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裡,再次被沉默所掩蓋。
閻羅王和轉輪王,都有些臉色泛白,眼角肌肉似乎也微微抽搐着;冥界的諸多懲罰中,最慘的不是輪迴到人間去做豬做牛或者做蒼蠅蚊子什麼的。這些反而是一種福氣,省的在冥界受苦受累。
淡然也不是去羅酆山山腹裡的地獄中,受盡各樣酷刑;諸如拔舌剪指,掛到鐵樹上啊,受到炮烙等等。
而是不給你輪迴,又要你去冥界的某個角落,做一個吃苦受累的鬼奴。一做就是千年萬年。
被其他的鬼呼來喝去,過着一種冥界最底層的生活,勞身勞神的同時,還基本只能是混個勉強的溫飽;有時候,甚至連溫飽都成問題。
最痛苦的是,任何的一個鬼奴,都是完全沒有尊嚴的;哪怕就是這千百年以來,第一個從鬼奴努力到諸侯王,活了個風生水起的蕭石竹,在其他多數鬼看來,首先想到的也是他不過是是鬼奴出身的人魂罷了,而非是他是冥界的九幽王。
“那鬼判殿的工作呢?該由誰來打理?”沉默片刻後,閻羅王猛然擡頭問到。
“交給判官崔鈺,最近不一直也是他在代替秦廣王打理嗎?”酆都大帝都沒怎麼細想,就脫口而出道:“他也把事情做得很是井井有條,就交給他去做吧。”。
亭外的風雪,慢慢的停了下來。但灰濛濛的天空,卻依舊越壓越低,給地上衆生一股重重的窒息感。
“諾。”閻羅王應了一聲,不再說話;輪轉王卻暗中長舒一口氣。本還提着的心,終於落了地。
他很慶幸酆都大帝沒有昏頭,安排那個叫龔明義的人魂去接手秦廣王的鬼判殿,否則說不定下一個倒黴的,就是剩下的九個閻王呢?
“至於那個龔明義嘛,他不是愛背後告狀來博取官職嗎?”早已看透了他的目的的酆都大帝,頓聲沉吟片刻,他眼中閃爍着略帶譏諷的目光,冷冷道:“就讓他來六天神鬼宮中,做個宮奴吧。傳個話什麼的,挺適合他的;但一定要把他閹了,才能入宮。”。
“諾。”閻羅王和輪轉王俯身行禮,低下頭去時,都是輕輕一笑。
隨之,閻羅王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落,他的計劃也落空了。只是很快,他的眼神又恢復了平靜。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龔明義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即將要被閹割。他本以爲,把秦廣王和墨翟,還有銀靈子扯在一起,編排一番後對酆都大帝密個告,就能借機得到賞識後接近酆都大帝,隨之憑藉着他的小聰明,再繼續步步高昇,那就距離弄死蕭石竹又進了一步。
理論上來說,他的計策沒錯,畢竟但凡牽扯到墨翟和叛亂的事,酆都大帝是不會手軟的;但他錯就錯在太操之過急。都還沒把酆都大帝的脾氣,以及酆都大帝對秦廣王的態度摸清楚,就急於出手。
更不知道,酆都大帝也恨別人膽敢利用他;不知道也就算了,要是被他發現也決不手軟。
龔明義想要借力打力,卻不知酆都大帝就是這方面的行家,豈能被他輕易的利用?拿到奏本的第一時間,酆都大帝就看穿了他心裡的小九九。
如果此事他不如此操之過急,等到回了酆都,由秦廣王推薦他到朝廷裡先做個不入流的小官,一步步往上爬,反而不可能是今日這種悲催的結果。
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自己的小雞雞;這是龔明義自己也沒料想到的結局。唯一值得慶幸的,應該就是酆都大帝確實給了他個接近自己的機會。
“擬旨,讓陰天屢天立刻趕往穹冥城,接手軍隊的一切事務,繼續追殺銀靈子等餘孽。再安排軍士把那個龔明義,給押回酆都。”酆都大帝轉身,走到石桌邊坐下後,稍加思索,斬釘截鐵的道:“削去秦廣王的爵位,馬上發配到九幽國去,也去做鬼奴。旨到即行,不得拖延。”。
閻羅王和轉輪王雖心中不是滋味,但還是不敢忤逆聖意,只得趕忙行禮,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
而閻羅王心中更是狐疑連連,猜不透也不敢問,酆都大帝爲何要把秦廣王突然放去九幽國爲奴?
