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姚大長公主聞言頓時神情恍惚。
自朝廷南遷,夏侯家就一直委曲求全,再也沒有從前凌駕衆生的威嚴顯赫。
誰又不希望自己能昂首挺胸呢?
但昂首挺胸是這麼容易的事嗎?
歷代的君王誰沒試過?
又有哪一個成功了的呢?
哪一代的皇帝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憑什麼你夏侯虞就能與衆不同?
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吧?
你夏侯虞又憑什麼指責別人?
餘姚大長公主想着,漸漸有了底氣,瞬間的心虛被不滿取代。
她冷笑着望着夏侯虞道:“你有本事,你不把崔浩等人放在眼裡,你怎麼不收復北地?你怎麼不殺了盧淵?在我面前爭強鬥狠算是怎麼一回事?還不是欺負我無權無勢?”
夏侯虞的心像被紮了一刀似的。
偏偏她卻無力辯解。
是啊!
餘姚大長公主說得也不錯,如果她此時面對的是盧淵的夫人範氏,她能這樣理直氣壯的懟她嗎?
恐怕不能吧!
她捂着胸口半天無語。
餘姚大長公主見狀更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了,高聲道:“你也不用請了崔大人來。我實話跟你說了吧,給我出這主意的是盧泱。事成之後許你表兄公府掾的也是他。盧家想讓盧四娘子上位,盧泱剛剛得了盧淵相助,做了度支尚書,想再幫着盧家做點事,在盧淵那裡排上名號。
“崔家七娘子他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他們忌憚的是柳家娘子。”
“就算是沒我,也會有別人!”
“再說了,崔家七娘子可是被你毀了前程的,崔浩還不知道怎麼忌恨你呢!你還想崔家站在蕭桓這一邊,你做夢去吧!”
說完,她也不管夏侯虞面色如何,徑直拂袖而去。
夏侯虞面如寒冰,吩咐阿良去把尹平追回來,心境卻如死灰般消極。
有這樣一個見識淺薄的姑母,她能有什麼辦法?
盧泱的確是想敗壞柳家娘子的聲譽,給盧四娘子進宮掃平道路,可爲何別人家都不願意做這件事,餘姚大長公主卻跳了出來,還以爲自己得了什麼好處,不就是因爲人太蠢,腦子不好使嗎?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那些門閥世家也不會把她的這個姑母放在眼裡,更不屑於對付她,她總歸是能好生生的活下來,這纔是要緊的!
阿良看她心情低落,想了想,道:“長公主,阿好聽說您回來,一直在外面等着要見您呢!您看您是先回去歇會再見她,還是?”
“讓她進來吧!”夏侯虞聞言想到阿好那討人喜歡的笑臉,感覺疲憊都減輕了不少,眼底也有了幾分笑意,“她這些日子還好吧?”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哪能不好?”阿良笑着,示意旁邊服侍的侍女帶了阿好進來。
阿好邁着小短腿跑了進來,手裡還拿着把茉莉花。
她遠遠地就叫着“長公主”,待走近了,立刻就把花舉到了夏侯虞面前,興奮地道:“還好您回來了,不然這花都要謝了。”
潔白如玉的花瓣,邊緣已微微帶着點黃,花蔫蔫的,一看就是放了些時候,不新鮮了。
但阿好惦記着她的善意卻被夏侯虞妥帖的收藏了起來。
她抱起阿好,笑道:“我讓阿良把花養在花瓶裡,花就不會這麼快謝了!”
阿好笑盈盈地點頭,掙扎着要下來:“長公主,我剛纔去院子裡玩了,衣服上有灰,不能坐在您身上。”
“沒事!”夏侯虞笑着摸了摸阿好的頭,讓阿良拿了從姑蘇帶回來的點心賞了她,“拿去吃吧!”
阿好兩眼冒着星星,歡快地從夏侯虞懷裡溜了下來,抓住裝着點心的匣子就連連向夏侯虞道謝,那像那匣子裡裝的不是點心而是什麼稀世的珍寶。
小孩子就是這麼容易滿足。
夏侯虞的心情又好了點,再次摸了摸阿好的頭,笑道:“自己玩去吧!”
阿好抱着點心匣子“噔噔噔”地跑了。
夏侯虞的心情也漸漸恢復過來。
她更衣洗漱之後叫了管事劉契過來,問問了莊園裡的情景,知道今年的新麥收成一般,但莊園裡陶器賣得不錯,她讚揚了劉契幾句,這纔去歇下。
夏侯虞以爲這樣一番折騰,她最少要躺上兩天,誰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已是神采奕奕,覺得自己可以上馬跑個幾圈了。
還是年輕時候的身體好啊!
她感慨着,真的就跑了幾圈馬。
回來的時候杜慧已經擺好了早膳,低聲跟她道:“崔府的崔大人遞了帖子過來,說是要拜訪您。”
夏侯虞眉角一挑,道:“昨天我想請他沒請成,不曾想他倒跑到我這裡來了!”
杜慧笑道:“聽那送帖之人的口氣,崔大人恐怕是想和您商量商量崔七娘子的事。據說宮裡發話了,說宮裡沒有主事的人,長公主聰慧賢良,立後這樣的大事還是依照先帝,交給您來辦理。”
“先壓它兩、三天再說。”夏侯虞覺得崔家的人品行越來越不堪,先是有前世的毀約,後有七娘子的選擇,根子在那裡,她怎麼幫都是錯,“我要先去看看先帝。”
這就是要去萬乘寺上支香的意思了。
杜慧笑着應“是”,退了下去,心裡卻琢磨着等會怎麼委婉地回絕崔家的人。
用了早膳,夏侯虞去了萬乘寺,沒想到的是蕭桓的大管家蕭榮早早就在寺外候着了。
見到夏侯虞的犢車,他急急地迎上前去,道:“長公主過來祭奠先帝,怎麼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我們也好安排人手護送您過來!”
“不用了!”夏侯虞溫柔地道,“這麼近,太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蕭榮連聲道,態度非常的恭敬。
夏侯虞笑着點了點頭,任由蕭榮跟在後面,進了萬乘寺。
夏侯有道的棺槨有田全打理,依舊是鮮花着錦,香炷鼎盛,可於她而言,卻是心底最深的痛。她以爲她來拜祭自己的阿弟會如同從前般疼不可言,但今天她舉香焚火,心情卻平靜了不少。
時間會抹平一切傷痛吧?
夏侯虞呆呆地望了會夏侯有道的靈位,慢慢地走了出靈堂。
蕭榮彎着腰上前向她稟告夏侯有道陵宮的事:“長公主回來的正是時候!最多還有十五、六天就能修好完工了。都督走前拜託了謝大人,謝大人這幾天就會讓尚書檯的人挑選個吉日,讓先帝入土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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