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小葉子,記住嗎?”
周正義攥起沙包大的拳頭,往年僅十歲的葉觀武下顎上輕輕蹭了一下,一邊說道,“搏擊之中,讓人碰到這裡是大忌。人的下顎抗擊打能力很弱,在這個位置上,只需要輕輕發力,就會昏厥。而一旦昏厥,就等於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葉觀武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另一側下巴,問道,“萬一被擊中了怎麼辦?”
“沒有萬一。”周正義用十分果決語氣結束了談話,“保護好下顎,絕對不能被擊中就好了。”
“哈哈哈哈……”
蒼邁的笑聲從兩人身後傳來,姜永夏不知何時站到了二人身後,竟然連一丁點聲音都沒發出。
“師父!”
“師爺!”
兩人規規矩矩地行禮,老爺子卻很隨意地搖搖頭,他那古木一般粗韌的右手上,正託着一隻木碗,碗中盛有清水打底,立着一塊搖搖晃晃的白色豆腐。
“小葉子,你師父說的,從思路上來講並沒有錯。同人搏擊時,守住下顎,想辦法進攻別人的下顎,不失爲一種戰術。但……”他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手裡的木碗,笑道,“總有一天,你會遇到真正的強者。也許是力量,也許是技術,那傢伙都在你之上,他三兩下就擊穿了你的中線防護,打在下巴上,那時候,你怎麼辦呢?”
“我……”
想也知道,十歲的葉觀武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看好。”
姜永夏將碗放到桌上,輕輕用手一撥,碗裡的豆腐受到力作用,開始飛速地碰撞碗沿。
“下顎受擊後,震動會一直傳遞上去,影響到大腦。這塊豆腐,現在就好比是你的大腦了。想讓它停下來,該用什麼辦法呢?”
————
“籲……”
將腹中濁氣盡數吐掉後,葉觀武咬了咬牙,捏起拳頭,大概判斷了一下方纔被雞仔打中的位置。往另一側下顎,以大概相當的力道,狠狠給自己來了一下。
“嗡!”
眼冒金星,劇烈的眩暈感讓他止不住乾嘔起來。
但,想要短時間內止住外力造成的運動,便只有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使出一個反力。這招看着挺怪異的,但葉觀武親測有效,眨巴兩下眼睛,看到的景象不再重疊,視野內的一切都跟着清晰起來。
……
另一邊,原本正豬突猛進的雞仔,忽然間停下腳步,如機警的猛獸一般轉過腦袋,看向空中。
空中。
一棵……被連根拔起的樹,正朝他下墜。
雞仔下意識地擡起右手。
“轟——————!!!”
這課大樹像一根釘子,被巨力生生釘入了地面以下,順帶着把雞仔一併錘進地裡。而這一幕的始作俑者,則是輕輕從樹冠上躍下,半眯着眼睛,揚起腦袋,好像在欣賞自己搞的行爲藝術。
“小子,別擱那兒凹造型了!”看着這棵被蠻力釘入地面的樹,亞瑟終於洞察到這場戰鬥唯一的勝利方式,心下一狠,從傳說揹包裡掏出了他的多年珍藏,“接住!”
入手的冰涼觸感,在路燈的映照下,這個半透明瓶子竟然散發出琥珀色的光芒,將瓶子裡流轉的液體襯得彷彿瓊漿一般。一點點醇香的氣味從瓶中泄露,立刻被葉觀武的鼻子捕捉到,腦海中傳來一股異樣的渴望,口中分泌出異常多的口水,要他趕緊把木塞撥開。
這股明顯不屬於自己的慾望,
讓葉觀武心中一凜。
剛纔那一瞬間……意識恍惚一下,大腦沒有給出指令,手已經下意識按在木塞子上了。如果沒反應過來,他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撥開蓋子,一口氣把裡頭的酒倒進喉嚨。
這種情況,在十年前也有過。
“果然,最近喝的太多了,還以爲不會這麼快呢……”看着手上的酒瓶,葉觀武的神情很是複雜。
茅臺,波旁,汾酒,短短几天,已經先後有三種烈酒下肚了。再這麼喝下去,手上的制勝法寶,很快就會變成助長祂日益強壯的養料。練功十年,不知流了幾車汗,才勉強打下封印祂的地基。一旦崩塌起來,速度遠比想象中要快。
但……
逐漸顫動的樹根,讓他別無選擇。
“這朗姆酒可有年頭了……商店裡可沒得賣,都是我從木箱子裡開出來的。”亞瑟看着他用手指撥開木塞,一口氣全乾了,不禁露出豔羨之意。
這玩意兒實在太珍貴了,以至於他自己都捨不得喝。朗姆酒是以甘蔗糖蜜爲原料生產出來的,塞子一拔開,令人愉悅的香甜氣味飄出來,甚至讓葉觀武短暫忘記了自己身處戰場。
這是他第一次在戰鬥中,完整地飲下一整瓶好酒。
不得不說,效果有些太好了。因爲他分明感受到一股不屬於自己的巨大愉悅感,在體內冉冉升起。這股感覺屬於酒蟲,就好似遠古惡魔的召喚儀式,美酒便是奉上的祭品。寄宿於脊柱中的酒蟲興奮不已,開始給予祂的宿主正反饋,其結果便是……
“哐——!”
五指合攏,僅僅是下意識的力量,就把玻璃瓶握成了碎片。葉觀武單膝跪地,很是痛苦地半捂着臉,指頭深深陷進皮肉裡,好像要把自己的臉皮抓下來。整個身體像蝦仁一樣弓起,痛苦地蜷縮着,體內傳來爆豆子一樣的聲響。
亞瑟見他狀態不對勁,剛要衝上去,卻被葉觀武用手勢止住了。
“沒……事……”
他幾乎是咬着牙吐出這兩個字,脖頸梗直,青筋暴出,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瀑布壓在他肩膀上,必須要頂着水流衝擊,才能一點一點將腰板挺直。光芒構成的觸鬚正從其後頸中涌出, 情況和黑鸕鶿類似,但要強烈很多,一抹明亮的碧藍色開始搶佔頭髮。
不多時,碧藍和大紅分好了地盤,將一頭黑髮劃分的明明白白。
葉觀武很艱難地揮揮手,示意亞瑟退得遠一點。
“咚————!!!”
粗大的樹木,被雞仔從根部撕成兩半。伴隨着淒厲的嘶吼聲,他從深坑中一躍而起,瘦弱的身形在空中擺出架勢,一拳轟過,帶起陣陣狂風。
與此同時,葉觀武側身站立,紅藍交加的頭髮被風吹起,右腳足尖點地,已然完成了鞭腿的起勢動作。
……
約書亞莫名露出笑容。
“真正能成爲‘戰鬥’的戰鬥,馬上就要來了。”
————
“御主,我強烈建議你不要摻和進去,從動靜來判斷,這可不是上次晚宴那種小打小鬧。”喜兵衛像個操心的老爺爺一樣,絮絮叨叨地說着,“既然出現了更強的組合,我們就應該靜觀其變,等他們的戰鬥結束,或者快要結束時,才選擇介入方式。所謂價高者得,不就是這麼回事兒嘛。”
……
雞仔和葉觀武的戰鬥實在有點超模,打從一開始,摔打的聲音就響徹了整片上城區。這年頭的網絡和啓發達,熱搜一看,連在哪條街幹架都知道了,就是沒人敢去湊這個熱鬧。
洛曉芹是個例外,此刻,她跪在地上,從牀底扒拉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箱子。
“呼……”
吹去灰塵。
紅色箱子表面上,用鎏金印着一隻展翅高飛的鳶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