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濤聲聲中,海鶻在巨浪間又是一陣搖晃。
蕭石竹看這林將軍有些着急的神色,輕輕一笑,“沒事,只是一個簡單情報。”。
聽他這麼一說,林將軍安心了下來。
她畢竟做過攝政王,知道培養一個鬼探是多麼的不容易。更何況一個打入敵人內部的優秀鬼探,那就是價值無窮的瑰寶。
只要不暴露了,就能發揮無窮大的力量。
所以,之前纔多少有些着急的。
現在蕭石竹都這樣說了,林將軍也不着急了。她也對那密報內容,沒有什麼好奇的,於是微微一笑,就準備行禮退下去。
蕭石竹忽然叫住了她,又叮囑了一句:“這事忘了吧,別對外聲張。另外,你去聯絡一下我們海上的鮫人,問問他們,青丘狐王的船到哪裡了?掌握一下青丘狐王的行程情況。”。
林將軍領命,走了出去。
她前腳纔出門,後腳就有一個羽人傳令兵,走了進來。
這個羽人走到蕭石竹身前,遞上了背上揹着的小竹筒,道:“主公,玉闕加急,國 母交代,一定要親自交到你的手上。”。
蕭石竹把手中紙條,遞給青嵐,讓他燒掉後,接過了竹筒。看竹筒依舊密封,沒有開啓後,蕭石竹拿起桌上的工具,開啓了封口的封蠟。
“我帶你去籤回單。”燒了紙條的青嵐,帶着羽人走出了艙室,順便幫蕭石竹關上了艙門。
船艙裡只留下了蕭石竹一鬼,開了竹筒後,他從中取出了一疊捲起來的紙。
每一張白紙上,都寫滿了蠅頭小楷。蕭石竹在書案後坐下,一張張的翻看了起來。
他是越看越氣,越看越憤怒。
這些紙上,除了有鬼母的親筆信之外,還有一些是證詞和證據。所有的一切,都向蕭石竹昭示着南方的幾個地方軍官,無惡不作的罪行。
看到最後蕭石竹臉上寫滿了很怒,赫然震怒的他一聲怒哼後,把手中那些白紙黑字,統統狠狠地摔在了身前書案上。
那些南蠻地方軍官不做人事,危害一方,爲了豢養瘦馬作樂而欺男霸女,爲了搜刮斂財,充當地方惡霸保護傘的事,累累罪行,都讓蕭石竹額上青筋暴起。
九幽軍以軍紀嚴明著稱,向來與其他鬼國的兵痞兵油子們,大有不同。不但從不濫殺無辜,戰場上絕對服從調動指揮,而且對鬼民敬愛有加,從不做任何危害其利益和生命的事。
這些年,九幽國鬼民見王師不懼,王師出征,還爭先恐後的做好後勤保障,全憑着這嚴明的軍紀,在鬼民中積累的聲望和名望。
可如今,這幾個南方軍官的罪行,不止是簡簡單單的欺男霸女,也不是和地方黑勢力沆瀣一氣那麼簡單了,這就是在給九幽軍抹黑,這就是在狠狠地打蕭石竹的臉!
尤其是名單上,還有幾個是從小虞山城兵營開始,就跟着他一路走到今天的軍官,更讓蕭石竹怒火中燒。
這幾個鬼不是不知道,蕭石竹爲什麼要軍紀嚴明的。可明知如此,還偏偏枉顧王法軍紀,在蕭石竹看來,是在可惡!
“青嵐!”越想越氣的蕭石竹,對着大門那邊怒吼一聲,同時站起身來,手握滅月劍,手背之上青筋暴起,那些隆起的青筋,一直延伸到他的胳膊上!
才送走了羽人傳令兵,來到了門口的青嵐,聽到這一聲怒吼,趕忙開門進來。
才進門,就見到蕭石竹氣得七竅生煙,眼睛瞪大,怒不可遏都寫在額上青筋暴起的臉上,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更是讓青嵐嚇了一跳。
一邊關門一邊問到:“主公,你有什麼吩咐?”。
“你去傳信給國 母,對她親筆信上提到的事,要她處理時做到決不姑息。讓雷雲立馬展開全面調查,任何犯法的鬼,不管軍功多大,關係多硬,都絕不輕恕。所有量刑達到死刑的鬼囚,一律當衆處斬!”急乎乎的蕭石竹,憤怒到幾乎是嘶吼一樣,對青嵐急聲下令着:“再者,無論這個鬼囚能不能打戰,有沒有才能,都不是抵罪的藉口!一定要還南蠻各地一個朗朗乾坤。”。
青嵐聽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還是用他那超乎尋常的記憶力,把蕭石竹那帶着憤怒且又快又急的命令,一字不漏的牢記於心後,應了一聲,轉身出門傳信去了。
而青嵐的離開,也未曾讓蕭石竹怒氣平息。
他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這種,難以制怒的情況了。氣憤和怒火攻心下,他一把把書案上的紙筆硯臺,筆架筆洗,都被他用長袖奮力一掃,全部揚到了地上去泄憤去了。
嘴裡還一個勁的嘀咕着:“該殺,該殺,我要把你們這些視國法軍紀如無物的鬼,千刀萬剮,千刀萬剮!”。
嘀咕着嘀咕着,蕭石竹的雙眼迸射血光,一片殷紅。
此事帶來的憤怒,一直積壓在蕭石竹心中,從未消散。
