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角度上來說,歸元瓶的功效,近似於巫蠱一脈中噬靈蠱等法門的作用。
哪怕在作戰過程中,面對許多敵人強橫的神通法門,都可以強行收納攝取對方的元氣、法力。
乃至於收納對方的法器、法寶。
看似輕薄脆弱的瓷瓶,自身禁制相當穩固牢靠。
除了法器、法寶外,被收納的元氣、法力亦可以被暫時儲存於瓶內,之後一定時間中供歸元瓶的主人取用。
早先雷俊以天師印暫時封堵太清度人洞天的門戶。
如果一直放着不管,憑項璟的個人實力和這歸元瓶的妙處,將天師印收走亦不在話下。
但可惜到頭來項璟終究是一場空。
雷俊以自身法力禁制,不斷祭煉那歸元瓶,隨着時間推移,漸漸改變當中一些法力禁制。
或者應該說,這也是大漢龍虎山道法改元的一部分。
自歸元瓶以下,山門收藏的種種法寶、法器,都需要經歷這樣一個過程。
從上古符籙派傳承,漸漸向如今大唐天師府種種,加以過渡
待巫金刀和歸元瓶被揣摩個大概之後,雷俊心思轉向別處。
他從空桑天京那邊得到的白晝月華,眼下最叫他重視。
此寶形成有些意外,乃特殊的寶物遇上特殊的天地環境條件,意外成就。
讓雷俊看重的是,此寶隱約同自己早先得自蓬萊的海天扶桑,遙遙相對。
海天扶桑,於蓬萊之海中,有熾熱陽和之氣蘊生,呈陰中之陽的少陽之象。
而這白晝月華,則恰好相反,在天下大白中,凝聚陰柔之力,成陽中之陰的少陰之象。
二者兩兩相對,又正好分別出資九天、十地當中其一,蘊生種種妙諦。
雖然不似當年碧落流珠和九泉升靈珏那般完美合一,但同樣將天與地種種妙象融匯爲一。
從而也搭建起雷俊兩儀仙體昇華爲太極道體的初步框架。
雖然從前沒有過相關先例,令雷俊無從參考,單憑他如今悟性和修爲,再結合淳合元氣之精與白晝月華、海天扶桑三寶,雷俊對自己如何成就太極道體,一切皆已經瞭然於胸。
整體思路,乃是貫徹四象入兩儀,兩儀歸太極之道路。
除了白晝月華、海天扶桑和少陰、少陽二寶外,還需要另外再準備合適的太陽、太陰二寶。
屆時太陽、少陽、少陰、太陰四象集齊,最後輔以淳合元氣之精居中調和,昇華兩儀仙體爲太極道體。
換言之,在兩儀仙體的基礎上,雷俊需要再收集五種天材地寶。
當前,五得其三。
後天昇華爲太極道體的路數,可能不止這一條。
但對雷俊而言,當前已經路程過半,接下來接續努力即可。
參考出自蓬萊的少陽之海天扶桑,還有出自空桑的少陰之白晝月華,雷俊大約可以設想,蘊生太陽、太陰之靈物,應該也各自源出九天、十地之一。
這些年來,他也算走遍歸藏、大同、地海、黃泉等諸多世界,尚未遇到合適的目標。
雷俊當前倒也不急躁,靜心等待更進一步的機會,順天而行,應緣而動即可。
“太陽與太陰相關的寶物麼?”楚昆聽雷俊談起此事,微微頷首:“我接下來也儘量幫師兄留意。”
雷俊:“隨緣便好,太陽、太陰之寶,世間並非獨一無二,可能有不少種,就像海天扶桑之於少陽,白晝月華之於少陰,都有與之並列的天材地寶,但未必都適合於我。”
楚昆:“我明白。”
師兄弟二人聊過之後,一同出了靜室,來到大殿。
大殿中,馬宗祥等其他龍虎山高功長老都已等候在那裡。
除了身着紫袍的高功長老外,殿中還有一衆身着深紅道袍的授籙長老。
以及,身着青袍,來自山門祖庭之外,今漢人間道家符籙派各脈分支別傳的執掌者。
衆人一起拜見雷俊,執禮甚恭。
其中大多數人心情則五味雜陳,唯有本人方知心中具體所想。
大漢修道界,道家符籙派一脈,道法改元,將要正式拉開序幕。
這段時間以來,各方傳人紛紛來往于山門祖庭。
此番改變,影響深遠。
道法改元后,對於新入門的弟子來說,影響其實沒那麼大。
甚至對於已經傳度但尚未授籙的年輕弟子來說,影響都不是很大。
最受影響的便是已經授籙的中上層傳人。
徹底中斷同周天道人的聯繫後,不僅影響他們當前施展法籙,更會影響他們接下來的修行進步。
一着不慎,莫說繼續向上,便是境界向下滑落都有可能。
這方面,又尤其以中三天修士面臨的隱患最大。
上三天的馬宗祥等人雖然也受到影響,但即便不臻至九重天大乘之境,已經上三天層次的他們,至少壽享八百,除少數年事已高者外,還有慢慢調整的希望與可能。
但對壽數極限四百年的中三天修士來說,斷絕向上的希望與可能,心境起伏自然難以避免。
尤其是那些原本有希望繼續向上,衝擊上三天的修士。
越是潛力未盡,面臨眼前情況,反而越是絕望。
尤其今漢人間天地靈氣潮涌,利於修士修行,其他傳承其他門派的弟子,當前正處於突飛猛進的階段。
兩相對比之下,最是磋磨人心。
相對年輕,又才華橫溢之人,可以選擇重新參加授籙,重新從四重天境界再開始修練。
期間難免浪費一些時間。
一線之差,便可能因此錯過沖擊上三天的機會。
好在今漢人間天地靈氣潮涌,勉強加以彌補。
但類似選擇,仍然不是每個人都能下定決心。
他們好歹還有的選擇,最艱難者則是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得極深,年齡時間沒那麼寬裕,放棄當前所有轉頭重修幾乎註定趕不及衝擊上三天的人。
