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天狗,曾追隨蕭石竹智擒阿福,再到斬胡來立威,巡營練兵。而後又東征巫支祁,深入鬼王國。一路走來,它都如影隨形於蕭石竹左右,漸漸的成了蕭石竹不可或缺的好夥伴。
在深入敵境的這一個月內,它時常還會去林中追捕幾隻鹿蜀來給大家開開葷。因此大家早以沒當它就是天狗,而是將其視爲蕭家軍的一員。
此時見到天魁星爲了救主,被敵將一刀斃命,不只是蕭石竹怒火中燒,理智所剩無幾,就連蕭家軍們頓時炸開了鍋;羣情激奮的他們在短暫的愣神後,不約而同的把怒火一股腦的傾瀉到了天魂軍的身上。距離阿傍最近的幾個士兵也不約而同舉起手中火銃,對着他毫不猶豫的開了槍。
好在阿傍身上的鎧甲結實,被幾把火銃近距離的亂射一通也只是落了個鎧甲碎裂,皮破血出的下場,但並無大礙。
可他也知道繼續待在這兒,繼續待下去一定會被蕭家軍這羣瘋子打成篩子的。於是趕忙把手中陌刀環腰一掃,逼開了幾個圍上來的蕭家軍士兵後,再次一躍而起。
本打算在空中來一個後翻退去的阿傍,萬萬沒想蕭石竹體內的神力,在此危急關頭由憤怒的情緒帶動下爆發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衝破了封印,順着他的經絡遊走全身,給他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在離地不過一丈有餘的半空之中,方纔頓住身形的阿傍,瞥見站在不遠處地上的蕭石竹身形一閃,整個人隨之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不等他找尋這貨去了哪兒,雙眼便是一花,緊接着就見蕭石竹脫離了地心引力,穩穩當當的凌空站在了他的跟前。渾身上下散發出道道黑色的煞氣,四周的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變得冰冷。
而阿傍也在這一刻被莫名其妙的定住,渾身肌肉僵硬動彈不得。本該自由下降的他,又被煞氣托住,被迫停在了半空之中,直面渾身上下散發出駭人殺氣的蕭石竹。
“縛神法咒?怎麼可能?”還能張脣的阿傍看着蕭石竹面帶驚恐的嘀咕到。
而微微垂首的蕭石竹,也在此時緩緩擡起頭來直視着阿傍驚恐的雙目。此時的他面部五官扭曲,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他的雙眼在這一刻綻放出幽藍色的光芒,黑色的瞳孔之中,泛起了無數的點點藍光,在瞳孔之中不停的飛舞旋轉;宛如無窮無盡的宇宙,在他眼中生生不息。卻又透出一股股嗜血和嗜殺渴望,宛如不懼天地的太古魔神。
“還我天魁星。”蕭石竹一聲怒吼,話音方起便用左手一把抓住了阿傍持刀的右手手腕輕輕一扭,
指骨悶響下,阿傍吃疼五指一鬆,陌刀脫手落地。同時蕭石竹也把自己的右手按住了對方右肩,雙手輕輕一撕扯。只是眨眼的功夫,阿傍的整條右臂就被他活生生的給扯了下來。
蕭石竹把那條血肉模糊的臂膀隨手一拋,身上散發出更多的凌厲殺氣,鋪天蓋地的籠罩着整個戰場,壓得那些天魂軍們喘不過氣來。
地上的蕭家軍和天魂軍們不約而同的停手,紛紛舉頭呆望着狀如瘋狗的他。蕭家軍見了一陣激動和興奮,而天魂軍卻是愣在原地,瑟瑟發抖。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殺氣,無緣無故的勾起了他們心底深處的恐懼。
“啊!”伴隨着鮮血四濺,一聲聲連連的慘叫,也從阿傍嘴中喊出;疼痛也使得他在這一剎那,掙脫了縛神法咒的控制。
這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時機,奈何初使神力的蕭石竹也由於身體尚不適應如此強大的力量,在一擊之後頓覺渾身無力,雙瞳漸漸恢復如初。隨之他的整個身子如斷線風箏一般,往下落去。那些黑色的煞氣,也紛紛朝他的七竅而去,順着七竅緩緩收回了他的體內。
