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亥絕非陰謀論者,也不太想把諸鬼都妖魔化;只是他在曾經的毛民國,如今的九幽國青木郡中,已是生活了千年之久,看得多了聽得也多,對於其郡中以及周邊的局勢情況,自然是瞭如指掌。
奢比屍能征善戰不假,但也確實如他所說,是個有着自私和強烈貪慾的鬼,所以他的揭竿而起並沒有那麼的光明正大;雖說在冥界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光明正大並不能當飯吃,也不能帶來和平和安定,且就連被萬鬼敬仰着的蕭石竹,背地裡也一樣的不是那麼的光明正大。
可是蕭石竹沒有主動去坑他屍魂王,甚至連想都還沒想過;倒是他屍魂王,見所向披靡的九幽國軍軍器先進,居然異想天開地主動坑蕭石竹。
不過這在冥界裡也是常有的事,不足爲奇;唯一新奇的地方,就是有那麼一瞬間,林聰這個有着明爭暗鬥的豐富經驗的老鬼,居然沒有細想不說,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心動。
隨之時間的推移,再加上朱亥有理有據的分析,也冷靜了不少的林聰,自然看出了不少在剛纔忽略了的端倪;比如懇求結盟,連個見面禮也沒有的這點。以及朱亥提到的,連一張建議的結盟書都沒有的這些誠意問題。
冷靜下來立刻頭腦清晰了不少的林聰,發現方纔他確實一時衝動,居然還對這種空口無憑的‘好條件’有了濃厚的興趣,但馬上回過神來後,林聰也恨不得給剛纔的自己兩個大耳光。
“請林大人好好想想。”就在他思忖間心生幾分懊惱,卻又慶幸自己沒有佔着有蕭石竹給予的便宜行事之權,囫圇做決定時,沉默了片刻的朱亥,又再次開口,用頗有苦口婆心的語氣繼而爲林聰分析道:“如果他比屍國真有誠意,應該是派出使者前往我國國都,面見九幽王再詳談此事。畢竟主公他纔是九幽國的正主,而九幽國也是姓蕭而不姓林啊。”。
冷風再次拂過軍營,穿過無數的軍帳後,直撲林聰大帳而來,吹得那些塗滿桐油的白色布幔。四壁一陣獵獵作響下,已然雙目圓睜的林聰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後背汗毛倒豎之際,額上與掌心中冷汗直冒。
架在帥案前方左右的火盆中的鬼火,隨風搖曳幾下間由赤色化爲青綠,又從青綠變成了幽藍;照得林聰那張漸漸泛起了驚恐之色,且越來越重的臉,一陣接着一陣的忽暗忽明。
他險些就做出欺君之事;雖說蕭石竹信任他,也在選他作爲東征主帥的第一時間,毫不遲疑地給了他便宜行事之權。但自古霸主都是無一例外的有個通病,那就是多疑和喜怒無常;就連蕭石竹亦是如此。
暗暗惶恐間,腦海中又不由得浮現了蕭石竹那張往日雖總是笑嘻嘻的,但眉宇間總帶着淡淡的不怒自威,以及俾睨天下之勢的臉盤,林聰更是心有餘悸。
許久過後,他趕忙轉頭看向朱亥,急聲問道:“那依朱將軍您看,此事該如何上報?”。
既然錯了,不僅要知錯就改,還得亡羊補牢才行。
朱亥聞言,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微微垂首沉吟間,認真仔細地思索起來。
等待之時,林聰額上滲出的汗珠已是涔涔而下;順着他的眉心之間快速地滑落到鼻樑上後一分爲二,在從鼻子兩邊往下滑去,最終在他的下巴尖上慢慢地匯聚成一粒晶瑩剔透的大汗珠,頓了頓後忽地落下。
“來使的事必須如實上報才行。”沉吟許久後,朱亥纔再次開口說到:“而且在後面把我們這些分析,也給主公說明,但不要提及大人你曾經想要答應結盟之事。只需說你沒法在此事上擅自做主,需要主公親自定奪既可。”。
林聰聞言稍加細想後覺得可行,臉上的緊張和驚愕瞬間消退,對那朱亥投去感激的目光......