偏偏這些人大多數已經是五重天、六重天修爲境界,正是大漢龍虎山傳承如今的骨幹。
雷俊一直以來,都說此事輕忽不得,原因便在這裡。
除非,施辣手將這個階段的人全部清空。
但那並非雷俊所願。
對確認的敵人,他手下無情,但在他的觀念中,大漢龍虎山並非從上到下全是敵人。
既如此,那就需要更精細的操作。
好在大唐龍虎山天師府歷史上有過相關經驗。
雖然因爲種種原因,數千年前的相關文獻記載對那段時期記錄不詳,但雷俊大約參考下,已經收穫頗多。
於是龍虎宗壇凝聚光輝,直衝上蒼雲霄。
光輝流轉間,吸引此方人間天下各地符籙派修士靠近。
“師父。”雷俊通過天視地聽符聯繫大唐那邊。
與之遙遙相對,遠在大唐人間的龍虎山天師府中,元墨白主持萬法宗壇,宗壇內法蘊道紋交織,同樣凝聚起通天光柱直衝雲霄。
兩方人間,兩座道家符籙派山門祖庭宗壇,這一刻在虛空的空間中彷彿重合。
受此影響,不論大唐龍虎山還是大漢龍虎山,後山祖陵禁地中供奉的相同祖師牌位,此刻也都開始微微震動,形同共鳴。
通天光柱籠罩下,爲原本領受祖師法籙的中三天符籙派修士,留下一線通天機緣。
但能否如大唐龍虎山傳人那般闖過這道關卡,還要看這邊大漢龍虎山傳人各自的修行與緣法。
雖然崎嶇,但終於開闢出一條小路,留下一線生機。
楚昆、馬宗祥等人,對此亦不敢掉以輕心。
經過這段時間的宣講說法,無其他辦法可想,完全失去周天道人授籙的大漢符籙派修士,只能平復心境,努力朝眼前的崎嶇小路前進。
隨着時間推移,當中,會有一些人走通。
但也會有一些人失敗。
到了那時,纔是真正考驗他們的時候。
同時也是考驗馬宗祥等人的時候。
內部,仍有生亂的可能。
但這一線機會,雷俊不會提前斬斷。
“老祖師不回來,便是想亂也亂不起來,不至於有大亂。”馬宗祥見到另外一位大漢龍虎山核心高層長老付與舟。
付與舟沉默片刻後,終於開口,但沒有接馬宗祥的話:“大唐天師,沒有防患於未然的打算?”
語氣雖是問句,但看他表情,已經確認這一點。
馬宗祥頷首,輕聲道:“掌門平大唐人間世家之亂,迎戰須彌佛門,處置人間道國中人,掃蕩大同五望,皆是雷霆手段,不留半點情面,當中不乏直接滅門破廟之舉。
但我在大唐那邊的時間,也聽說不少其他事,掌門雖然面冷,對天師府自家,甚至對道門其他宗承,實則都相當寬宥,氣度非凡。
如今在大漢皇朝這邊,他當前所爲,並不出人預料,我愧對周天祖師,但如果能爲本派在大漢的宗承傳續出一份力,那此番也是不枉了。”
馬宗祥坦然道:“不如說,我慶幸大唐那一脈執掌本派祖庭的人是當今掌門。”
付與舟輕輕頷首。
只要雷俊還在,他們也不怕大漢龍虎山這邊接下來策略反覆。
因爲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與其將來反覆,現在直接騰籠換鳥,屠空大漢符籙派幾代人,不影響大唐龍虎山直接在今漢人間這邊重新開山納徒。
大唐天師眼下不下此辣手,將來便也無需擔心。
據馬宗祥、付與舟觀察,對方年紀雖然不大,但心性沉穩淡定。
今後縱使大漢龍虎山內部有少數人因爲道法改元一事行差踏錯,這位大唐天師充其量修剪那些枯枝爛葉本身,不至於因此大搞株連清洗。
除非大唐龍虎山天師府那邊出現驚天鉅變。
當然,這一切建立在大漢龍虎山一脈接下來不與周天道人、木韋子等人藕斷絲連的前提下。
有部分心向掌門季道成的大漢道門修士,已經先行被清洗。
“我欲求見掌門。”付與舟言道。
徹底投向雷俊和大唐一脈有沒有風險?
自然是有。
如果周天道人迴歸,沒有成功經歷道法改元者,有一個算一個,都會被他除籙,一身修爲不說徹底打落塵埃,也是廢棄大半。
但付與舟此刻神情平靜寧定。
聽對方改變了對雷俊的稱呼,馬宗祥知對方決心已下:“掌門當前在龍虎宗壇主持道法改元一事。”
付與舟頷首,前往龍虎宗壇。
宗壇內的光柱,時刻通往天際,常明不歇。
大漢龍虎山一脈道法改元,將會長時間延續下去。
不止龍虎山天師府自家內部,今漢人間這邊其他勢力,都在關注此事。
須彌寶部之主梵達陀,此刻離開今漢人間,重返須彌。
須彌中心,須彌山上,佛光普照四方,令人看不真切內裡真相。
少年僧人模樣的佛部之主毗摩舍,中年僧人模樣的羯磨部主闍底羅,一起立於須彌山下。
高瘦的寶部之主梵達陀到後,先向山頂佛光結印爲禮,問候善智慧尊者,然後同毗摩舍、闍底羅二人見禮。
“大漢龍虎山道法改元開始了。”
寶部之主梵達陀徐徐言道:“如果周天真君不現世阻止,則以後不會再有大唐、大漢龍虎山之分,可統一稱爲龍虎山天師府一脈了。”
此道法改元中途或許會有波瀾。
但哪怕是須彌佛門三大部主,亦確信在當代天師雷俊主持下,此事定然能成。
唯一有可能打斷這一進程的周天道人,之前卻吃了大虧。
佛部之主毗摩舍徐徐說道:“龍虎山天師府一脈,以人間逆伐仙境且成功,實在出人預料。”
闍底羅和梵達陀都點頭。
梵達陀向佛部之主毗摩舍問道:“師兄,娑婆那邊,當前如何?”