直到一個月後,雷雲不負衆望,以雷厲風行的速度,不僅迅速查清查明瞭南方九幽軍軍官作惡的證據,把這夥無惡不作的軍官連根拔起,全部審判完成,該殺的殺,該關的關了後,接到奏報的蕭石竹,胸中的這股怒火才勉強消散了。
就在蕭石竹怒不可遏的這天夜裡,青丘狐王的船隻,已經離開了大陸江河,駛入了遠離大陸的海域上去。
陰月從西邊升了起來,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的。
瞑海上,青丘狐王的船劃開水波,朝着東方而去。
之前一路護送的九幽國戰船,入海後只是跟了一段距離,就折返回去了。
這就給了青丘狐王一個錯覺,認爲自己已經擺脫了蕭石竹的監控了。
而在這種錯覺下,青丘狐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船隻加快行駛速度。
不僅迎風揚帆,連船舷兩側伸出來的三十六對長漿,也在日夜不息的拍水不聽。
轉動的船槳不斷擊水,浪花四濺下,青丘狐王的船,航行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才離開了九幽國的內陸,青丘狐王就下令加速了。
目的也不言而喻了,他就是想趕快回去,趕快開戰。
底艙裡,爲了航速,水手們忙碌不停。
而青丘狐王自己的艙室,倒是安靜。
他獨坐其中,滿臉不悅。
一回想起在玉闕城的那些日子,蕭石竹總是眼中都沒有他的影子,青丘狐王就來氣。
他認爲,這是蕭石竹根本沒有把他當成對手的一種輕蔑。
這點上,他倒是沒有揣測錯誤。確實,蕭石竹並沒有把他當對手,因爲能力不足,還不足以得到蕭石竹的重視。
就連青丘狐王自己潛意思裡也知道,九幽國要不是和北陰朝,血戰了一場,傷了點元氣的話,東瀛洲那邊一旦開戰,只有九幽國吊打青丘狐國的。
再想想九幽國那些飛在天上的仙槎,那些士兵全員裝備的火器,就算承認九幽國強大,可這一切也成爲了讓青丘狐王妒火橫生的源頭。
這讓青丘狐王,堅定了絕對要消滅九幽國,取而代之,強取豪奪這些東西的決心。
他還是覺得,蕭石竹那人魂血統低賤無比,不配統治如此強大的鬼國。
這種老掉牙的成見,讓青丘狐王已經近乎瘋狂。
就在青丘狐王,沉浸在自己的瘋狂中,無法自拔時,門外傳來了宮奴的稟告,把他拉回了現實:“大王,狐十斗大人到了。”。
青丘狐王趕忙定了定神,平復了一下心情,恢復了平靜的神色後,讓狐十鬥進來。
大門打開,狐十鬥捻鬚步入其中。
緩步走到了青丘狐王對面站定後,狐十鬥微微行禮,道:“大王。”。
“已經離開了九幽國的內陸了吧?”平靜下來的青丘狐王,平靜的問到。
“是,現在已經離開了歸墟海溝,我們現在抵達了瞑海了。”狐十鬥把頭一點,又捋須着緩緩道:“九幽國派出護送的戰船,也在海溝口折返。”。
“那就好。”說着這話的青丘狐王,右手食指曲起,關節處一敲身前桌面,發出砰的一身輕響。
那桌案上的燈臺中,火苗隨着這一聲響顫了顫。
在光亮晃動下,當搖動的陰影掠過了青丘狐王的臉時,他的眼中寒光浮現。
“今晚必須動手,處死那個鬼奴!”藉着,青丘狐王冷冷的說到:“你去辦。”。
狐十斗頓時心領神會,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他知道,青丘狐王要他親自動手,處死那個可憐雲暮,那個這段時間裡,都假扮着狐王正妃的小丫頭。
這事情,狐十鬥一直保持着反對態度,觸怒了青丘狐王。
思來想去,他覺得既然狐十鬥如此同情雲暮這個鬼奴,那就讓狐十鬥,來送她最後一程,也未曾不可!
他深夜把狐十鬥叫來,就是爲了此事。
見狐十鬥沉默不語,眼含寒光的青丘狐王上下打量着狐十鬥,又冷冷的問到:“怎麼?你不願意?”。
聽到這問話的狐十鬥,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四周空氣中,瞬間就充滿了殺氣。連船艙裡的溫度,都在驟降。
狐十鬥見狀,便知此事已經沒了迴旋的餘地;雖然還想反駁幾句,卻在青丘狐王那寒芒四射的目光注視下,口中道出一聲“諾”,同時微微欠身,行了一禮後,就要退下。
“等等。”見他如此服帖,青丘狐王收起了寒芒,恢復了平靜後,叫住了行禮後直起身來的狐十鬥。
“大王還有什麼吩咐?”狐十鬥站在原地,沒有挪步,等待着青丘狐王下令。
青丘狐王忽然沉默了起來,他的雙眉一皺,眼中浮現了一絲絲猶豫。
似乎有什麼事情,讓他陷入了糾結之中。
狐十鬥也不作聲,不知道對方要下令什麼的他,只能默默地等待着。
“把狐嵐,也一併處死!”。
許久後,青丘狐王眼中猶豫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