“這樣一來,秦廣王想要拿回自己的王位,必然會費盡心機的去爲朕打探情報;甚至不用朕催促暗示,他也能把九幽國的大小情報主動給朕送來。”酆都大帝心中暗自想着,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
隨之揮揮手,示意閻羅王和輪轉王可以退下了。
兩位閻王再次躬身行禮後,轉身退去。
踩着佈滿黑雪的小徑,小心翼翼的下了假山後,閻羅王不由得皺起眉頭來。來到假山下站定後,閻羅王又轉頭,望向身後那假山頂愣愣出神。
“老包。”已是自顧自走出數步去的轉輪王,發現閻羅王沒有跟上來後,轉身一看閻羅王愣在假山下,便好奇的問到:“走啊,發什麼呆啊?”。
閻羅王這纔回過神來,趕忙轉頭解說道:“沒什麼,沒什麼。就是覺得秦廣王,不,應該說是蔣子文這次倒黴大了。”。
語畢輕嘆一聲,追上轉輪王后,與之同行往宮外而去......
北風呼嘯,吹得福楓港外的海水一陣波濤洶涌。冰冷的浪花拍打着海岸邊的臨海巨巖,發出連聲巨響。
正午時分,一艘走舸船從南面海上巖柱林中衝出,按岸上碼頭的工作人員的指揮,停到了港口邊上。
蕭石竹帶着金剛和盈盈,還有英招緩步從船上走下。方纔登岸,蕭石竹就拉緊單薄的衣服,道:“衣服穿少了啊。”。
說話間,口吐白氣。金剛趕忙折身而返去船上,爲他找一件厚實的衣服。
隨之,就見奉命前來接他的羽榮,帶着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羽人,從港口上的人羣中擠出,朝他走了過來。
“拜見九幽王。”羽榮和那羽人在他身前站定後,趕忙彎腰行禮到;待蕭石竹說了聲:“不必多禮。”後,羽榮才直起身來,瞥了一眼跟在蕭石竹身後的盈盈,臉上的恭敬之色立馬褪去,換成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笑什麼?”蕭石竹看着他問到。
“主公您厲害了,每次征戰而歸都能帶回一個女鬼來。上次帶了個鬼倩兒,現在又帶來一個。”羽榮他們往日和蕭石竹,沒事的時候就經常開玩笑慣了,所以便自然而然的開起玩笑了:“一次比一次漂亮啊,就不怕國母罰你......”。
“我踢你!”話未說完,毫不介意的蕭石竹也佯裝生氣,擡腿就是一腳踢去。
“嘿嘿。”就在他腳尖才貼近羽榮腹部時,羽榮便壞笑着把身子往後一仰,倒飛出半丈去;險些撞到了一個在扛大包的工人。
“這是國師,別瞎說也別瞎想;她可不是我的女人,我蕭石竹也高攀不上她這樣的冰山美人。”蕭石竹也笑了起來,嘴裡感嘆道:“再說了,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定然有好幾個偉大的女人,我身邊有幾個女能人怎麼了?”。
他臉上的賤笑中透着滿滿的得意;讓羽榮立馬羨慕起來。
盈盈則一言不發,臉色依然冷漠,靜靜的聽着他們嬉戲打鬧。她想不明白,蕭石竹怎麼不對熙熙攘攘的碼頭做點清場措施?或是派大軍前來護衛?
心有狐疑,難道蕭石竹不怕刺殺嗎?但轉念一想,就算有鬼要刺殺蕭石竹,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哪知道蕭石竹還真不怕,不是因他身懷玄力。而是他崇尚百姓就是最好的保鏢。
且蕭石竹對百姓非常厚道;退一萬步說,如果他現在遭遇了刺殺,碼頭上的所有鬼能把那個刺客踩成肉醬。
片刻後,蕭石竹披上金剛給他找來的氅衣,看着羽榮身邊那個靦腆的年輕羽人,收起笑容問到:“這位是?”。
“我都忘了。”羽榮恍然大悟,趕忙把那羽人拉過來後,介紹道:“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帶他來就是要你看看,他能不能進蕭家軍?”。
“快見過九幽王。”面露着急的羽榮,說着就擡手輕輕的敲了敲對方的腦袋。
“小的羽苔。”那羽人趕忙對蕭石竹躬身行禮,道:“見,見過九幽王。”。
“衝勁比你差了點。”蕭石竹打量着這個羽人,若有所思道:“雖可參軍,但是要把他送去欽原那。背井離鄉,你父親會答應嗎?”。
“不瞞你說,讓他參軍正是我父親的意思。”羽榮一笑,興高采烈的道:“想讓他去軍中磨礪,長點血性。他要能跟着欽原將軍,也是我們家的榮幸。”。
“嗯,那就好;既然你父親點頭了,就讓他去欽原帳下聽用。”蕭石竹點頭到。
“多謝九幽王。”羽榮和羽苔又給他行了一禮。
“國母已在小虞山城等你。”羽榮側身讓開一條路,道:“我們啓程回宮吧。”。
“不,我要先去祭拜巫支祁。”蕭石竹說着,就自顧自的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