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走了一會兒神。
尹平陪着她在莊園城郭上走了一圈。
夏侯虞雖然看不懂那些佈置,但她走到哪裡都在那些守衛的視線範圍內,她覺得尹平的佈置應該是很嚴謹,不由大爲讚賞。
尹平見夏侯虞不再追問他的來歷,心裡也鬆了一口氣,陪着夏侯虞參觀了莊園的防守安排之後,他有意把自己從鄭府帶來的幾個人推薦給了夏侯虞,並笑道:“還有兩個交情不錯的部曲,被鄭大人帶去了襄陽。”
她就知道,她舅父不可能就這樣孑然一身的去任上。
夏侯虞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再次重申了獎罰的制度。
那幾個人臉上都浮現出喜悅和慶幸的神情。
夏侯虞暗暗點頭,覺得她還得再招些部曲才行。
她問尹平:“那些羯人可用嗎?”
小的時候,武宗皇帝不止一次的告訴她胡人是多麼的厲害,是怎樣天生就擅長打仗和騎射的民族。
尹平愕然。
他和夏侯虞接觸之後,他知道夏侯虞膽子很大,可他沒有想到夏侯虞的膽子大到這種程度。現在南人和北人都覺得胡人是異族,非常的輕視,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若旁邊有胡人,都會覺得是胡人所爲。
長公主居然要用這些羯人。
夏侯虞卻覺得前世阿褐被調、教出來,除了用功,也有天賦。今生阿褐雖然和她認識的過程有了非常大的變化,可阿褐的天賦肯定還是一樣的。而前世,她的目光總落在阿褐的身上,沒有認識到尹平的優秀,這一世,她要有所改變纔是。
“你看看阿褐這孩子是否可用,”夏侯虞低聲吩咐尹平,“若是他堪用,就讓他去管那些羯人!”
尹平擔憂道:“阿羯才十歲,個子很小,也不知道他管不管得了?”
夏侯虞失笑,道:“我不是說現在就交給他,你可以收他做徒弟,慢慢地看他行不行。”
尹平赧然地摸了摸頭,想起一件事來,道:“我看阿羯的母親爲人沉穩又懂進退,是個不錯的,您看要不要讓阿羯的母親出面幫着我們做點事。”
不過是想讓這些羯人能儘快地融到莊園裡的生活中來罷了。
夏侯虞奇道:“難道還有人要離開不成?”
尹平硬着頭皮道:“有一半的人要走。您交待要好生生的看管他們,不允許欺凌,我們也只好勸着了。”
也就是說,有的人寧願死也不願意給人當部曲。
夏侯虞自認對手下的人還是挺好的,但也不必要勉強那些人,有些路是自己選的。
她道:“既然他們不願意,每人賞十貫錢,讓他們離開好了。”
尹平送走了夏侯虞就去辦這件事。
想走的人走了,留下來的人卻很茫然。
這其中就有阿褐。
他從小到大,除了母親,想要得到什麼,就需要付出代價。而這幾天,他就像做夢似的。先是失去了家園,然後被夏侯虞所救,供他們吃喝,給他們蔽體的衣衫,還派醫工治好了他母親的病。
他原想和那幾個族人一起離開,他母親的病卻容不得他遠行,他只好選擇了留下來。
難道以後他就要像些僕從一樣,永遠成爲夏侯虞的奴隸?
他站在臺階上,遠眺着離去的族人,憂心忡忡地回了臨時分給他住的廡房。
阿褐的母親是個漂亮的羯人。有着奶酪般的皮膚,褐色的溫柔眼睛。
她依在牀頭,看着阿褐嘆氣,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果沒有長公主,你早就沒命了。甚至我們的族人都可能全都喪命。誰都能走,唯有你不能走。”
阿褐悶悶不樂地道:“爲什麼讓我碰上長公主?”
他不願意做人僕從。
阿褐的母親輕輕地摸了摸兒子的頭,道:“這就是你的命!”
她是個虔誠的佛教徒,相信前世今生是註定的。
阿褐不再說話,從竈間端了給母親溫着的湯藥,服侍母親喝下。
尹平來找他,讓他從明天開始就跟着莊園的部曲一起訓練,抵禦外敵。
這讓阿褐的精神震作了很多。
當部曲,總比當僕從好。
夏侯虞卻很生氣。
她的莊園,已連續七天有人試圖闖進來,而且來的人一次比一次多,攻擊力一次比一次強。
盧家想做什麼?
滅了她不成?
夏侯虞吩咐蕭備:“你護送杜慧去建康城,報官。就說我遇到了流寇,要求朝廷剿匪。”
尹平張大了嘴巴,道:“這,這能行嗎?”
世家之間的爭鬥,通常都會以武力自行解決,像這樣報官的,幾乎沒有。
而且,就算是報了官,官府也不可能比盧家兵強馬壯,報不報官有什麼區別?
夏侯虞眼裡迸射出兇狠的光芒:“你們就可以剿匪了。死了人,盧家就只能忍着。”
尹平恍然。
他更擔心了,道:“我們這樣合適嗎?”
夏侯虞冷笑:“就算我們防着,你覺得盧家會不主動挑釁嗎?”
尹平不說話了。
一直作壁上觀的蕭備道:“蕭家在城外的一個庫房裡還有些弓箭,長公主您看用得上嗎?”
夏侯虞大吃一驚,還好她沉得住氣,沒有七情上臉,表露出來。
她仿若不經意地笑道:“有多少支箭。”
蕭備道:“二萬支!”
夏侯虞差點跳了起來。
建康城是京畿重地,各府多藏精銳部曲,卻沒有一家敢在城外藏這麼多支箭的。
她想到前世蕭桓請了馮氏母子南下。
難道他是那個時候準備下來的?
夏侯虞覺得背心直冒冷汗。
若她當時和蕭桓頂撞起來,蕭桓不顧夫妻之情,執意要擁立馮氏母子上位,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
她有點不敢想,索性把這心思壓在了心底,如同一無所知般地笑道:“那就先搬五千支箭過來好了。”
蕭備應是,向尹平借了人就去拖了五千支箭過來。
夏侯虞忍不住問道:“借箭的事,都督知不知道?”
蕭備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也就是說,蕭桓是支持她以這種形式和盧家爭鬥的。
爲什麼呢?
是因爲蕭桓現在需要?還是因爲他覺得她是對的?
夏侯虞輾轉反側睡不着,早起精神不太好。
尹平還以爲她是在爲和盧家的紛爭能否勝出發愁,等到杜慧回來,他邀請了蕭備和他一起防衛莊園的宵小。
蕭備欣然加入。
杜慧則告訴夏侯虞:“丹陽尹說會盡快派人來查明事情的真相。”
卻沒有派人同杜慧一起前來。
所謂的“查明真相”也不過是推脫之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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