“喲,這不是雨蝶嗎?真是巧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二人扭頭看了過去,五六米外,一個長得還算不錯,打扮時髦的女人,正抱着一箇中年男子的胳膊走過來。
“柳谷珊!”陸興生臉上那淡淡的笑容冷了下來。
張雨蝶輕輕拍了拍他的大腿,衝他笑着搖了搖頭。
陸興生陰雨密佈的臉龐,頓時舒緩開來。
來人,正是張雨蝶的大學同學柳谷珊和她的丈夫袁連城。
若非這兩夫妻,李峰也不可能出面幫他們。而疲累不堪,嚴重貧血的陸興生,也不至於因爲忍辱負重導致昏迷過去。
真說起來,陸興生夫婦二人還得感謝柳谷珊和她的丈夫。
要不是這一段緣分,陸興生也不至於能夠成爲李峰的學生。
“雨蝶,咱們有半年沒見了吧?我記得,半年前,咱們也是在公園遇到,這可真是緣分啊!”柳谷珊興奮道。
張雨蝶靜靜的看着她。
“我丈夫,連城廣告公司的老闆,上次他也在。”柳谷珊絲毫沒有在意她那明顯不怎麼歡迎自己的臉色,依舊興奮道:“這半年,我還一直替你擔心,怕你這個窮山溝裡出來的老公把你的賠償金騙到手就跑了呢。想不到,他居然還在這裡,你可真有兩下子,能把錢攥那麼緊。”
“用不着在這幸災樂禍、挑撥離間。”陸興生沒好氣道:“再不走,別怪我給你一巴掌。”
“你有那個膽子嗎?敢碰我一下,我保證讓你在監獄裡待個十年八年。”
柳谷珊不屑的看了眼陸興生,上次都被自己氣成那樣了,不也沒膽子上前。一個膽小懦弱,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而已,隨便嚇唬幾句就蔫了。
張雨蝶似乎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是不是忘了上次的教訓?”
柳谷珊和袁連城的臉色頓時一變,下意識朝着四周圍瞅了一眼。沒有見到李峰的蹤影,四周圍也沒看到什麼年輕男子之後,都是暗暗鬆了口氣。
半年前,李峰那一通瞎鬧騰,可是把他們整得不輕。
回去之後,柳谷珊捱了好幾巴掌,二人吵得沸沸揚揚,幾乎鬧得所有親戚朋友全都知道,最後才證明只是李峰爲了給陸興生夫婦倆出頭,自導自演的一場惡作劇。
事情最後雖然解決了,可二人都是顏面盡失。到現在,都對流裡流氣的李峰心存陰影。
真要再看到李峰,柳谷珊夫婦倆保證扭頭就跑。
那傢伙,太陰損,太奸詐。她們根本不敢去想報復的事情,免得又被坑了。
還好,那傢伙不在附近。周圍,也找不到類似氣質的年輕人。
儘管如此,柳谷珊還是不由自主的把音量降低了一些:“別跟我提上次,要不是那個胡說八道的臭流氓跳出來,我哪那麼容易放你們走……咱們姐妹倆見一次不容易,怎麼也要多聊一陣子。”
張雨蝶忍不住搖頭:“我知道你現在過得很幸福,我現在很悽慘行了吧?我們還在等人,沒時間聽你說這些東西。”
“等人?等誰啊?你不是一直躲着不敢見人嗎?”柳谷珊很直接,也很好奇,她感覺張雨蝶似乎和上次見到有極大的不同,這讓她很不舒服。
“你有完沒完?”陸興生站了起來。
“算了,不管怎麼說,她們也算幫了我們的大忙。”張雨蝶把他拉住,展顏笑道:“要不是她們,你這會兒,估計還揹着大旅行包到處推銷剃鬚刀、手錶,晚上趁我睡着偷偷跑去打工呢!”
陸興生沒張雨蝶那麼想得開,卻也不會違揹她的意願,又老老實實的坐了下去。
“幫大忙?幫什麼大忙?”柳谷珊愈發稀裡糊塗了。
“很大很大的忙,大到讓我們遇上能夠改變我們一生的人。”張雨蝶看了眼手錶,心平氣和道:“所以,雖然我不感激你們,甚至還厭惡你們,但願意容忍你們。”
“如果對我說一些難聽的話能讓你心情愉快的話,那就說吧!我都聽着。不過,我們真的在等人,你只能說二十分鐘。如果覺得不夠,可以再另外約個時間,直到你厭煩,失去興趣了,咱們再各走各的路,各過各的生活。”
柳谷珊想說點什麼,卻感覺胸悶氣短,痛苦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雨蝶的話和態度,讓她明白,那天似乎是因爲她的關係,讓這夫妻倆交上了什麼好運。而這好運,又好像讓張雨蝶變回了以前那個張雨蝶,而不是她上次見到的張雨蝶。
這種踩一腳,反倒讓對方撿到金元寶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極度的不舒服。
柳谷珊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