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已經聽得差不多了,車窗底下的祁清漪和韓非頂着不遠處工作人員們的凝視,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剛纔站的位置。
兩人往遊樂園裡重新走回去。
幸好,這次節目組沒有那麼不當人,憑藉他們剛纔的票證,短期離開“長山之眼”之後還可以再次進去,不用再額外掏戀星幣。
走在路上時,他們終於可以放心大膽地正常說話,不必擔心被其他人聽見,也不必躲着攝像頭和收音設備。
祁清漪沉默片刻,率先開口:
“韓非,你覺得節目組是想幹什麼?”
“我再沒圈內經驗,也知道川南臺一直很在乎形象,他們不像是會爲資本低頭、幫忙洗白鍾嘯雲這種貨色的。”
川南臺的發家之路很早。
在其他地方臺還在爲某些爆款劇的播放版權打得頭破血流時,川南臺已經開始佈局綜藝了。他們從央臺的預備役裡花大價錢挖來主持人,尤其鍾愛川南省本地出身,多重保障下,挖來的主持人被捧成了角,臺裡沒虧待過,自然留得住人心。
衆多自行培養的主持人在猶如養蠱盒子裡爭,最後出頭的那些人也知道,離開川南臺,很難再找到有這種資源和戰略眼光的地方了,所以他們全力配合臺裡不斷嘗試的新綜藝。
作風猖狂如方娜娜,也是在川南臺裡從小主持一步步混上去的,所以即便當時她錄備採的時候再想刁難韓非,也要顧及到對自己和對臺裡的影響,不敢明目張膽,只打算背後偷偷找機會報仇。
龍頭形象,長山市的產業支柱之一,流量最大的地方臺,資本也不敢對他們亂來,這就是川南省臺的含金量。
這種電視臺都是被監管着的,要是一直跟無雙影視那種地方沆瀣一氣……臺裡領導不怕倒黴?
韓非很理解她的想法,沉吟片刻,反問她:
“你覺得,就我昨天發給市局舉報的內容,能夠引起重視嗎?”
祁清漪愣了一下,當即肯定點頭:
“那不廢話嗎,這案子一公佈,影響極其惡劣,傳播範圍極其廣泛,如果真的一擼到底,半個娛樂圈都得震三震——我胡說八道的,反正現在還不知道那裡頭到底有些什麼人,但是肯定都地位不低就對了。”
韓非笑了:
“既然如此,事情鬧那麼大,陸思源正好在錄直播節目,然後鍾嘯雲又搞了這種事,說不準人家長山市局就是想順着這條線索多查查呢?”
“他們已經明確回覆過我了,案子提上偵辦日程,市局高度重視,希望我不要貿然行動。”
“要不是想着放長線釣大魚一網打盡,用得着這麼折騰?”
“你知不知道,就網盤裡的那個體量,要是個個都涉了/毒,這都夠長山市局一年的KPI了啊。”
不論基層還是市局,抑或省廳,凡是涉了/毒的,那就沒有不重視的。
即便來到了平行世界,韓非上網搜索過後也發現,有關禁毒,兩個世界的力度都差不多。
而各個級別的官方,區別大概只在於……
基層普通民警只能抓到某些吸或者復吸人員,偶爾能在酒吧裡抓倆兜售違禁品的都已經夠考覈了。但更上面的,有一個算一個,這種犯罪組織的規模越大,他們就越慎重,因爲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所以寧肯不那麼急,一條魚都不願意漏。
祁清漪只是比較清澈,但實際上智商還是夠的,只要把前置條件給她盤清楚,她就想得明白。
愣了半晌,她遲疑道:
“你的意思是……川南臺或許跟官方合作了,故意在釣魚?”
“那這麼說起來,我還想問你個事兒來着,就是剛纔鍾嘯雲說得那個什麼,什麼……噢,他說不管《似火流年》能不能賺錢,他們都是賺的,這是怎麼個說法啊?是不是也多少沾點違法亂紀?”
韓非沉默了一下,頗爲苦惱。
他自己是可以理解這些事情的,因爲有了一部分原身的記憶,加上他自己有地球的法律常識,與這個平行世界相差不大,所以結合一下很容易能理清思緒。不過祁清漪這樣的,哪怕她不是法盲,也缺少對於娛樂圈內潛規則的認知,有些事要是不說淺顯點,她聽不太明白。
“這樣跟你說吧。”
韓非想了一會兒,解釋說:
“你有沒有聽人說過,影視行業裡有wash money這個說法?”
祁清漪瞪大眼睛。
“你是說他們洗……不對,這說法我聽過,倒是沒具體瞭解,但這種事情不是一般都發生在電影行業嗎,那種拍爛片拍網大的,還有院線裡壓根沒幾個人看的,都有可能在洗,電視劇我沒咋聽說過啊。”
韓非在遊樂園內找了個長椅坐下,一邊喝剛纔買的另一瓶礦泉水,一邊慢悠悠地開口。
“電影比電視劇好操作,是因爲很多號稱史詩鉅製、特效炸裂的電影,拍起來的時間線長、特效使用頻率誇張,可能一次爆炸畫面的實拍就能報個大幾十萬,人家還可以說是精益求精反覆拍了好幾次。”
“你怎麼知道他那個鏡頭拍了多少次,又怎麼知道拍一次的成本具體是多少?大場面纔是最難覈算成本的。”
“而《似火流年》我昨天聽見的時候就查過了,不巧,那是一部民國戲,期間有大量的戰爭場面,羣演掃一眼估計隨隨便便都是百來號人,各種轟炸戲,各種青年遊……咳咳,反正,這部劇當初宣發的時候就打了個鴻篇鉅製的招牌。”
“說穿了,這種戲跟那種大製作電影的投資有啥區別?”
“他們倒是沒請什麼咖位太大的演員,不敢在片酬上動手腳,也不是不能搞這些,但流量和大牌明星的片酬高誰都知道,上面會更加嚴格注意審查,搞這些反倒容易搬石頭砸自己腳。”
“我也聽說過其他的手段,總而言之,他們這個劇根本也沒打算靠劇本身賺錢。”
“這還不叫違法亂紀,那什麼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