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最容易失魂受驚了,來,我看一下。」包大同搶上一步,抱起了小童,讓小童的小身體完全伏在他的肩上,一隻手輕柔的輕拍小童的全身,口中唸唸有詞。
「沒事吧?」呂妍擔心地問。
「沒事,沒嚇到他。」包大同把小童又重新放回到呂妍的懷裡,瞇起了眼睛。
沒有異常,一點異常也沒有,完全是小孩子應有的氣息。就算他用道法暗中探測了小童的體內也沒有任何反應。可是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小東西有古怪呢?
「哎呀,小夏,你的手流血了。」呂妍驚呼一聲,連忙把小童放在牀邊,拉起小夏的左手,只見她的無名指上有一道很深的劃傷,傷口邊還有些鏽跡,「我幫你處裡一下吧。」
「還是去醫院比較好。」包大同攔住呂妍,「如果有鐵銹的話,還是要消毒,打預防針為好,否則得了破傷風是會死人的。這樣,我們先走,明天我會來幫忙的。」包大同說著又看了小童一眼,見小童還眼淚汪汪的坐在牀上,又脆弱又無害,心想難道是自己神經過敏?
「好吧。」呂妍難為情地說,「你們那麼幫我,小夏還弄傷了,真對不起。」
「看你說的,這又不是你的錯。」小夏連忙安慰了呂妍一下,接著面對小童,「小童,阿姨走了哦,以後會來看你的。」
小童點點頭,眼神中滿是不捨,但還是乖巧的道別,目送三個大人走出房間。
腳步聲遠了,只有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模糊地傳來,房間內奇異地寂靜著,連呼吸聲也沒有,彷彿是阻隔在人世間外的另一個世界。
小童,這一個五歲的殘疾孩子,一躍從牀上跳下來,像猴子一樣靈巧、像落葉一樣無聲。
他慢慢地走到衣櫃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的神色變了。一絲一絲的,隨著嘴角的上揚、眼神的轉變,純真無邪慢慢被得意洋洋所代替。
他咧開嘴,無聲的笑了一陣,然後低頭看看自己一直握著的小拳頭--攤開的手掌中,有一枚帶血的鏽鐵釘。他拿起那枚鐵釘,迅速在鏡上畫了一個符咒。
鐵釘劃過鏡面,發出刺耳的『咯吱』聲,而隨著符咒的劃成,『小童』輕輕一按,那鐵釘就直沒入鏡面,發出『嗚』的一聲,宛如在哭泣。
「你說了陪我玩的啊,阿姨。」小童輕聲嘆息著,眼神又轉變為嚴厲,眼神毛骨悚然地瞪著,一動不動。
噠、噠、噠--
腳步聲傳來,小童知道那是呂妍。於是縱身一躍,又回到牀上坐著。而鏡子,因為他的離開而黑了一塊,是一個小小的人形,好像他的影子留在了鏡子裡。
他一揮手,鏡子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呂妍也正好邁進門來。
「小童,你做了什麼?」呂妍板著臉問。
而就在小童發生這些轉變的時候,小夏和包大同已經來到了街上。剛纔的事讓小夏有些頭暈,天空中的陽光又比較毒辣,於是包大同跑到路邊攤上買雪糕,小夏就站在樹蔭下等著。
剛纔小童的變化雖然不像那天那麼明顯,但就算她再白癡遲鈍,也深刻地感受到了不同。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個那麼可愛的孩子會變得讓人全身發寒?!她知道包大同在抱著小童輕拍的時候已經試探過了,不過既然他什麼也沒說,就證明沒有發現。可為什麼小童會在那麼惹人憐愛的情況下突然變得陌生?是心理上的疾病還是有什麼異變?
她百思不得其解,漫無目的地看著街上的行人。
陪我玩!
忽然,一個聲音在她心裡響起。同時,她猛然發現掠過她目光的街景有一道是她非常熟悉的,讓她又不自禁的向那個地方再看過去!
一個小女孩站在對面的街角,五歲左右、碎花連身裙、長頭髮、瓜子臉、大眼睛,不是那個失蹤許久的張嘉琳又是誰?