須彌金剛界五部各自經營一方人間。
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會過問彼此事。
但有極少數例外。
摧毀金剛部,擊殺蓮華部主宗伽,又在今漢人間鬧出如此大動靜的龍虎山天師府一脈,自然是當前整個須彌關注的重點。
除此之外,兩晉人間那邊也比較特殊。
因爲在那邊,有另一脈佛門傳承,小西天。
小西天的背後,是九天之一另一方佛門執掌的娑婆世界。
雖然都是佛門,但須彌淨土與娑婆世界之間的關係卻難稱和睦。
悠悠萬古,漫長曆史中,雙方有些時候關係甚至要比他們各自同道門、儒家的爭鋒對峙更加激烈。
須彌佛部與娑婆南晉小西天,在兩晉人間南北對峙,正是這方面的最直觀體現。
“無妨,南晉小西天當前不敢北犯。”
佛部之主毗摩舍言道:“他們和南晉王朝的關係現在相當微妙。”
從局部來看,當初南晉菩提寺一戰,他須彌佛部稍微吃了些虧。
但從整體而言,小西天培養南晉太子曹空一事,遭受幾大阻撓。
此事影響之深遠,關鍵點並不在南晉太子曹空,而是在於其父南晉帝皇本人。
雖然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但毗摩舍確信,當初縱容他們深入南方,壞了小西天好事的人,正是太子曹空他老爹,也就是南晉王朝的當朝君主。
正如須彌佛部和毗摩舍在北晉王朝的地位一樣,娑婆小西天在南晉王朝的強勢同樣毋庸置疑。
否則也不會有曹空這樣一位出身佛門俗家弟子的太子。
可對於南晉帝皇來說,就有窒息之感了。
他明面上不曾反對,私底下卻可能有動作。
南晉小西天和背後的娑婆,同樣不難猜到這一點。
他們同南晉帝室之間,內部勢必展開一番激烈拉鋸。
故而就算須彌佛部之主毗摩舍很長時間都不在北晉王朝地界上露面,南晉王朝方面和小西天都沒有北上的動作。
“不過,這隻限於南晉小西天,娑婆那邊,我始終懷疑,他們另有所圖。”
毗摩舍說到這裡,方纔微微蹙眉:“可能,是在別的人間,或者其他某方九天十地,另有謀劃,故而南晉王朝方面,同樣沒有太大動作。”
寶部之主梵達陀和羯磨部主闍底羅聞言,對視一眼。
須彌方面早就知道,娑婆佛門一方,實力同樣不可小視。
雙方在兩晉人間,都只能算是局部接觸、對峙。
正如須彌金剛界五部其他諸部等閒不會干涉須彌佛部一樣。
娑婆方面其他力量,看起來同樣輕易不會入兩晉人間,踏足南晉小西天勢力範圍。
但娑婆有不止一方小西天。
按照善智慧尊者估計,按照須彌金剛界五部鼎盛時計算,娑婆佛門整體力量大約應該在須彌這邊三部左右。
須彌金剛界五部能積累下如此深厚的家底,除了一些機緣巧合與須彌支撐外,很大一方面原因在於此前善智慧尊者鎮壓煉化貔貅大妖。
在煉化過程中,這頭貔貅大妖的很多力量被轉化爲須彌中的元氣與靈性,源源不斷滋養此地佛門中人。
類似際遇,屬於偶然。
當初一場大亂後,那貔貅大妖逃遁,須彌如今也沒了這方面優勢。
否則須彌金剛部重建速度,會比當前還要更快些許。
而現如今,須彌金剛部重建有限,蓮華部也遭遇重創,令須彌金剛界五部損失慘重,整體相較於娑婆佛門力量,已經沒有明顯的大優勢。
對方,可能在其它人間建有旁的小西天暗中發展。
當前或許在謀劃些什麼……
“人間因果紛亂,世事多變。”須彌佛部之主毗摩舍平靜言道:“好在,須彌較之先前穩定許多。”
寶部之主梵達陀則問道:“大漢皇朝和大唐皇朝那邊傳回來的最新消息,你們看了麼?”
毗摩舍和闍底羅皆頷首:“尊者看過後,已經傳給我們。”
大漢皇朝地面上,遲遲沒能決定新皇人選。
空桑地都和空桑天京餘衆,仍在爭鬥不休。
龍虎山天師府方面則開始道法改元。
因爲皇位爭奪問題,參與者各找援手。
已經有漢廷帝室中人,暗中聯繫須彌寶部。
類似相關事,自是梵達陀處置。
他同毗摩舍、闍底羅要談的則是另外一方面:“龍虎山天師府,同白蓮宗一路!”
毗摩舍頷首:“還有……無間!”
闍底羅:“此事確實出乎預料。”
如今大唐人間和今漢人間虛空門戶相通,且不乏修士往來,甚至有越來越頻繁密集的趨勢。
各自地面上發生了什麼事,很快便傳到另一邊。
羅淵大妖連續兩次侵襲大唐人間,最後一次更試圖直接以羅淵冥海傾瀉摧毀龍虎山。
而最終的結果,卻是無間也現世,同羅淵對灌。
無間現世原因,在於大唐白蓮宗聖主靜久。
而靜久,便是天龍寺法清和尚。
同時也是龍虎山天師府授籙真傳,王歸元。
經過授籙大典後的傳人,自是龍虎山天師府一脈核心中的核心。
而王歸元又是當代天師雷俊同宗同承的師兄。
消息傳開,自是一片譁然。
羅淵大妖強攻龍虎山。
無間現世。
白蓮聖主靜久重新出山。
王歸元身份隱秘公開。
隨便哪條消息,都牽動人心,何況如今全部迭加在一起?
