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好,之江大橋上的吊索,其寬度就跟魚腹小道差不多,僅能容納一隻腳。葉觀武毫無準備地就飛到上面,正是驚魂未定的時候,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抓住吊索表面。密集的雨絲落下,讓其表面變得十分溼滑,抓起來很有難度。一個不當心,整個身體便滑了下去。
“臥槽——!!”
到這一步,他也顧不上什麼素質問題了,下意識地爆出粗口,雙臂一攬,像是做引體向上那般,緊緊抓住吊索。唯一的區別,便是腳下不再是平地,而是一條在無盡歲月中緩緩流淌過的大江。
更要命的是,精通十八般武藝的葉觀武,偏偏不會游泳。要是真掉下去……大概就要在撲騰中溺死了。
“嘶……”
倒吸一口冷氣,葉觀武想要樂觀地笑兩聲,不知爲何,他的聲音卻異常嘶啞,笑出來更是比哭還要難聽。
偏偏是這個時候,喉嚨突然變得無比干澀,腦海中下意識產生了一股對酒的強烈渴望。
“要死,我在想什麼啊……”
他趕緊搖搖頭,就這麼一個動作,手上又是一滑,差點抓不穩掉下去。這一幕簡直像噩夢裡纔會有的場景,他恨不得拿牙去咬住大橋兩旁的吊索,暗罵一聲,腰腹發力,像只樹懶一樣,兩條腿夾住吊索,緊緊扒拉在上面。
“……”
雞仔半眯起眼睛,竟然被氣笑了,“認真的嗎?”
隨手抓起一輛車,像撕薯片包裝袋一樣,撕下車門,遠遠丟了過去!
————
“啪嗒!”
因爲下雨,樓頂邊緣已經聚積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洛曉芹也沒注意,一腳踩上去了。
這裡是居民樓樓頂,平常也少有人來,只有她三天兩頭會往上面跑,對這裡可謂是輕車熟路,都可以算小半個秘密基地了。緩步踱至大樓邊緣,站在高處,閃爍的霓虹連成一片,倒映在她的眸子裡。
她很喜歡這樣眺望夜景,開闊的室外,不管是近處的同小區居民樓,還是遠處密集的高樓大廈,每一盞亮起的燈,都代表着一份人家、一個故事。她一個人躲在夜色中,偷偷想象,這些亮着燈的房間裡,到底會住着怎樣的人,上演着怎樣的悲歡離合。似乎只要這樣,就能逃避她自己家裡空無一人的冷清事實。
不過,此時此刻,是她在近兩年間,第一次以其他理由踏上這裡。
“呼……”
微微仰起頭,感受着雨絲打在臉上的冰涼觸感,洛曉芹嘆了口氣。
夜空被黑雲遮住,看不見星星。
“爸,媽……”
她儘量不去看下方車來車往的街道,儘量不去聽城市裡錯綜複雜的聲音。
“祝我好運。”
縱身。躍下。
……
“轟————!!!”
在洛曉芹耳中,飛鳶服展開的聲音簡直大若驚雷。一股強大的升力從下方傳來,托起飛鳶服的雙翼,讓她整個人騰空而起,處於一個滯空滑翔的狀態。好久沒幹這麼刺激的事兒了,看着地面驟然遠離,腎上腺素一下子狂飆,讓少女進入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
“哈……”
“哈哈哈哈!成功啦,又飛起來啦!還好這些年身材都沒變……哦呼!”
此刻,她正採取一種“雙臂張開、身體繃直”的姿勢飛行,而飛鳶服,則是在手臂上延伸出一對漆黑色的滑翔翼,有點類似蝙蝠的飛行方式。
乘風而動,
能夠在空中長距離滑行。意識到情況不對,趕緊猛地一拽右側拉環,將翅膀收攏,令整個身體快速向左側機動閃避,繞開一棟大樓。
“嗤——!!”
略一瞄準,一發勾繩從她佩戴在右臂的臂鎧上射出,勾中大樓頂端。洛曉芹在空中輕輕一蹬腿,勾繩收緊,纖細的身體快速爬升,再一次來到高處,展開雙翼。
“呼啦!”
城市的一切風景,盡收眼底。
“御主,你那邊怎麼樣?”飛行前就佩戴上的耳麥中,傳來喜兵衛的聲音,“還順利嗎?”
“我已經成功起飛了!”洛曉芹強行壓抑住興奮,但還是用吼叫的音量喊了出來。沒辦法,高空的空氣對流相當強,用平常的音量,根本就聽不見。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好像需要花點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好吧,不管怎樣,我已經到現場了。他們的位置發生過改變,這會兒,是在之江大橋上面,兩個都是。”
“之江大橋,之江大橋……”
洛曉芹畢竟是外地人,對當前的地理位置沒那麼熟悉。她先是擰動機關,飛鳶服內部的細竹架支撐住“翼”的形狀,空出左手,在離地幾十米的空中掏出手機來。因爲光線不足,她還得小心翼翼地輸入密碼,好不容易纔查到大概方向。
“行,到了聯繫。”
“轟————!!”
雙翼一振,洛曉芹確定了大致方位後,直接收攏身形,穿過細雨,向大橋的方向飛去。
————
擦着頭皮飛過的車門,讓葉觀武不得不調整重心躲避,其結果,便是雙手鬆開,只剩兩條腿倒掛在吊索上,整個人像是塔羅牌裡的“倒吊者”一樣。
眼看着雞仔又舉起另一輛車,又將車頭對準自己。退無可退,葉觀武當即狠下心,嘴裡像嶗山道士穿牆前一樣,唸唸有詞,“甭管你是酒蟲、米蟲還是阿米巴原蟲,能讓我活下來就是好蟲。等我回去之後……一定讓你喝個夠!十杯,十杯行嗎?!十五……不,二十杯!一瓶!直接幹一瓶白的!”
如果說之前,他還對酒蟲是否有自己的意志抱有懷疑,那麼現在……所有疑問都煙消雲散了。
話音未落,那股從後頸處涌現出,瞬間通達四肢各處的暖流,已經說明了一切。
“轟————!!”
一輛五人座的麪包車被雞仔雙手舉起, 猛地砸過來。
趁着暖流舒展四肢的瞬間,葉觀武腰腹發力,僅靠核心力量完成了伏地挺身的動作,雙腿鬆開,如跳水運動員一般,在空中轉體半圈。靠着短暫的滯空,險之又險地擦過了這趟車禍。
但……
他卻向這輛險些撞到身上的麪包車,伸出了右手。
“嗤———”
金絲再度從腕部射出,粘在車屁股上。葉觀武大喝一聲,手臂上的每一寸肌肉隨之繃緊,凌空發力,猛地一拽,竟然將它原路拉回來,猛地向橋面摜去。
“嗯?”
“咚—————!!”
瞳孔放大的瞬間,雞仔沒來得及躲開,硬吃下了一記麪包車衝撞。與此同時,葉觀武在空中連着翻了幾個跟頭,用旋轉來削減力道,平穩落地,濺起了一地的水花。而後,他便下意識地看向雙手,握拳,再鬆開,分明還未脫險,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方纔那一連串動作,包括金絲的收放,都讓他有種全新的體驗。自己苦練多年的武術技巧,似乎正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被打碎重組,轉化爲另一種形式。用師爺的話說,“過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越是和強悍的敵人交手,越是進步神速。
而現在,他正面對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形自走核彈,進步的速度,自然和坐了火箭沒什麼區別。
葉觀武沒有再老老實實地扎馬步,而是將重心壓低,擺出了短跑運動員即將起跑時的姿勢。
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釘在地上的麪包車,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