小夏霍地站起,「張嘉琳!」她大叫一聲,就想跑到街對面去,但才走到街邊,斜刺裡就伸過來一條手臂,直接把她拖了回來。
接著『啪』地一聲脆響,正在裝修的店舖的招牌落了下來,狠狠砸在小夏要跑過去的地方。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裝修工人在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拼命解釋,「我明明是裝好了的,也沒有鬆動,我不知道--我--」
「好了,好了,沒傷人就好。」包大同扶著嚇傻了的小夏,「趕緊收拾一下吧,傷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見受害者沒有追究的意思,工人千恩萬謝的離開。
小夏驚魂未定地擡頭看了看街角。但是,那個小女孩沒了!人羣依舊熙熙攘攘,可是那女孩如空氣一樣消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
「我--我可能出現幻覺了。」小夏不安地面對包大同的目光,「我命可真大,不然這次一定會掛了。」
「不是幻覺。」包大同扶小夏坐在涼棚下面,舔了一下扔掉了雪糕,但仍然沾了些溶化的奶油的手,「我也看見了。張嘉琳,不是嗎?」
「你也看見了?!」
「沒錯。」包大同側過頭痞痞地笑,一點也不像剛剛遭遇到驚魂一刻,「你當這招牌是平白無故掉下來的?你當是你命大嗎?前者是因為有了邪物,後者是因為有了我!小笨蛋!」
阮瞻也見過小童,但同他一樣沒發現異常。他們一開始只以為是那房子不好,但既然怪事隨著那對母子而來,那麼問題的根源究竟在哪裡是不言而喻的。「交換情報!」包大同坐在吧檯邊上說。
今天是週末,不過酒吧還沒有營業,只有店老闆和心理醫生在。
「先說說小夏的手是怎回事?」阮瞻皺眉。
小夏一進門,他就注意到她手上的傷。雖然她一直側著身子,力圖不讓人看到,但儘管他的眼睛不看她,可一顆心卻圍著她轉,她的一舉一動,包括微微皺皺眉頭,也逃不過他的視線。
「這也算一個情報,一起交換。」
「切。我自己不會去問嗎?」萬里輕斥了一聲。
「到底怎麼回事,不然你就捲鋪蓋滾蛋。」阮瞻冷著臉,「我答應你老爹幫你,可沒說讓你白吃白住!」
「好吧好吧,我說。」包大同舉手投降,把中午在呂妍家發生的一幕說了一遍。
萬里吃驚不小,望著臉色凝重的阮瞻道,「你覺得呢?那對母子有問題嗎?」
阮瞻沒說話,緊皺著眉頭。
「有時候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包大同說,「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都不能感覺到邪異之氣呢?」
「有一種可能。」阮瞻也坐下,「那就是他的道法遠高於我們,那麼他就可以把邪氣或者妖氣都收斂起來,讓我們覺察不到分毫。」
「又是大傢伙,咱們的命還真硬。」萬里嘆道。
這一次,包大同沒有回嘴。
阮瞻所說的可能,他也想到過,但他一直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不是他怕,而是他無想像。他從小和父親修道,阮瞻更是天賦異能,假如他們全都看不出來,那麼對手極可能有幾百年的道行。可是這怎麼讓他相信,一個嬌滴滴的少婦,一個天真的小孩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可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也有可能是其他我們未知的原因。」阮瞻彷彿知道包大同心裡的矛盾,或者說這種複雜的情緒他也有。「大千世界,隱藏了太多我們不能知曉的事,一切要到最後才能揭盅,什麼可能性都會有。」
包大同聳聳肩,「說得對,那我們就較量看看,反正萬事終有了結。這可是他們找上門的,不是我惹事!」
「那麼--這就是你的情報?」萬里問,「你忙活了一個多星期的情報?」
「喂,這一週我一直幫著小夏行善,差不多跑斷了腿。你用那麼少的錢,那麼短的時間開一家店試試?」包大同抱怨道,「就這樣,我還抽時間調查了張子新的事,順便還摸了一下現實中呂妍母子的底。」
「說來聽聽。」阮瞻說。
「張子新是本市晨報的記者,這你們知道。」包大同說,「但你們可能沒注意到,他是社會新聞版的記者,而且是個業餘作家,特別熱衷於報告文學類的東西。五年前,也就是他結婚的前夕,他本來是決定把法定婚假和平時積的例休集中在一起,用於婚後和呂妍去海南度蜜月的,結果不知為什麼突然終止了這個計畫,提前申請了例休。據呂妍說,他是有緊急採訪任務,但根據我的調查,他是聽說有靈異事件,於是決定去採訪,然後寫成報告文學。因為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有妖,他要破解這個謎題!」