莫說大唐人間譁然,就連今漢人間這邊都議論紛紛。
須彌中,梵達陀等人何嘗不第一時間關注?
“龍虎山天師府一脈,更強勢了。”
佛部之主毗摩舍直接說道:“靜久雖然離開龍虎山,但不能視之爲他就此脫離天師府。”
明面上,王歸元將鍋全背了。
龍虎山天師府方面給唐廷帝室和天龍寺、菩提寺、懸天寺這些佛門聖地的說法,是自家此前亦不知情。
但毗摩舍並不因此放鬆警惕:“他這趟是爲了保龍虎山天師府,方纔暴露自己身份,就跟早先龍虎山天師府被大唐人間道國攻山時他展現法清和尚身份一樣,由此可見,他和龍虎山天師府的關係絕不一般,並非只爲臨時尋個存身之地。”
寶部之主梵達陀和羯磨部主闍底羅皆徐徐頷首,同意佛部之主毗摩舍的判斷。
既如此,再考慮龍虎山天師府的威脅時,就必須將王歸元也計算在內。
“之前,還是小看他們了。”羯磨部主闍底羅言道。
王歸元如此。
雷俊、許元貞、唐曉棠等人同樣如此。
先前連續折了金剛部和蓮華部,須彌方面對龍虎山天師府自是極爲重視。
但到如今方纔發現,從前的重視,仍然不夠。
“唐曉棠去了巫門那邊。”闍底羅言道:“周天真君這邊,等於只有雷俊和許元貞兩人!”
而且,大漢龍虎山這邊,周天道人還不是孤家寡人。
季道成以及後來公開身份的項璟,皆是九重天五層圓滿境界的高手。
最後竟然落了個周天道人敗走,季道成、項璟先後身死的結果。
知道越多細節,反而越是令毗摩舍、梵達陀、闍底羅他們心驚。
空桑巫門那邊,九重天五層大巫雲青顏實力強橫,但沒有特別強悍的替死重生手段,正面跟唐曉棠不斷硬碰硬,最終碰不過,身死道消,姑且不談。
事後通過空桑天京、地都大戰流露出種種消息表明,項璟乃是九重天圓滿的蠱術降神大巫。
這一脈傳承的頂尖大巫,居然連假死重生的機會都沒有,當場殞命與太清度人洞天內。
擊殺他的雷俊,實力之強橫,實在令人爲之側目。
“玄霄子雷重雲,不動則已,動則一鳴驚人。”
須彌寶部之主梵達陀言道:“之前種種消息表明他人在大唐人間,沒有同許元貞、唐曉棠一起過來大漢這邊,結果他卻打了周天真君和項璟、季道成一個措手不及。
依照現場觀戰者描述,他奪去了大漢龍虎山宗壇的控制權,藉此擺下極爲強橫的大陣,協助許元貞逆伐仙境,周天真君方有此敗。”
毗摩舍和闍底羅皆沉吟:“如此強橫的陣法,不得不防,但羅淵攻大唐龍虎山時,那邊沒有展現如此陣法,以至於靜久和尚暴露身份。
如此看來,相關陣法,多半是玄霄子本人方纔能主持,充其量加上許元貞、唐曉棠,但最可能還是着落在玄霄子雷重雲本人身上。”
反過來說,羅淵羣妖選擇時機並不差,抓住了天師雷俊不在大唐龍虎山祖庭的機會動手。
只是他們被完全在預料之外的王歸元和無間所阻,方纔功敗垂成,實在非戰之罪。
“還有那古怪的一劍,該是道門煉器派中人出手。”
闍底羅皺眉:“若非如此,只憑雷俊和許元貞兩人,恐怕也無法力挫身在崑崙的周天真君,但那也是從大唐人間而來,究竟是誰……”
梵達陀:“之前大戰,大漢皇朝方面一個關鍵人物,大儒東陽山人,始終沒有現身,意料之外的其他變化,卻連綿不絕。
另外崑崙中具體什麼情形,我們當前亦不知曉,可能也有其他變化。”
闍底羅看看左右,忽然面現遲疑之色:“眼下,崑崙和空桑之間,究竟?”