阿傍爲鬼王征戰千年,雖頭腦不及蕭石竹的三分之一,但搏鬥的實戰經驗卻比蕭石竹強上百倍。見有空隙趕忙趁着對方正在從空中下墜時,不假思索地在半空中來了一個翻身後,用獨臂捂住自己右肩的傷口借力往後倒飛出去。
疼得呲牙咧嘴的他方纔落地,便是一個轉身,不管不顧自己的不少士兵還呆站在戰場上,自顧自的連滾帶爬的朝着山下逃竄而去。
等攻上山頂的那些天魂軍們反應過來時,他們的主將已經跑了個無影無蹤。與此同時,蕭家軍也把他們給團團圍住。想要逃走,也再沒機會了。
眼看不斷落下的蕭石竹就要砸在地上時,趕上來的巫支祁飛身一躍,穩穩的接住了他,帶着他安穩的落在了地上。
方纔落地,很是疲憊的蕭石竹卻也恢復了幾分理智,於是趕忙有氣無力的對衆將士道:“快速消滅攻上來的敵人,再次修補工事。”。說完掙脫了巫支祁的攙扶,巍巍顫顫的朝着倒在血泊中的天魁星而去。
每走一步,便有一行淚涌出了他的眼眶,順着臉頰緩緩滑落,在下巴處聚集成一粒豆大的淚珠,頓了頓後滴在了地上。
隨之緩過神來的天魂軍們,權衡再三後正要舉手投降,就聽到跪在天魁星屍體邊蕭石竹仰頭怒吼:“一個不留,老子不要俘虜!”。
皆是紅眼的蕭家軍們紛紛丟下火槍,抽出腰間刀劍,朝着那些愣在原地,被包圍天魂軍們撲了過去。
忽來一陣狂風,卷席着烏雲朝着山頂蓋了過來。雷雲滾動,閃電如銀蛇狂舞,隨之天降雨簾,頃刻就把天地間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雨水帶着天魂軍們的求饒,恐懼和慘叫,漸漸的滲入山中土裡......
倉惶逃回敵營的阿傍,躲在中軍大帳的角落陰影中,一言不發;他身披被子卻渾身冷汗淋漓,不斷的瑟瑟發抖。
直到軍醫爲他止血包紮後,才巍巍顫顫的站起身來,回到了自己的牀上躺下,倦縮着身體用被子將自己的頭矇住。
蕭石竹身上的殺氣以及體內的煞氣,對於身爲神僕的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一種遠古便存在於天地間的力量,強大的難以形容。它是一切萬物的初始,也是毀滅。
只怕如今的整個冥界中,只有酆都大帝這個唯一的神魂,能與抗衡。
恐懼之餘,阿傍也想不明白,一個小小的人魂,怎能尚未被這強大的力量腐蝕心智,且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而不入輪迴?
“阿傍大哥。”這時,不明其理的阿婆走了進來,屏退左右後,站到牀邊看着還在哆哆嗦嗦的阿傍,開口便問:“倒底怎麼了?你這個樣子,使得軍心都已經開始有所動搖了。”。說話間,面露一絲焦急和關切。
“神之子。”阿傍聞言又是一抖,片刻後依舊躲在被子裡,用含糊不清的話音說到:“你還記得那個讖言嗎?就是傳說藏在鬼母的嗜魂傘中的那段古神讖言。”。
“羣神隕落,獸貴人賤。乾沉坤黯,十洲苟安。時過千載,聖子降世。禮賢下士,兵起南瞑。以殺止殺,四夷臣服。海內熙洽,治臻大平。”有點莫名其妙的阿婆,緩緩說到:“這只是一個傳說,連酆都大帝都置若罔聞,你又何必在意?”。說完輕笑一聲,面露不以爲然的神色。
這段讖言是一個古神臨終前留下的,存在冥界也有數千年之久,真實度卻是很低。前半段說的是冥界即將動盪不安,後半段說的是,一個神之子即將在千年後爲冥界帶來太平。畢竟冥界不安是事實,但已不安了數千年,聖子卻一直沒有出現;所以冥界中知道這段讖言的魂魄,對此只是一笑了之,從未當真。
“我們可能遇到的,就是讖言中的聖子。”阿傍終於翻身坐起,飽含驚懼的雙目緊盯着滿臉都是掛着淡淡的不信神情的阿婆,一字一頓的道:“蕭石竹,蕭石竹可能就是聖子。”。語畢,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自己的斷臂。似乎在告訴阿婆,這就是蕭石竹弄的一般。
“他?”阿婆微微一愣後,呵呵一笑,又道:“不可能,一個人魂要是聖子,早被輪迴了;主人且能留他到今日。”。說完又看了看阿傍的斷臂,想到阿傍雖是妖魂,卻也和自己一樣那都是酆都大帝創造的神僕,身有神力護體,尋常刀劍都難以使得他們傷筋動骨,且能又是一個小小的人魂能將其臂膀扯下的?
