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峰這個曹助理，柳總的初步判斷，是膽小，能力不足。
當然，這是以他的標準來衡量的。
這就像首富眼中的小目標是先賺它一個億，尋常人眼中的小目標頂多也就先賺個十萬八萬。
在普通人眼裡，以曹助理的年紀，能夠成功取得約翰的信任，賺取回扣的同時，還能讓約翰相信這些公司都是潛力股，絕對是個能人、強人。
別的不說，一兩年的時間，他起碼從中撈了兩三千萬的回扣，光這一點就足以秒殺九成以上的人了。
但在柳總眼中，約翰這麼傻乎乎的，來華夏手握一億多美元的資金，一兩年才從他的身上弄到兩三千萬。明顯就是膽子太小、能力不足。
換成是他，約翰這會兒估計已經在某個工地推翻斗車了。甚至於，可能因爲欠下銀行一筆巨資而在牢裡唱意大利版‘鐵窗淚’。
然而，正是因爲如此，柳總纔有些頭疼。
膽小，意味着貪念不足。
這種人，反倒是他這個行業最不受歡迎的客戶。
考慮了一下，柳總做出了最後的努力，他看向約翰，平靜道：“機會難得，新鴻公司的產品和經營狀況很符合我們集團的要求，我並不想錯過這個讓集團提前進入多元化發展的機會。同樣，新公司利潤不低，我可以保證第一年的純利潤就不會低於三千萬，這對你來說，一樣也是個難得的機會。機會擺在面前，卻因爲一個非常古怪的理由而拒絕，不覺得可笑和可惜嗎？”
“這……”約翰不由看向李峰，顯然是真的心動了。
李峰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他沒好氣的看着柳總：“說得那麼好聽有什麼用，第一年的純利潤不會低於三千萬，你敢先把三千萬純利潤的分紅給約翰嗎？”
柳總微微蹙眉：“這根本不符合商業規則，曹助理會提出這種要求，完全就是不想談下去。”
李峰嗤之以鼻，口氣不善道：“本來就沒興趣談下去，講好聽的話誰都會。半個月前，還有常山集團下屬的銷售公司主管找約翰談眼疲勞按摩儀和近視矯正器的意大利代理權呢！張口就是保證一年能賺幾個億。開玩笑，他一分錢不出，白拿三成的分紅，你敢答應？他一個主管而已，又不是常山本人。一不小心被常山集團開除了怎麼辦？意大利又不是一家代理商，銷售額爭不過人家怎麼辦？光說好聽的，怎麼不說風險？你這也是一樣，就算真按你說的，新鴻電子在非洲那邊很有市場和競爭力，別人看到你賺錢，不會跟風嗎？又不是你一家做外貿的。”
柳總淡然道：“二者不一樣，跟那位主管合作，他一分錢不出，不用承擔任何風險，風險全部都在約翰的身上。跟我們合作，約翰出的只不過是產品，資金由我們負責，風險更大的是我們。”
“新鴻電子的發展潛力巨大，再有三五年，一定會爆發出來。拿新鴻電子的股份跟你們合作，本身就吃虧了，更別說要是新公司倒閉，約翰可能保不住新鴻電子的股份，那吃虧就更大。”李峰態度堅決道：“合作什麼的，用不着再談。”
見李峰如此激動，柳總明白，再談下去恐怕就要翻臉了。
他看向約翰，淡然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繼續聊聊籃球好了。”
約翰的眼中，一抹失望之色劃過，他有些惋惜的點了點頭：“乾脆，我帶你看看我的收藏吧！簽名海報、球鞋、球衣、籃球……我全都有，可惜，就是沒有跟方子翰的合影照。”
“我恰恰相反，只有一張和方子翰的合影照，其它什麼都沒有。”柳總點頭。
約翰當即帶着他前去查看各種簽名海報、簽名球鞋，一樣樣如數家珍。這個花了多少錢買的，那個是怎麼弄到手的。
柳總的水平不錯，他不動聲色的談一談自己在籃球方面的見解，用杜蘭特頂着罵名加盟勇士，第一年就奪冠和拿下總決賽MVP之類的事情，隱晦的向約翰灌輸着機會擺在面前，需要穩穩抓住的道理。
李峰則沉着臉，全程在一旁陪同。
一刻鐘後，柳總忽然提出告辭。
意猶未盡的約翰挽留數次之後，只得將他們送出別墅。
“怎麼樣？我演得好不好？”見二人回來，馮阿姨興奮的迎了上前。
