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陰雨隨着陰風,在空中旋轉搖曳。點將臺四周立着的九幽國旗幟,在陰雨中隨着陰風搖擺。
旗面時而捲起,時而揚起。時而又隨風落下,緊貼在旗杆上。
烏拉屏退左右的舉動,讓幾個樹精都頓感有些緊張。原因無他,而是她的那句話。
他們不是不想用實際行動來證實自己的忠誠,只因不知道九幽國要他們做什麼,從而有着絲絲莫名其妙的緊張,遊遍了他們的全身。
稍加思索後,還是爲首的那個,上了些年紀的樹精,率先開口道:“將軍請講!”。
殊不知烏拉之所以屏退左右,是因爲她接下來的行動,一定要做到絕對的保密。他們馬上就要開始劫糧了;酆都軍的軍糧!
此事重大,按九幽國軍內部的規矩,此類行動是屬於天字甲等行動,最高軍事機密,行動前沒有策劃書,行動後的報告也只有一份存檔,存在玉闕城中某個機密要地之中;沒有蕭石竹和鬼母的手批,任何鬼不能私自查閱。且除了行動的策劃者和執行命令的將領外,其他參與者在行動展開之前,是都不知道他們具體要做什麼的。
他們要做的,就是不假思索地按照執行命令的將領,和策劃者提出的要求去準備。
這也就是酆都北陰朝的探子,明明很是專業,但爲什麼一直很少能偵查出,蕭石竹和九幽國的軍事部署,以及軍事行動情報的原因之一。
蕭石竹在人間的那些年,電影和電視沒少看,從中學了不少小聰明。這些東西被他活學活用,並且根據冥界的時機情況改進了不少,不得不說還是很有用的。
不過烏拉的此舉也是冒了險的。但是她是蕭石竹的高徒和粉絲,在蕭石竹的身上,她學會了什麼叫險棋也是機會。
屏退左右,道出機密任務會讓樹精們得知行動的冰山一角,但也能因此試探出對方的真誠。
下一秒後,快速把腦海中,這個瞬間作出的計劃前前後後思索了幾遍,確認無誤的烏拉,對樹精們不急不緩地說到:“我們馬上就要劫糧,但需要你們的幫助。”。
樹精們猛然一愣後,面面相覷。能代表他們族人來談投誠的這幾個精鬼,都不是愚蠢的靈魂。愣神間稍加思索,就知道烏拉口中說出的這個糧,是在南方作戰的酆都軍的軍糧。
片刻後,還是率先開口的那個樹精,又問到:“是燒燬還是搶奪?”。
“儘量搶奪。搶不走的,就統統都燒掉。九幽王的意思是,不能把這批糧食,流到在東夷洲裡作戰的酆都軍手中。”烏拉緩緩後仰,把後背靠在了身後的簡約且線條流暢的光滑靠背板上:“如果你們願意表現,那麼我們就聯合行動,並且爲你們提供空中掩護和打擊,以及你們的兵器。”。
她話才說完,幾個樹精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但在須臾過後,幾個樹精互相遞了幾個眼神後,還是那個爲首的樹精,開口對烏拉說到:“可以,我們贊同將軍的提議。而且這是九幽王的命令,我和我的族人也願意爲他效力。”。
烏拉點了點頭,手持一根細長的竹竿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地圖邊站定後,手中竹竿一指地圖上,鳳鳴谷以南五十多裡地外的一片茂林,沉聲道:“把你的族人,安排在這裡。我會拍給你兩個菌人,讓你們能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繫。一旦有糧車經過此地,我的士兵會在空中向地面製造混亂,吸引運糧大軍的注意力,你們就趁機奪取糧草。”。
幾個樹精微微頜首間舉目望去,但見她所指之處,那地圖上的茂林中,又一條逶迤的官道由南至北,橫穿而過......