「你調查的?」阮瞻聽的極其認真。
「是啊。」包大同有點得意,「當年他的失蹤,警方徹底調查過,到現在也沒有定論。可是我去調查時注意到了他最好的朋友王勇,那是個絕對的唯心主義者。你知道啦,我們這些人最會察言觀色,所以,他沒有向警方透露的事,卻告訴了我。」
「不是又用了什麼幻術了吧?」萬里問。
包大同嘿嘿笑了兩聲,「那倒沒有,我不過--不過是讓他夢見了他五年前失蹤的好友,然後給他解了解夢。」
「包大同。」阮瞻皺緊了眉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身為有術法者,你可以利用此種本領行善。但你不能一味左右他人,除非有人請求於你,否則就是違德的。」
「知道啦。」包大同並不反駁,「我也知道最近這樣多了一些,可是這件事實在年代太久了,要不使用這種手段,就無從查起。不過,對那個地產富商的事怎麼說?」
阮瞻伸了伸拇指。
「這可是你第一回贊成我呢,一會兒我要寫日記,記下這感人的一天。」包大同開玩笑,「不過你們猜王勇怎麼說?」
「要不要買票聽你說書?快點繼續。」萬里催促。
「他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五年前,關於拆穿靈異現象的作品流行,比如說那個什麼『魔鬼山谷』的,我們的張記者非常喜歡這類讀物,日思夜想的也想寫一本,但是他一直也沒有什麼機會。直到他結婚前不久,才聽說在一個地方盛傳出了靈異事件,於是他顧不得正在籌備婚禮的忙碌,申請了假期去了那裡,想調查完靈異現象的背後故事,再以此為素材寫一本書。」
「什麼事?在哪裡?」萬里問。
哪想到包大同卻搖了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張子新訂的是去西安的機票。你們要知道,最好的朋友之間,性格可能完全相反。張以新和王勇就是這樣,一來王勇膽子小,不想介入這些事情,二來張子新想自己破解靈異事件,寫一本轟動的書出來,所以並沒有過多的透露。」
「你這是個很小的情報。」萬里說,「只是指明瞭大致的方向,並沒有很強烈的建設性。」
「那麼我再附著一條--呂妍和小童確有其人,檔案齊全,並不是憑空出現的。所以--如果他們母子有問題,肉身也是正常的。那麼,你們的情報是什麼?」
「我們打著包大師的名號走訪了那十個失蹤了小孩的家庭,結果聽說--」
「十家?不是七家嗎?」包大同訝異地打斷萬里。
「顯然這些天你是很忙,沒有看報紙。」萬里說,「這一週又失蹤了三個孩子,官方已經提醒市民注意了,讓大家看緊自己的孩子,不要讓歹徒有機可乘。」
「可是這和拐賣兒童無關吧?」
「確實無關。因為從目前來看,他們只是拐,並沒有賣。」
「那為了什麼,不會是為了吃吧?」包大同話一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
但願不會是這種結果,那也太殘忍了。吃小孩,他無法想像,假如是這個,他們面對的可是妖魔!
萬里忽略包大同的猜測,繼續說,「我們詢問了很多失蹤兒童的父母,每個人都說孩子的失蹤非常突然,事先沒有一點徵兆。而且所有的孩子都是半夜失蹤,房門都是從裡面打開。可是有一點問題,失蹤的孩子年齡都是四到六歲,年齡很小,有的連衣服也穿不好,如果防盜門是從裡面鎖上的話,有的孩子也不能自行打開,可是這些孩子失蹤時,都穿走了平時最喜歡的衣服,失蹤時,父母睡得很沉,什麼也沒聽到。重要的是,每個母親在孩子失蹤當晚都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什麼?」
「睡前,這些母親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但是打開門卻什麼也沒有。而在剛睡下時,一直聽到街上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叫--媽媽!媽媽!」
「男孩還是女孩?」包大同問。
「廢話!」萬里無奈地長出一口氣,「幾歲的小孩,聲音哪分得出男女?」
「還有--」阮瞻接過話來,「有幾個失蹤孩子的父母,聲稱看到過一個奇怪的小女孩在周圍出現。因為那小女孩比較古怪,所以很有印象。」
「是張嘉琳?」
阮瞻點點頭,「沒錯。還有個奇怪的現象--失蹤的都是女孩!」——我遙遙而來。攜今生後世。終於,終於得遇他,三千紅塵燦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