善智慧尊者先前曾經有言,崑崙中周天真君牽連甚廣,非表面所見那般簡單,崑崙亦極爲神秘。
故而他們須彌在這次今漢人間空桑巫門和崑崙道門中,選擇前者作爲重點關注對象。
周天道人與大漢龍虎山和大唐龍虎山存在恩怨,留着他們甚至可能是一重助力。
但世事無常,最終落得眼下局面,出人預料。
空桑中,巫王雖然受創,但仍是仙境之上的存在。
反倒是崑崙那邊,周天真君敗走,大唐龍虎山一脈入內。
“崑崙仍有道門仙人。”
須彌山巔,佛光忽然收斂,善智慧尊者的聲音傳來。
毗摩舍、梵達陀、闍底羅三人一同結印爲禮:“尊者。”
善智慧尊者吩咐:“空桑亦有眉目,晚些時候,通知黃金汗國那邊,由他們禱告黃金汗。”
毗摩舍應諾:“是,尊者。”
黃金汗昂沁夫霸道縱橫,但當初入地海、大同而不可得後,沒有選擇留在須彌,而是自己主動前往域外虛空沉眠。
一方九天十地世界,並非只能容留一位仙境高手。
但善智慧尊者當前情況特殊,尤其是鎮封貔貅大妖的法儀被迫中斷後,更是對他造成影響。
於他而言,當前最好獨佔須彌。
須彌佛門在故宋人間同黃金汗國之間的合作已經有了非常好的前期基礎。
不管是出於投桃報李的考慮,還是獲得穩固盟友的需求,須彌佛門這些年來都在爲黃金汗昂沁夫物色重返人世的機會。
今漢人間一場大戰下來,空桑巫門和崑崙道門兩敗俱傷。
不能說當前機會多麼好,但有謀劃的餘地。
不過黃金汗昂沁夫當前在虛空沉眠,故宋人間黃金汗國那邊也無法保證聯繫他後立刻便有迴音,故而需提前通知。
“尊者,大唐人間那邊,唐皇也正在衝擊仙境。”佛部之主毗摩舍言道。
雷俊、許元貞等人逆伐仙境,結果震撼四方。
但毗摩舍等人不會忘記,此前一直有大唐第一高手美譽的唐皇張晚彤,也有消息傳出,正在閉關衝擊九重天之上的境界,欲要立地成聖。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羅淵大妖先前方纔敢兩次進犯大唐人間。
唐皇張晚彤立地成聖後,倒是不缺去處。
哪怕不考慮明顯是道門佔據的蓬萊和情況特殊的地海,她也至少有大同、歸藏可去。
但問題在於,誰知道她會不會滿足於此?
雷俊、許元貞等人已經出乎預料的強橫,屆時當真登臨九重天之上的唐皇張晚彤再插手,影響只會更加巨大。
就算須彌不考慮崑崙,晚些時候謀空桑,平添變數。
“已經來不及阻止唐皇。”
善智慧尊者平靜言道:“她立地成聖,於須彌而言有利有弊,未必全是壞事。”
毗摩舍、梵達陀、闍底羅聞言面面相覷,都面現意外之色。
善智慧尊者言道:“她閉關期間,展開頗爲玄妙的法儀籠罩大唐人間,其中別具玄機,可能同昔日天宮舊屬有關。”
梵達陀輕聲道:“尊者的意思是,唐皇另有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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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智慧尊者雙目佛光盈動:“當前尚言之過早,但我隱約熟悉的感覺,可能……那是一位故人。”
昔年天宮舊屬引發漢末大劫期間,善智慧尊者與白湄一樣,更多置身事外。
白湄是本人無心關注,只在被動捲入其中時,方纔有些反應。
善智慧尊者則是沒有參加也沒有阻止,在外圍默默觀察。
大劫席捲四方,不論有心無心,難有當真逍遙事外者。
善智慧尊者亦在期間有得有失。
得,入主須彌,鎮壓貔貅。
失,自身狀況非常不佳,直至今日都還沒有徹底恢復,及至先前法儀中斷貔貅走脫,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人間變遷,因果紛擾,善智慧尊者亦不敢說自己能把握全部變化。
此刻除了交代梵達陀、闍底羅等人繼續關注崑崙、大唐人間外,便是他本人通過梵達陀、諾布上人送回的線索,繼續妥善準備空桑那邊。
不過,末了,他額外吩咐佛部之主毗摩舍:“兩晉人間那邊,多關注天地靈氣變化。”
毗摩舍恭敬行禮:“是,弟子謹記尊者吩咐。”
如今須彌金剛界五部接觸過的衆多人間中,只有兩晉人間,還沒開始天地靈氣潮涌。
不排除還有其他類似人間的可能,但在當前已知情況下,這是最需要關注的地方之一。
所有人間皆天地靈氣潮涌,則可能衆多人間合流,重現漢末大劫前的人間世界。
屆時除了各方人間的碰撞和融合外,最重要的影響,便是仙境中人自此可以常留人間,自如行走。
“先前尊者吩咐的一些準備,我們在北晉王朝已經開始着手安排。”
毗摩舍稟報道:“小西天那邊,似也有相近動作……”
兩晉人間天地靈氣潮涌不見徵兆。
自然的不來,人便開始考慮人工催發之法。
不一定要立刻實施,但要開始先期進行準備,哪怕最後凝而不發。
甚至如果娑婆那邊有安排,須彌還會加以破壞。
人間何其廣大,天地何其浩瀚。
哪怕經過人間分流,哪怕是善智慧尊者、普光尊者等已經凝聚佛門金身的強者,在人間造成破壞簡單,想要推動一方人間整體天地靈氣潮涌變化,卻不是易事。
但正因爲如此,纔要早早未雨綢繆。
對於娑婆普光尊者跟自己相同打算,善智慧尊者並不意外,微微頷首:“無妨,繼續。”
佛部之主毗摩舍應道:“是,尊者。”
…………………
今漢人間龍虎山,宗壇光輝長久照耀。
在這方人間的道法改元一事,自此上了正軌。