“非常好，尤其是給我端茶倒水那一段，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自然到堪稱完美的程度，就算思芸見到都得甘拜下風。”李峰朝着馮阿姨豎起了大拇指：“馮阿姨絕對是生不逢時，這要是出身演藝世家，從小接受培養的話，金雞獎、金像獎、好萊塢影后什麼的，絕對是唾手可得。”
“去去去……我的意思是問我有沒有演砸。”馮阿姨笑着打開李峰伸過來的大拇指。
“反正我看不出破綻。”李峰笑着搖頭，馮阿姨前期的戲份不多，真正容易演砸的，是他這位曹助理。表情、動作、語氣，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出現不合理的地方。
不過李老師盡力了，就算因爲自己的演技坑了隊友，李老師也絕不承認。
“那騙子上當了？”馮阿姨看向約翰。
李峰也不由看向約翰，這才發現約翰一直皺着眉頭，不由咧了咧嘴。難不成，自己真的坑了隊友？
這場戲，李老師自我感覺還算不錯啊！演技完全在線。
“感覺有些古怪。”約翰開口道。
“古怪？哪裡古怪了？”李峰不解道。
約翰解釋道：“那位柳總，在老師說意大利代理權的時候，眼神和動作都極爲平靜，看不出任何波動。”
“不會吧？你不是說，根據你的判斷，這位大騙子心思縝密，嗅覺極爲敏銳嗎？”
李峰的臉色，頓時古怪起來。
約翰九十多分的心理專家能力值，面對面，縱使再好的演技，再牛逼的老狐狸，也不可能在他的面前隱瞞自己的情緒。而且，說客和政客這兩大職業，察言觀色同樣也是極爲重要的職業能力之一。
三大職業湊在一起，哪怕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或眼神，約翰都能判斷出對方處在什麼情緒狀態。
柳總聽到意大利代理權的時候，眼神和動作極爲平靜，那說明他根本沒有在意這個代理權。
若說約翰是在釣大魚的話，意大利代理權這事，那就是魚鉤上的魚餌。
魚餌都裝上魚鉤了，大魚卻看不到魚餌，那不是白忙活了一場嗎？
“從這大半個月的通話來判斷，這騙子確實是個心思縝密，嗅覺極爲靈敏的人。按理，不應該無法從代理權方面想到一個絕佳的、能夠快速撈取大筆資金的騙局。”
約翰開口道：“而且，古怪的還不止這一個地方。這位柳總明明意猶未盡，還想繼續隱晦的向我潛移默化要抓住機會。可談到一半，卻突然就草草結束話題，提出告辭。”
“是有點古怪，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一個。”
李峰不由蹙眉道：“如果他夠聰明的話，發現我一直反對合作。按理，應該隱晦的威脅我幾句纔對。換成是我，輕描淡寫的一句‘曹助理建議約翰投資的那幾家公司很有意思’，就足夠嚇得曹助理臉色發白了。虧得我昨天還試了下怎麼讓臉色發白，沒辦法做到之後，又設計了一套讓自己顯得很緊張的表情動作，白白浪費了我的演技。”
約翰不由凝眉，然後，不停的敲打着腦袋。
李峰有些無奈。
他本來不想浪費腦細胞的，但看樣子，這事恐怕超出了約翰三大職業的套路範圍之類。
以約翰的頭腦，一旦超出職業範圍之內的東西，估計腦細胞燒光了都想不出答案。
兼職完曹助理，李峰又得兼職一下智囊團的工作了。
他在沙發上坐下，一邊喝茶一邊把各種古怪整合在一起。
盤算了幾分鐘，他的眼瞳忽然一亮。
再整理了一下思路，李峰開口道：“有個想法，不過還無法確定，找臺電腦過來，你分析一下視頻內容，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約翰忙不迭點頭，小跑着去拿電腦。
爲了方便他總結經驗，也爲了留下大騙子的相貌，李峰讓阿飛特意跑了趟別墅，在別墅每個房間都裝有隱蔽的攝像頭。
很快，約翰便捧着一臺筆記本電腦過來。
李峰將電腦放在茶几上，開機之後，迅速連接上監控設備，開始調出客廳的視頻進行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