閻羅王如期帶着鬼兵,順鳴風谷北上接糧去了。一天後的傍晚,他帶着糧草再次原路返回,回到了軍營之中。
按規矩,此時已經天黑,應該明天一早再出發運糧。但是糧草纔到了營寨中,已經準備好了蓐收,不顧閻羅王的反對,帶着整裝待發的大軍們,押解着糧草即刻上路。
這就意味着,閻羅王好不容易送出去的情報,會因此而全功盡棄。因爲他的情報上聲稱,數十萬石糧草會在明天清晨,離開鳳鳴谷的。
望着蓐收率軍離去,閻羅王表面平靜,心中卻焦急得很,讓他像是熱鍋上螞蟻一樣坐立不安,一心只想着怎麼把這個突發情況,告知九幽國。
而離開了鳴風谷的蓐收,心裡也不踏實。說不上來爲什麼,他總覺得此次運糧會遇到麻煩,所以才臨時決定,讓運糧大軍馬不停蹄地出發,絕不按預定計劃進行。
蓐收萬萬沒想到,他的這個舉動,反而爲自己引來了殺身之禍。
走出了十里地後的蓐收,忽地讓運糧隊停了下來。
“把所有的糧草三車並兩車,快。”揮舞着手中馬鞭的蓐收,騎在自己的紫金麒麟背上,對手下們朗聲下令到。
夕陽餘暉,灑在了地面上,染紅了天地之間。
蓐收這麼做,看上去有點脫褲子放屁,但無非是給自己按一道雙保險。雖說之前閻羅王去運過兩次糧,都沒有出事,但蓐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且鳳鳴谷以南,直到漫江城以北,數百里之地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唯一的遮攔就是幾片樹林和幾條河道。
如果敵人的騎兵要繞道後方,在這樣的平原上奔襲他的糧草,不僅來去之快,而且他和他的手下連個可以依託的有利地勢都沒有,在九幽國的槍炮下就是一羣可移動的活靶子而已。
蓐收不得不用一些空糧車,來製造一個假象和煙霧。一旦空糧車被襲擊,那麼後面真正裝有糧草的車輛和護軍,纔有應付的準備,不至於措手不及。
運糧大軍面面相覷,狐疑不已。但酆都軍也是軍令嚴明的部隊,這些鬼兵們只是在短暫的愣神後,就開始按蓐收的命令,把三輛糧車上的糧食,合併在其中兩輛上,騰出了一輛空車來。
但是這些酆都軍都閒散慣了,行動速度很慢。本來也不算太多的活兒,居然用了一個時辰才完成。
待到一切就緒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沒有吃晚飯,就急匆匆的來運糧的酆都軍們,此時更是飢腸轆轆,心中隱隱有些怨念橫生而出,看向蓐收的眼中都帶着淡淡的怒氣。
可還沒等他們掏出隨身攜帶的乾糧啃上一口,蓐收又下令道:“空車先走,立馬出發,天亮之前不許停下。”。
一聲令下後,罵罵咧咧的部分酆都軍,押着那些空糧車先行上路了。這隊人馬才走,剩下的鬼兵們就也要點燃火把,跟上去。
蓐收馭獸向前,攔住了他們後沉聲問道:“誰讓你們點火把的?”。
這聲像是呵斥的問話,讓那些酆都軍們立馬停下了點燃火把的舉動,在黑暗中皺起了眉頭,眼中都泛起了狐疑。
“傳令下去,不得點火把。”頓了頓聲,蓐收又下令道:“讓空車車隊先走五里地,然後我們再出發,慢慢地跟上去。”。
說完此話,蓐收馭獸轉身,朝着空車車隊離去的方向,開始計時和計算時間。
不得不說,蓐收確實是個優秀的鬼將。他不但能馬上想到用空車,去巧布迷魂陣,還知道九幽國鬼兵擅用火器,而且是大規模使用。
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前方的空車車隊一旦遭到九幽國軍的伏擊或者突襲,那必然隔着五六地,都能看到九幽國的火器帶起的火光和濃煙的。
兩刻鐘後,蓐收揮鞭一打他的坐騎,在那獸魂踏蹄,發出的嘶鳴聲中,蓐收一揮手,讓他手下剩下的鬼兵們,再次押着真的裝有糧草的糧車,向南而去。
與此同時,率先出發的空車,已經距離蓐收他們有五六裡地之遙了。一直趕着空車往前前行的車伕們,罵罵咧咧的。
一路上他們連停歇都沒有,就被蓐收趕着上路了。而隨着空車一起前行的士兵們,亦是如此。
一路走來,他們只能吃冷的喝涼的。而且蓐收還下令,讓他們天亮之前不得停下,這就讓他們的怨氣更重了。
好在都是空車,又有獸魂拉着,不用這些鬼兵去推去拉,也讓他們心裡稍微舒服了些。
還沒走出多遠去,有的軍士就把身上沉重的鎧甲卸下,和厚重的盾牌一起,往控糧車上一放,減輕自己的負重。
又走出了十里地後,這些押着空糧車的鬼兵們,全體身上已經沒了鎧甲。本是空無一物的糧車上,被他們厚重的鎧甲壓得一沉,就連車輪在地上軋出的車輪印子,也變得深了不少。
到了子夜時,他們已先後面的運糧隊一步,來到了鳳鳴谷以南五十多裡地外的那片茂林裡。
今夜的空中,陰月與星辰黯淡,天地間本就一片暗黑,而樹木蔥鬱的茂林中,更是一片昏暗。就算押着空車的酆都軍點着火把,也只能照亮身邊三五尺地。
盤根交錯,高大的老樹樹枝,多有纏繞在一起的,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把上方的蒼穹遮了個嚴嚴實實。陰溼之氣在巨木中升騰,在張牙舞爪的樹枝和皺紋橫生的樹幹間瀰漫開來。
裝着酆都軍們的鎧甲糧車車軸,在搖曳的點點火光下,發出陣陣咯吱咯吱的聲響,打破了這片茂林中的寧靜。
蟄伏在樹林間灌木後的九幽國軍,輕輕地扒開一點灌木樹枝,朝着燈火散發出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些拉着鎧甲的車子,正在林中路上沿路向南。
雖然距離不近,但藏在茂林草木後的九幽國的斥候,還是可以看到那些車子沉重,車輪深陷在了泥土路上,在地上軋出了深深的車痕。
蓐收的提前出動,並沒有讓九幽國撲空。九幽國也並不是得到了閻羅王的及時情報,而是烏拉爲了保證行動的成功,臨時改變了原計劃,前提作出了部屬。
在蓐收停下來安排空糧車時,九幽國軍與樹精大軍,就已進入了此地,但也沒想到蓐收派了一隊空車,走在了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