不止山門祖庭嫡傳弟子受到影響,散佈於大漢皇朝的各大符籙派分支別傳道門修士,皆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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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情形相對穩定後,雷俊將相關事交託給楚昆、馬宗祥、付與舟等府里長老。
他本人回返大唐人間。
那邊還有其他事宜,等他處置。
大師姐許元貞留居崑崙,無需擔心天師府在今漢人間這邊出大的紕漏。
她不去惹其他人,對方就該謝天謝地了。
回到大唐人間,雷俊南下。
他順路先去帝京洛陽。
唐皇張晚彤閉關,當前仍去向不明。
張徽、楚羽、蕭雪廷等唐廷帝室中人,同樣驚歎雷俊、許元貞等人在今漢人間的戰果。
他們除了恭喜天師府漢、唐合流外,亦好奇大唐白蓮聖主靜久和尚,或者說,好奇王歸元的事情。
不過,並未因此深究。
尤其是張徽。
他同未來彌勒慧因有一份交情和默契在。
對於如今的大唐白蓮宗,唐廷帝室明面上仍然通緝,但私下裡其實在淡化對方反賊色彩。
只要靜久和慧因這一前一後兩位彌勒在世,大唐白蓮宗當前該不至於有大動作。
雷俊對此淡定。
對方不多問,他亦不多言,只重複師父元墨白先前代龍虎山天師府做的表態。
雖然道門實力當前在大唐人間完全壓倒佛門,但不論王歸元本人還是雷俊師徒,都選擇低調行事,爲雙方留下餘地。
天龍寺、懸天寺、菩提寺此前都有代表去往龍虎山,但眼下都已經被元墨白禮送下山。
“師父,大師兄眼下?”雷俊回山後同元墨白見禮,然後問道。
元墨白:“在山外一處別府休養。”
他少見地嘆息一聲:“重歸始終不肯留在山門。”
雖然有羅淵對撞還有衆多純陽法器、法寶幫忙兜底,但強行引無間降世,仍然對王歸元造成不小影響。
尤其是開啓一次後,接下來會更加容易。
爲了穩固自身狀態,王歸元當前不得不謹慎休養。
唐曉棠回山後亦沒有去打擾他,第一時間便入了上清雷府洞天中閉關修行。
雷俊先前通過天視地聽符和元墨白交流溝通時,講過昆吾派趙蟾陽相關事,故而元墨白對此也不意外。
“此事壞了小師姐心情不假,但想來不會影響她平日裡修行。”雷俊言道:“按她修行進境,這幾年時間裡應該便可以隨大師姐之後,成就我道家符籙派五炁朝玄圓滿之境,登上通玄之橋。”
元墨白笑着點頭:“曉棠師侄一貫如此。”
昔年她欲成天師真傳而不可得,連續錯過傳度大典,算是她入道以來少有真正掛懷之事。
但不影響她修爲實力突飛猛進。
並不是一帆風順,她進步速度便能更快。
而是她雖然性情如此,唯獨在修行一途中始終能穩住心境,發揮自身潛力。
若非如此,天師府昔年也不會爲了她一再破例。
雷俊取出許元貞交給自己的靈符:“小師姐忙着閉關,這個倒也不用急於一時,待她自己出關後再給她吧。”
元墨白仔細看了看:“玄都紫氣?人間已經多年不見出現過,是源自崑崙?”
雷俊:“嗯,源自周天道人。”
元墨白:“只憑此靈物,應該不足以令清靜悟性昇華至自然,曉棠師侄看來還需要等別的緣法,一併配合。”
雷俊:“師父說得是,弟子和大師姐亦做相同想法。”
元墨白:“雖然周天道人尚在,但這玄都紫氣本身用途單純,應無大礙,倒是另有些東西,可能牽連甚廣。”
雷俊頷首:“弟子去看看。”
他知道,元墨白指的是陳易身亡後留下的那座純金殿堂。
張靜真將純金殿堂帶回山後,沒有取用當中任何東西,全交給府裡處置。
元墨白將之大約點檢一番後收藏,留待雷俊等人回來後再具體處置。
雷俊也入了上清雷府洞天。
唐曉棠當前近乎閉死關,故而雷俊不打擾自家小師姐。
他來到那座已經凝聚成實體的純金殿堂前。
純金殿堂內,逆元心果等寶物一一在列。
逆元心果被元墨白暫且鎮封,當前安靜,彷彿心臟已經停止跳動。
此寶只對修持妖氣惡氛的妖獸有用。
似元墨白、卓抱節、程絨絨乃至山上其他修持靈氣的靈獸,用之皆無益。
不過元墨白並沒有直接就此將之毀去。
羅淵大妖已被擊退,此寶亦難得,或可用作他處。
雷俊同樣不曾毀去這枚逆元心果,只將之擺在一旁。
除了逆元心果之外,殿堂中還收藏有冥暗紫晶、天澤朱蕊等靈物,皆稀世罕見之珍。
陳易這些年,輾轉各地,倒確實積累了不少珍惜靈物。
至於原因……
雷俊立在純金殿堂前,仔細打量。
他記得當初在地海時,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這件靈物,但能覺察,其背後可能存在某一個強大的存在。
那等壓迫感,必然是仙境之上的存在,且實力超卓。
倒不至於說對方纔是純金殿堂真正的主人,但無疑是殿堂的前主人。
因爲不明原因,這殿堂與陳易合一,爲他帶來此後種種不凡。
不過,眼下在上清雷府洞天內,雷俊感覺不到殿堂背後那雙眼睛。
對方同純金殿堂的聯繫,似是被切斷。
這應該不是上清雷府洞天的功勞。
聯繫先前幹掉陳易得到純金殿堂沒有出現新的籤運,更大的可能是女皇張晚彤爲了隔絕碧落天宮舊屬,利用寰天劫金等寶物佈下的法儀。
於是先前可能存在的後患,現在沒有了。
至少在出現新變化前,相當一段時間內沒有隱患了。
殿堂原主人同殿堂的聯繫,應該不是絕對緊密,時刻注視,不是像雷俊通過玉清周天法鏡一樣實時觀察,細節詳實。
否則對方與純金殿堂聯繫被切斷的同時,他就應該察覺,乃至逆推陳易和純金殿堂當前的處境,瞭解經過詳情。
眼下雷俊腦海中光球沒有籤運觸發,說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對方都不瞭解情況。
照這麼看來,這純金殿堂的前任主人,與唐皇張晚彤要提防的天宮舊屬,不是一路人。