蕭石竹的衛隊和儀仗隊,離開了翠山後向南而行,朝着在雲雨郡的西南面赤石港而去。
赤石港因爲海岸上全是紅色岩石而得名,有因爲這些岩石中,在沒有土壤的情況下,也能生長出有着黃色的莖幹和紅色的枝條,以及青色的葉子欒樹,又名欒樹灣。
整座海灣就像是英文字母的“c”字形一樣,長不過十五里,入口寬四里;而海灣內水深一至八丈,入口出水深不過十丈。
這樣的地方,不但便於船隻的停泊和進出海港,更有利於建造戰艦後,方便巨大的戰船在製造完成後下水。且九幽國的太白水師主力,也駐紮在此港口之中。
曾經杜子仁不知道運用這一寶地,數百年來一直荒廢這這片港灣,在蕭石竹吞併了南蠻之後,這兒就成了九幽國的秘密軍港。不但有改進的淪波舟,在此接二連三的製造出來,就連新式的九幽國戰艦也在此港口中進行着研製。
現如今,蕭石竹又得到密報,稱新式戰船就快完成了,所以才繞過來先看看新式戰艦。
神輿在禁軍的護送下,順着通往赤石港的官道徐徐向前,朝着海灣中而去。蕭石竹在神輿中向外眺望,默不作聲地看着路邊整齊的堡塢式營房,以及高大堅固的炮樓,隨着神輿的前進向後退去。
隨處可見赤紅色的岩石上,長出的提拔欒樹蔥蘢,在微微海風的吹拂下嘩嘩作響。
過了片刻後,神輿外那滿是炮樓和堡塢的景色忽變,一座堆滿了各類木材船艙映入蕭石竹眼簾,不少工匠正在用那些大小不一的木頭,製作着戰船的每一個部位。
每當神輿經過他們身邊時,他們都會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活兒,看着這緩緩向前的壯觀神輿而驚歎或是愣住。
神輿在那佈滿柔軟細沙的海灘上停下,蕭石竹帶着鬼母方纔下了神輿,就有兩鬼迎了上來。
其中一鬼是個肌膚渾身湛藍的共工氏族,用蕭石竹的話來說就是個冥界的阿凡達。身着圓領袍的他,扁平的大臉上長着鼻孔朝天的大鼻子,嘴邊圍着一圈赤色的絡腮鬍。
此鬼是句龍的同族堂弟,名叫句眧。在共工還是水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造船的行家了。
之前共工國的福船設計,幾乎都是出自此鬼之手。蕭石竹吞併了共工國後,就把他安排來研製新式的戰船。
而另一鬼只不過是個普通的中年人魂,只是穿着一條卷着褲腿麻布褲子,上身則是赤裸着的他相貌倒是平淡無奇,與其他的人魂也沒有什麼兩樣,但他卻是九幽國軍器監的元老,當年跟着賴月綺一起入宮的黑市匠人。
此鬼名叫鼬倉山,姓氏是奇怪了點,但他卻是在冥界早已消失了古鬼國鼬姓國的遺民;而且也是造船的鬼才,與句眧在一起公事,爲九幽國製造新式戰艦。
而蕭石竹接到的,關於新式戰艦已成的密報,也正是來自於此鬼。
“恭迎主公,國母。”兩鬼對蕭石竹和鬼母躬身行禮後,擡起了一直微垂的頭來。
“聽說了你們製造了新式戰艦,我特意轉過來看看。”簡單的寒暄後,蕭石竹說到:“帶我去看看。”。
說着瞥了一眼所在之地的北面,只見得那邊港灣中有着桅杆林立間,海鷗正在期間穿梭飛掠。
“請主公國母隨我們來。”句眧說着,與鼬倉山一起引着蕭石竹和鬼母,踩着那海灘上絕非潔白,而是鮮紅如血的細沙,朝着海港南面緩步而去。
這血紅色的細沙,也是此地的一大特色。
一路走來,鼬倉山倒是沒多少話,跟個悶葫蘆一樣埋頭走着路。句眧則邊走邊給蕭石竹說着這兒情況。例如有多少工匠,港內駐紮着多少戰船,以及港外有多少包圍駐軍等等。
蕭石竹只得邊走邊聽,還得是不是的點頭應聲,根本無暇去感受那徐徐海風帶起的愜意。
走了約摸半盞茶的功夫,一行鬼來到了海港南面的一座船臺前停下。只見得這座長就有五十幾丈,寬也有三十餘丈,尾部有一條與船臺一般寬的滑道,斜斜伸入海中。
這不是最壯觀的,最壯觀的是架在船臺上的那艘巨大的戰艦。這艘平底方艏方艉的戰船,光是船體高度就有十來丈。縱然是蕭石竹和鬼母都使勁昂首,也看不到甲板上的情況,只能見到那屹立在甲板上的十二根高聳桅杆,筆直指天。
“這艘戰船有着雙鐵錨和雙舵,收尾一般大小,可以隨意轉換,船頭既可成爲船尾,船尾也可爲船頭,在海上可隨意轉換收尾來進退。而船殼全用強木製成,外部包裹着精鋼。而內部縱向結構採用扁龍骨,從而使縱向強度得到加強;橫向結構則是採用水密隔艙的工藝。”句眧指了指那在陰日之光下,因爲包裹着精鋼的船殼,對蕭石竹侃侃而談道:“而龍骨用的,都是蜃龍的堅硬的肋骨和脊骨,龍筋也是則是蟠龍的龍筋。而甲板和船艙間的隔板,用得有都是可以御火的丹木製成,不懼火攻。”。
“至於甲板邊緣的女牆,上面都包裹的全是堅硬如鐵的鉤蛇皮,大大的提升了甲板的防禦力。”頓了頓聲後,句眧又說到:“船艙一共四層,追上一層在兩次都開有炮孔,左右可架大小火炮攻擊三十門。二層住鬼而三層存水,並且在兩側安置了船槳孔,在沒風力只是可人力前行。”。
他話才說到此,鬼母就在面有驚愕而微微張脣的蕭石竹耳邊,悄聲說到:“北陰朝的寶船體積也不過如此。”。
蕭石竹聞言,眼中閃爍着的興奮之色更重幾分。
“可以載兵多少?”許久後,蕭石竹緩過神來連聲問到:“給船取名了嗎?”。
“不算水手船工的話,也可以輕輕鬆鬆地載兵五千。”句眧望向一直安安靜靜地立在他身邊的鼬倉山,又道:“我兩給它去了個名字,名叫鐵龍艦。”。
【鉤蛇——中國傳說中的一種兩棲蛇類,一般生活在水中,性情兇猛好鬥,有劇毒,最爲明顯的特徵就是它的尾部與普通的蛇類不同,分叉如同兩個鉤子一般,而且鉤蛇的捕食方式也是用尾鉤來鉤住獵物,再進行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