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安侯孔蕩。十幾年快二十年的事了,那會兒南安侯還在做承孫呢,就和平都相識,那幾年他們彼此年幼逢年過節倒也能碰上幾面,後來老老南安侯病故,這位就回了廣西桂林,這樣一回就十五年過去了。現在南安侯回京述職,不瞞娘娘,南安侯在外頭見過了平都,說到王爺跟前,說是……”魯王妃未語先笑了笑,道:“說是他自己這樣的,也不知能不能得平都青睞。”
平都公主現在是住在外面,她已經出嫁過了,不管營陵侯府怎麼樣,她的公主府還是存在的,不過以前的那座公主府和營陵侯府相鄰,皇上怕平都公主觸景而不能斷情,所以在永定門前的安定街另起了一座公主府,安定街和皇宮是呈一條直線的,和西苑的距離也近,夏語澹站在景山上能看見她的公主府,這樣的地理位置,也彰顯了皇上對平都公主的愛重。
平都公主在兒子聶臻週歲的時候,從鏤月樓搬去了新的公主府,那年還是平都公主執意要搬出西苑的,說住在西苑還是她一府獨大自在。夏語澹知道她是爲了兒子,畢竟兒子是外姓父族又是那樣,長居宮廷內院不成體統。
夏語澹現在思維有些遲鈍,調出了腦海裡南安侯的家世,道:“這南安侯今年快三十了吧?他是娶過妻子的,倒也沒聽過他有兒子。”
南安侯,南安南安,這個爵位是世代鎮守廣西桂林的,南安侯小時候滯留京城,有點抵押在京做人質的意思,當然若孔家忠心也不能那麼說,這是皇家給南安侯府培養繼承人呢,基本上那些外封的武將世家,留在京城的子孫,待他們長大了返回封地是家族無可爭議的繼承人,皇上待他們這些留京的權貴子弟一向優待,逢年過節都會招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伴駕,也算從小的一種歷練吧。
魯王掌了宗人令,魯王妃對這種事情是如數家珍,道:“南安侯今年二十八,十年前娶了當時的廣西都指揮使吳之道的嫡長孫女,婚後三年生下一女,婚後五年吳氏難產身亡。”吳氏懷的還是男孩,是母子俱亡的,說到此節,魯王妃小聲快速說過,道:“若是南安侯有子,倒也不敢唐突了公主。”
“也是!”南安侯要是有兒子,再娶的公主生下兒子,公主之子在禮法上就輪不到南安侯的爵位了。但南安侯娶過妻子就是鰥夫了,平都進門在家禮上還是比先前的吳氏矮一頭,夏語澹想到了這一點。
魯王妃也是略有遺憾,但就這一點她要說一句公道話,道:“平都現在二十五了,和她相配的年紀,又不是娶不上媳婦,若是二十大幾近三十未正式娶妻納妾的,倒也值得懷疑了。”
大齡不婚,近三十了還不婚的男人,很可能很可能,是不喜歡女人或是沒有生育的能力,再或者有梅妻鶴子那般灑脫不受家庭拘束的心境,不然留不到這個年紀。這一點倒是不能苛求南安侯。平都公主前面的駙馬,留到十七八歲,那小雛兒的模樣都是裝的,私下的品味對於平都公主而言,不吝於奇恥大辱。所以夏語澹也贊同魯王妃的說法,認真的問道:“那南安侯的內院,除了吳氏之外還有幾人呢?”剛纔魯王妃說正式娶妻納妾。
“南安侯也不太貪婪女色的,吳氏生前收用了她身邊的一個陪房丫鬟,吳氏死後這個陪房丫鬟升了姨娘,這些年又用着一個通房丫鬟,所有南安侯的後院只一妾一通房罷了。”這個時代,南安侯的私生活已經很規矩了,也不能要求男人在沒有妻子的時候用五姑娘解決生理問題,魯王妃接着道:“這些年她們也沒有生下一子半女,南安侯說了,若尚得平都,這一妾一通房也不妨礙平都,轉頭就發嫁了她們。”
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夏語澹忽然很感興趣,道:“也不知南安侯模樣如何?”
