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霍將軍掛彩了
三年前那個冬天於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有心力能回顧的時光。
“先喝湯吧。”
呆呆坐了一陣，紫緗催促她。
她端了碗在手，藉着咽湯的動作把心口的浮動給壓下去。
然後長吁出一口氣，又扭頭去喚紫緗：“把我荷包拿過來。”
紫緗卻拿帕子包着匕首走過來道：“這刀子上怎麼會有血？”
這把刀的來歷其實長纓也說不清楚，當時連串事件給她衝擊太大，很多當時發生的小事情後來記憶都變模糊了，也不記得它什麼時候就在她身邊。
只覺得大小合適，素日也就藏在袖筒裡，這也正是先前她在馬上拿來抵住霍溶頸窩的那一把。
她頓了半息，接過來。
刀刃上兩面皆有血，且有不同程度的擦拭過的痕跡，想來是插在腰間時被衣裳磨蹭的。
霍溶左手輕握抵在腮邊，橫刺了一眼徐瀾，迴應道：“本來我早早地已經跟醫正約好了時間，看來胡軍醫的醫術也許更強，不如我就推了醫正，專門候着胡軍醫到來？”
長纓沒說什麼。
……翌日例行去衙署，出門時剛好在巷子裡遇見蘇馨容，臉色黑黑的，眼下還有倦容，仔細看，施了薄粉也掩藏不住。
長纓坐在他們倆側後方，默聲不語。
“要不要緊？有沒有傳軍醫好好看看？”
看到長纓時她停步狠狠一瞪，連面子情都不顧了先行走人。
“哦？”徐瀾訥然了一下，“天黑前我到你們家，少擎說你還沒回來？”
只是沽名釣譽不要緊，沒事跟無辜之人過不去就不太對了，這丫頭跟着蘇馨容，往日沒少擠兌她。
“那是因爲我臨時又去了趟點心鋪子。”她安然若素地圓着謊。
徐瀾扭身投過來一個大大的笑容：“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血跡還不少，如果不是脖子上的，那就只能是他手掌心的了。
“把這些交給周樑，讓他明日去查查，這些東西他們都是自哪裡購回來的，或是哪些工匠制的。”
左右人皆把頭扭得開開的，還伴隨着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長纓從他們的對話裡估摸着他已經知道霍溶昨夜在碼頭大概，但料想他也沒那個臉會說出來手是她的刀子劃傷的，便氣定神閒地扯謊：“天沒黑就回來了。”
“回頭我送點藥去你那兒。”徐瀾拍拍霍溶肩膀，也坐下來。
但黃慧祺表現得太明顯，彷彿是擺明了要送上門。
這是她在船塢裡順手牽羊來的幾樣東西，零零碎碎，無非是制船所用的木楔鐵屑之類。
長纓留意了一下霍溶右手，只見果然纏着紗布。而有眼尖的已經驚呼起來：“霍將軍怎麼掛了彩？”
今日是下旬日，衛所每旬頭一日都要碰頭集議。
但疼的人又不是她，她的同情心不會浪費在一個咎由自取的人身上。
但，也僅止於此罷了，他不在意。
當然配件這樣的東西大同小異，但畢竟是人手做出來的，打製習慣終究有跡可循。
霍溶被提醒，擡手笑了一下：“黃將軍眼睛可真尖。”
時間還早，人才到了三成，長纓剛坐下與關心着碼頭之事的盧鑫邢沐二人嘮了幾句，門口那一片忽然一肅，接着跨步走進來兩個人，一色的高大英挺，左首的俊逸非凡，春風拂面，右首的，嗯，過得去，正是徐瀾和霍溶。
長纓瞧着那手背微腫的樣子，估摸着也是點疼。
原來終究還是受了傷……
自然會覺得眼熟，她也覺得眼熟，因爲督造司裡前陣子工匠製成的船料跟這些差不多。
這些仗着家世從軍的將門女子多半都不是爲了掙功名，不過是爲着面上好看，又不耐煩跟那些女紅好學問好的大家閨秀比素養，從軍撈個將職度過婚前時光，顯然是很好的選擇。
那刀子又薄又利，她的力道又兇又猛，那樣子抽下來，怎麼會不要緊。
“是麼。”徐瀾笑望着她，“點心好吃嗎？”
兩人頓時奪去大片注意力，邊走邊說笑着進來，昨日裡在沈家的風雲詭譎，像是並不存在似的。
長纓不知道哪裡又得罪了她，但想着她們姐妹有這副德行也不奇怪，遂也懶得理會。
而後又把荷包接在手裡，將裡頭幾樣物事掏出來。
長纓倒沒有看不起她們，要知道若不是因爲她跟凌家的事，她也許比她們更加活得像只米蟲。
她收回目光，正想把話引回正事上，他卻又已經看向還在盯着霍溶的黃慧祺：“黃將軍既然有這份美意，回頭請胡軍醫到衛所來給霍將軍仔細看看也成啊。”
紫緗看了下：“挺眼熟的。”
這血肯定不是她的，但她先前也並沒有當真扎破他的脖子，那會是……想到他後來奪她的匕首，她心下恍然，坐了起來。
要不了命，至少也徒添了不便。早上洗漱，左手使不來，嗯，是佟琪代勞的。
驚呼的是位女將，長纓認識，管碼頭擴建的李燦將軍那頭的，也是跟蘇馨容她們那一掛的，叫黃慧祺，父親是衛所裡的參將。
霍溶笑了下，沒搭話，挑了張椅子坐下來。
來的人還不多，霍溶又剛好處在督造司這一片，見他有迴應，黃慧祺便紅着臉關心起來。“衛所裡的胡軍醫是我表舅，醫術極好的，回頭我請他給霍將軍好好看看？”
黃慧祺立刻道：“那稍後我即帶着軍醫去求見霍將軍。”
長纓頓了下，看了看左右。
從前長纓不夠格，如今調到督造司，少不得也要到場。
她想了下，把刀子扔回桌上：“去洗洗。”
請醫看病根本不必看誰的面子，一旦將領有傷病，軍醫須得到場。
醫正之所以爲醫正，自然術業上有強項，更別說還有個上下職級擺在那兒。
黃慧祺的表舅醫術再好，顯然也不可能直接奪了醫正的差事。
人人都往黃慧祺看過來，她臉色紅了又白，硬撐着扯了兩下嘴角，退了下去。
徐瀾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霍溶看了兩眼，也笑着收回了身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