想到此阿婆趕忙收起笑容,定了定神後疑問到:“他弄的?”。
話音剛落,就見阿傍愣愣的點點頭,緊接着又張嘴吐出四個字:“混沌玄力。”。
阿婆聞言,再也笑不出來了。她呆愣在原地,微微張脣卻半晌也發不出聲來。
據說,這是天地合二爲一的無上神力,遠古而又神秘;是一切萬物的始源,也是萬物的終結。當年古神們便是從中孕育而生,並用它開始了造物;但古神們窮盡一生,也只能將其一分爲二,化爲陰陽之力構成天地,滋養萬物,卻不能將其滅之。就連滅了衆神的酆都大帝,也未能掌控這股天地之力,可見這股力量非同小可。
“不過他的神力還尚未完全覺醒,我們得趁現在他羽翼未豐,便設法把他除掉。否則讖言實現,主人的帝位將會不保。”雖然恐懼,但阿傍卻還是咬咬牙後,對阿婆鄭重其事的說到:“指揮權交給你,替主人去除了他。”。
阿婆聞言才從愣神中緩過神來,趕忙點點頭後,肅色道:“如你所願,我會帶隊繼續朝山頂進攻,遇到蕭石竹便殺無赦。”。
“嗯。”阿傍也是把頭一點,隨之從自己枕頭下摸出一支箭來,遞給阿婆。只見那支箭長不過才兩尺左右,不知是何等材料所制而成,箭頭是石非石蒼勁古樸,呈扁平蛇矛狀。箭桿是木非木,上刻兩隻雲龍纏繞其上。陽光一照,雲龍便如活了一般,閃着金光在箭桿上環繞飛舞。
“用這個。”待阿婆伸手接過此箭後,阿傍又說道:“斷魂箭箭頭採用石壓地獄中玄石做成,箭桿用的是鐵樹地獄的鐵木,可滅一切魂魄,也應該能射死蕭石竹了。”。
“是啊,應該可以的。”阿婆突然低下頭去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支箭,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寒光。接着她把拿在手中的箭輕輕一旋,將箭頭對準阿傍的喉結後,毫不猶豫的把斷魂箭往前猛然一遞,刺入阿傍的脖中。
這一切來的突然,阿傍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意識開始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他做夢也沒想到,與他搭檔數千年的阿婆會對他下毒手!
“但現在我還需要你的死來激發士氣。”阿婆擡起頭來,看着面露不可思議之色,且口含鮮血,咽不下吐不出的阿傍緩緩說到:“且如果蕭石竹真是聖子,殺了他的這一功,應該只屬於我。”。語畢,她打量着五官開始扭曲的阿傍,冷笑一聲。
然後她把箭從已經斷氣的阿傍脖子上拔下,身子微微抽搐着的阿傍也隨之倒在了牀上,口鼻還不斷的冒着血沫子。
“主帥也該讓我來做做了。”阿婆往阿傍逐漸涼下來的屍體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後,從容不迫的將斷魂箭收入袖中,再轉身對着帳外着急的大喊道:“來人,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