這倒也不完全出人預料,哪怕不考慮跟天宮舊屬分道揚鑣的莊天君、天瑞居士他們,天宮舊屬本身也品流複雜各懷心思。
只是如此一來,對方可能也並非被女皇張晚彤前世身天瑞居士何穎封在碧落中。
雷俊心思寧定,仔細檢查純金殿堂一二,確認沒有大礙的情況下,他還是先將天師印和上清玉宸仙竹都存在自己神魂內,然後方纔以自己神魂與這純金殿堂接觸。
好在,女皇的法儀夠給力,殿堂當前一片澄淨。
接觸雷俊神魂後,這宏大的純金殿堂,便生出變化,重新由實變虛,彷彿要融入雷俊神魂。
但被雷俊止住。
殿堂化作金光,流轉與雷俊身體左右。
雷俊修爲和眼力都高過陳易太多,只是旁觀,已經大致瞭解這純金殿堂的作用甚至部分根底。
殿堂確實源自真實的上古天宮,乃是天宮建築羣的一部分。
如果雷俊推斷沒錯,這殿堂原本該是來自天宮財部,有收寶、藏寶、納寶之用。
故而同陳易神魂結合後,產生一定的探索功能,可以爲他提示周圍存在的重要靈寶。
雷俊回憶當年二人同在龍虎山時經歷,一切倒是正好對上。
陳易對周圍靈物乃至機緣的感應,同樣相同敏銳。
只是,這些機緣可能牽扯的當前風險與後續隱患,他無法預料。
不過即便如此,也幫了陳易大忙無疑。
他修爲境界越高,純金殿堂搜撿四方的能力也越強。
即便他後來離開龍虎山天師府,亦不耽擱其修行,甚至還幫助他走出一條全新的道路。
不用多說,隨着時間推移和各路機緣加持,陳易的根骨、悟性資質,也定然不是當初剛傳度入府時可比。
而他能自創新法,融匯巫門血河、道家符籙兩家之長,創出全新修行法門,除了後天昇華的悟性資質外,同樣有這座純金殿堂的些許幫助。
源自上古天宮的靈性,幫助陳易渡過最艱難的起步階段。
代價不小,以至於這純金殿堂靈性甚至有所減弱。
但收穫很大。
若不是自己新走一條路出來,他要麼重修,要麼早已經被萬法宗壇鎮封了靈符且一輩子留在三重天境界。
而且有這純金殿堂幫助,陳易不管是平時修行,還是日常與敵鬥法,都能更強有力的溝通天地自然。
也正是這個原因,結合搜索到的衆多機緣、靈物,走單幫的他才能保持極快的修爲進步速度,甚至超過很多名聲在外,培養背景深厚的聖地真傳。
“確實是好東西,不愧先前籤運報二品機緣。”雷俊微微頷首。
這趟雖然來回奔波,但收穫頗豐。
除了白晝月華和純金殿堂這兩個明確的二品機緣外,太清度人洞天如果量化,大約也可以算一道二品機緣?
此外還有那歸元瓶和巫金刀,都是上好寶物。
三洞十二上真寶籙,同樣如此。
有那完整的十二枚寶籙,道法改元方纔可以進行得這麼順利。
至於逆元心果、冥暗紫晶等寶物,更是不用多說。
要說有損失的地方,就是大師兄王歸元因此露了真容。
……嗯,雖然這麼講不太好,但能看見王歸元真面目,他心底有那麼一點小驚訝的同時,也有一點小竊喜。
不多,就一點。
你個老洋蔥,可算露出芯了……
雷俊收斂自己有些發散的心思,帶着那道金光,離開上清雷府洞天。
他來到後山祖陵禁地。
四師伯姚遠,正在這裡。
見雷俊到來,他當先行禮:“掌門。”
雷俊還禮:“師伯。”
姚遠看着雷俊上香敬奉歷代祖師,感慨道:“本派漢、唐合流,更加興盛,實乃近年來更勝過黃天歸宗的大喜之事。”
雷俊:“當前畢竟還只是個剛開個頭,不易興師動衆,將來還需要一個長時間的過程,待正式大局已定後,不妨再開正式科儀,告慰歷代祖師。”
姚遠:“掌門所慮甚是。”
雷俊身體周圍環繞的金光停頓下來。
姚遠目視金光:“雖然沒有去上清雷府洞天,但我聽元師弟講過事情大概。”
雷俊伸手一點,金光化作一座巨大的純金殿堂光影。
姚遠目光有些感慨:“這就是陳易當初最大的秘密,當年我有些猜測,但不明其中細節。”
他看向雷俊:“張師侄彼時危急,掌門和元師弟出手相救,實無可厚非。”
雷俊:“昔年他被逐出門之事,存在誤會,但此後種種,再無回頭機會,時過境遷,只是可惜四師伯你當初和師徒之情。”
姚遠看着面前閃動光輝的殿堂光影,半晌後悵然一笑:
“回首往昔,真不知我當初接引他入道是否源於這殿堂造就的機緣,也不知在他心目中有幾分視我爲師。”
姚遠輕輕搖頭:“我沒事,掌門無需介懷。”
殿堂光影重新化作金光流轉在雷俊左右,他辭別姚遠,離開後山祖陵禁地。
出來後,自家恩師元墨白等在外面。
雷俊向元墨白恭敬一禮。
元墨白肅容還禮。
稍後,他視線越過雷俊,看向後山祖陵方向。
雷俊說道:“師父放心,四師伯無大礙。”
元墨白便即微微點頭:“造化弄人,時也命也。”
師徒二人一同回到前山,雷俊身邊金光開始圍繞元墨白盤旋:“此寶便先留在山門吧,如有需要亦可以出山,但不要出大唐人間。”
元墨白頷首:“希望當今陛下能成功跨過九重天最後的天劫難關,立地成聖。”
女皇登仙,不只是大唐人間在漢末大劫後將涌現第一位新登仙境的高手,同樣意味着她能將寰天劫金等寶物佈置的法儀繼續維繫下去。
參考籤運相關和女皇爲人,雷俊推測對方有把握成功邁出這人間最後一步。
若不然,他眼下會考慮帶着純金殿堂離山,另尋其他地方安置。
“弟子去見大師兄。”雷俊辭別元墨白後出了山門祖庭,前往山外別府見王歸元。
隱蔽的道門洞府中,王歸元當下仍是一身深紅道袍的年輕道士模樣。
當前狀態,最利於他穩定無間門戶。
雷俊到後不語,就只上上下下打量王歸元。
王歸元此刻已經神情如常,坦然承受雷俊的視線。
好半晌後,雷俊方纔開口:“感謝師兄,下次見到未來彌勒,我憑空長了一輩兒。”
王歸元笑嘆:“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雷俊:“師兄之前提及,曾經也有過想要收爲親傳弟子的可造之材,便是指未來彌勒?”