魯王妃是有備而來,也不形容,從袖子裡摸出一張南安侯的畫像,笑道:“我都準備着了,王府上的畫工執筆,和真人也差不離了。”
夏語澹接過了畫像,是一幅一尺長的工筆肖像畫,從畫像上,是可以看出南安侯俊秀英颯的模樣,旁邊還寫了他的身高,聯想平都公主的身高,若是兩人長在一起,那個高低差也是很合適的。
夏語澹是知道平都公主有點顏控的,其實他們趙家的人都有點顏控,南安侯這樣的皮囊,夏語澹滿意的點點頭。
魯王妃就是爲南安侯和平都公主搭個橋,她宗人令夫人慣常幹這種事,做媒人的活兒給兩方遞遞話,但也只是遞話而已,不代表她魯王府的態度,所以此事說到這兒,她就打住了。魯王妃走後,夏語澹又細細找了南安侯的家世看。
原來這南安侯府和淇國公府在五六十年前同戰西南,交情匪淺。喬費聚和老老南安侯,就是現在南安侯的祖父,是正經磕過頭歃過血的把兄弟,早年南安侯滯留京城的時候,也多蒙淇國公府照拂。這些年南安侯府未見衰微,也未見煊赫,總之以夏語澹的眼界,要是平都公主願意,也算一樁不錯的婚事。夏語澹把這件事一模一樣的轉告了趙翊歆。
其實皇上和趙翊歆從來沒有拿公主的婚事做政治籌碼的意思,德陽公主平都公主的婚事都是在她們你情我願的情況下決定的,再說了,民間還有說法,再嫁由自身,既然平都公主在宮外已經見過了南安侯,允或不允,只看平都公主的意思,這件事情就交給夏語澹去和平都公主說了。
夏語澹把皇上,趙翊歆,魯王妃的意思這樣一轉告,平都公主深入沉思。夏語澹待要說讓平都公主回府考慮幾天,幾天都可以,平都公主已經決定下了,手摸上夏語澹還是平坦的小腹,鄭重的問:“太孫妃,你現在能感覺到你的孩子嗎?”
夏語澹一愣,隨即柔和了道:“說實話,現在真實身體上的感覺是還沒有的,但是想了他千萬遍,想多了這個感覺就有了,實實在在的人,除了殿下他是最重要的人了,有時覺得他比自個兒都重要。”
平都公主點頭,收回了她的手,道:“我也是這般想的,有時候我覺得臻哥兒比我自個兒都重要,他也只有我一個母親而已了。我若再招駙馬,日後必然會有別的孩子,兒子,女兒。他的父族又是那樣兒,我帶上他去孔家……”平都公主臉上笑着,情緒卻是惆悵的,道:“其實南安侯和我說過,他會對臻哥兒視如己出,如,那只是相似,不是一模一樣,南安侯做不到的,把臻哥兒完完全全當做他的孩子,當然,當初連聶家那些人都沒有把這個孩子真正放在心坎上,我也不能要求毫無血緣關係的別人,和我一樣把臻哥兒放在心尖兒上。”
在夏語澹面前,平都公主以兒子爲由,拒絕了南安侯的求婚。夏語澹即將爲人母親,是很能理解平都公主的心情,很多離異或是喪了配偶的父親母親,顧念着孩子,都不會輕易再婚的,所以夏語澹也不多加勸阻,就由着平都公主去了。
平都公主出了華滋軒,又得了皇后急召,嫡嫡親孫女的婚嫁大事,皇后也兩眼直盯着,聽了平都公主爲了兒子不願意再招駙馬的理由,搖頭嘆息,滾下淚來,道:“你爲了恪盡母職,再失姻緣,他日臻哥兒長大了,懂事了,也會覺得是他虧欠了你。他一個公主之子,日後還能委屈了他不成,便是委屈也是有限的。”
比起親孫女的幸福,曾外孫子和皇后又遠了一輩,皇后要這樣爲平都公主着想,平都公主也表現了理解,安慰起皇后道:“這半年臻哥兒生了幾場小病,雖然是小病吧,可是那聲聲咳嗽,每一下都咳得我心頭一顫,他生病那些天,好幾晚我都能夢見他小小一個人,臉上忽紅忽白髮燒的樣子,便是我睡着了都不安穩,每次醒來都要披衣去看看他,看見他安然的睡在那裡,心裡緊着的那股子勁兒才鬆開了些。這般苦樂,是我甘願的,皇祖母無需爲我難過,也不必爲我掛心。”
“可是我的平都呢,難道就要孤獨一輩子了嗎,日日枕畔淒涼。”皇后依然落淚不覺,緊緊抓住平都公主的手勸道:“似南安侯這樣的,也難找出第二個了,而且那小子少年時就有些意思,只是那會子懵懵懂懂,倒是錯過了十來年,現在兜兜轉轉,不是一場好姻緣嗎?”
平都公主對皇后的後半截話無動於衷,臉上笑了,笑容有些複雜,心底的深處是愉悅,可是面對皇后就笑得有些尷尬了,道:“其實我的枕畔也不淒涼。”
兒子和成熟的男性不一樣,平都公主在心理和生理上,也沒有全部失去對男性的渴望,而且她公主的高貴身份,也讓她無需苦苦壓抑這份渴望。皇后正是看上不平都公主在她公主府裡的那點事,既然平都公主自己揭下了那張紙,皇后也表態了,憤然道:“看一看德陽的丈夫,德陽的生母都不在妃嬪之列,她的丈夫靖平侯如何,京城中數一數二的俊傑,出身世家又手握重權,你呢?你呢!你是我兒……”皇后及時剎住了嘴,隱在袖子下的手緊握成拳頭,差一點把自己的指甲劈斷了。
皇后心裡是明白的,平都公主是她兒子,獻懷太子唯一的後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