就他所知,未來彌勒慧因並非白蓮聖主靜久和尚的親傳弟子,不過雙方理念一致,慧因很早就被白蓮聖主下力氣培養,並確定未來彌勒之位。
“嗯,慧因慧根之深,猶在我之上。”
王歸元頷首:“不過那時我已經身陷無間糾葛久矣,出於種種考慮,最終沒能收他爲親傳弟子,也算是人生憾事之一。”
雷俊又開始上下打量王歸元:“師兄,你這個帶藝投師,眼下再看,年紀不僅比師父大,還要大出好多啊。”
對於這個話題,王歸元此刻已經頗爲淡定:“別管是名分還是情分,師徒早定,年齡不是問題。”
雷俊:“那師兄你接下來作何打算?再輪迴一世,回來給我和三師弟當師弟?”
王歸元莞爾:“這個就別想了,哪能給你們機會找回場子?”
雷俊若有所思:“是隻能同時存在三世身,如果師兄你這次再轉世,白蓮聖主就可能徹底入滅麼?屆時天龍寺法清大師成爲過去身,眼下的你成爲現在身,下一世做未來身?”
“伱果然敏銳。”王歸元頷首,收斂起笑容,認真說道:“我倒是不介意舍了白蓮聖主之身,但當前無間躁動,還需要穩定一些年頭在着手爲之,好在不急於一時。”
雷俊:“換個環境,或許更有利於師兄你更進一步接觸和穩定無間。”
王歸元表情頓時垮下來:“……你又想搞什麼事?”
雷俊神情如常:“羅淵想淹本派山門,雖然被師兄你用無間擋回去,但事情自不會就這麼算了。”
用大師姐許元貞的話來說就是:
我們沒死人,一樣要殺回去。
“我不反對找羅淵算賬,但是不是等大師姐回山,唐師妹出關後咱們再行動?”
王歸元嘆氣:“總用無間冒險,實在不穩妥啊。”
幽羅山君本身是相當於人族九重天五層圓滿境界高手的大妖。
雖然先前攻龍虎山捱了無間一悶棍,但當前能調動海量羅淵之力不受其他競爭對手干擾的情況下,幽羅山君實力不容小覷。
雷俊當前不能將三洞三天太上龍虎仙陣搬進羅淵的情況下,身入其中,則對方的主場優勢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說對方是九重天之上的妖聖可能有點誇張了。
但要是等閒視之,大大咧咧孤身入羅淵,不無翻車風險。
雷俊不似王歸元這般慎重,但也不會輕易冒險,自有準備。
不過自己洞開黃泉忘川對灌,事後收拾黃泉殘局頗爲麻煩。
既然如此,一事不煩二主,還是繼續找大師兄王歸元借用無間之力好了。
羅淵和無間互相牽制的情況下,王歸元行動也能自在些。
“唐師妹之前也說要去羅淵找對面算賬,咱們等她出關後一起?”王歸元還想再掙扎一下。
雷俊:“周天道人的徒弟木韋子和江楠聯絡,羅淵中近期可能生變。”
王歸元:“華菲師侄和華絨師侄當前修爲突飛猛進,唐師妹又閉關,她們難得等到你回山,你不妨先督導她們功課。”
雷俊:“嗯,她們都是天縱之才,進步很快,五年後方纔授籙,說不定會耽擱她們,屆時說不得要像小師姐一樣,府中予以破例……”
他說話同時,凝聚一枚自己的天通地徹法籙,交給面前王歸元。
王歸元神情無奈接過,同時將那無漏金虹還給雷俊。
雷俊隨手接了,同時繼續說道:
“菲兒和絨絨眼下修行倒不用擔心,我這趟回山已經先檢查過她們功課並佈置作業,而且有抱抱看着,雖然修行路數有差異,但當前基礎抱抱也可以指導……”
王歸元苦笑連連,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擡手將那天通地徹法籙貼在自己眉心。
他雙目中異彩連連,竟浮現衆多災劫指向,皆源自無間。
其眉心處天通地徹法籙,此刻彷彿第三目睜開一般,流出光華。
光華很快沒入前方虛空,虛空隱現動盪之姿。
早先受雷俊所託,王歸元便一直在做準備。
雷俊主持今漢人間那邊道家符籙派道法改元期間,王歸元已經有部分收穫。
無間倒灌羅淵,令雙方殘留一線聯繫。
此刻王歸元再得雷俊的天通地徹法籙相助,這虛無縹緲的一線聯繫,便化作實際的通路。
與先前許元貞入崑崙時相似。
雖不是真正的虛空門戶,但可容個別人進出。
虛實相間的道路盡頭,陰森冰冷,彷彿冥獄深淵。
“唐師妹閉關,你帶天師劍和天師袍了吧?”王歸元最後時刻問道。
“帶了。”
雷俊搭着王歸元肩膀一起上路:“師兄你也說了晚輩們修行重要,我們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