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出院,我給女司機打了電話,準備帶她去指認那晚坐她車的人是張大師的兒子。
在住院的這十餘天裡,除了從女司機身上獲得了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線索,我還從綠毛鸚鵡的身上發現了它可以自己打開鳥籠的秘密。雖然最終沒能用幾隻母鸚鵡來犒勞綠毛鸚鵡獲知它真正的主人是誰,但這些線索足以給案子的進展帶來很大的突破了。
就在我坐着女司機的車行至半路時,趙旭給我打來了電話,他的聲音有些沉重,他在電話裡說,碎屍案准備結案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腦袋轟的一聲,一些線索剛剛展開,案子怎麼就要結了?
這十幾天裡發生了什麼?
他們有多少事瞞着我?
當即我就讓女司機掉轉車頭帶我去了局裡。
見了趙旭我才知道,這突然的變故,是因爲一封信。
這是一封從於薇住的出租房裡發現的信,信上交代了她殺死與她一起合租的人妖和另一個女孩的犯罪記錄。作案動機以及作案時間都很符合邏輯的做了詳細的記錄。
對於這樣一封突然出現的信,我自然是不會相信,越是把作案動機與作案時間描述的詳細反而讓我越覺得這是假的了。這定是對刑事案件有着細緻瞭解的專業人士寫的!
看到這個信封與之前我在範冰妍的衣櫃裡發現的那張是同一款印刷,我甚至開始懷疑這是她寫的了,畢竟,她來我們城南分局工作一直是一個謎,真正目的誰也不知道。況且,從我最新瞭解的線索可以斷定她與張大師的兒子有着牽扯,甚至有着不爲人知的交易。
目前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有着什麼樣的交易,但是整個案子被人爲的操控了是事實!
在辦公室裡我當着趙旭的面就把那些證據以及走訪羣衆的口供記錄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趙旭臉色很不好,但也沒有對我發火,只是嘆氣,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犯賤哥,我知道你懷疑這封信,其實,我也懷疑這封信的真僞,可是,這是局裡領導的意思,現在檢查機關公訴部門,以及審判機關都是這個意思,咱們又能如何?現在這起案子給咱們城南分局造成的影響很惡劣,爲了聲譽,爲了大局,現在也只能結案了。所以,咱們唯有服從命令。我知道,你心裡現在有氣,其實,我心裡也不好受。不過,你也別灰心,我趙旭是永遠與你站在一起的,案子結了之後,緩過去這段時間造成的輿論影響,我們繼續暗下里追查這起案子,到時候再翻案也一樣。”
聽了趙
旭這話,我也隱隱的猜到了馬上結案的原因,是局裡領導爲了壓制輿論傳播,減少局裡的負面影響而決定的了。
這也難怪,人大會議就要全面召開,局裡領導們爲了自己頭頂的烏紗帽不得不採取一些保全措施了!
“頭兒,你不感覺這樣做太荒唐了麼?就算以後有了新的線索,有了新的證據,翻案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在咱們國家刑事訴訟的有罪判決率高達99%,換句話說,也就是在所有被逮捕的嫌疑人中,最終被撤銷案件,判處無罪的數量只有不到百分之一,你感覺這案子就這樣結了,以後還有翻案的機會麼?結了的案子,以後能提起再審且得到依法糾正,除非發生奇蹟!否則,永遠沒有再審的可能!說白了,從立案偵查到審查起訴再到後來的審判與執行這是一條流水線的操作,咱們偵查機關走在最前端,真正決定犯罪嫌疑人命運的就是咱們偵查機關,製造出錯誤來的也是偵查機關,案子結了之後再翻案重審最後承擔責任的人又是誰?還不是偵查機關麼?到時候,自己可能都要受到懲罰,甚至成爲領導們的替罪羊,你還有勇氣站起來翻案麼?”
趙旭臉色很陰沉,一句話不說,看得出,他心裡一點兒也不好受。
我繼續說:“頭兒,實話告訴你吧,這起案子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以及是什麼樣的一個勢力我還不能得知,但是我已經發現了新的線索,只要咱們頂住這段時間的壓力,案子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什麼線索?”趙旭突然轉臉看向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足足看了十幾秒,最後卻是搖了搖頭:“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不只是你,當下的局勢,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趙旭臉上又加重了一絲晦澀:“你是不是懷疑過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依然看了十幾秒,然後點點頭:“是的,前些天我的確懷疑過你,即便現在,我也依然對你有懷疑,但我更相信,你是清白的,只是上面的壓力讓你無法再繼續承受。”
趙旭也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們兩個人的視線就這樣一直對視着,片刻後,他喉頭抖動了一下才有些晦澀的說:“犯賤哥,我理解你,其實,我若是像你現在一個人,我也會像你這樣去堅持。可是,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家庭,我有妻子還有孩子,我想做一個好警察,但我更想做一個好丈夫做一個好爸爸……”
聽到趙旭這樣說,我心裡不名狀的翻涌了一下,然後問他:“是東東的病又加重了嗎?”
趙旭眼睛突兀的潮紅了,他抿着嘴,極力的控制住
自己,沒有讓眼淚流出來,但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只是對我點了點頭。
房間裡的氣氛也壓抑起來,我心裡也變的沉重:“所以,爲了家庭,爲了孩子,你對領導妥協了,決定停止偵查按照他們的意願去結案……”
“對不起,犯賤哥,我讓你失望了,我不配當你的隊長。”趙旭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流出了淚水。
這是苦澀的淚水。
我搖了搖頭,並且還擠出一絲笑:“不,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我的隊長。”
不知怎麼的,看到趙旭這副苦澀的神色,讓我一下子想起了老李頭。
我雖然還沒有成家,但我能體會到他們那種已爲人父的重擔以及壓力。有時候,人的菱角是真的會被世俗以及脆弱的感情磨礪掉。
在我走出辦公室時,趙旭喊住了我:“犯賤哥,你稍等一下……”
我轉過身,站在了門口。
他抿了抿嘴,然後說:“既然你有信心偵破這起案子,並且也發現了新的線索,你能儘快就儘可能的儘快鎖定嫌疑人,給整個案子一個真相。領導這邊的壓力……我再幫你頂一段時間。我想好了,實在不行,我最後就請辭,把所有的責任都攬下來……我欠東東太多了,不做警察後,也有了時間好好的陪孩子……”
說到最後,趙旭眼睛再次潮紅,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讓我看到他的淚水,而是別過了頭,看向了窗外。
這番話聽的我心裡也一陣潮溼,我稍微一頓,然後問他:“你還能頂住領導的壓力多久?”
“一個月內。”
我抿嘴點了點頭:“謝謝你。”
一個月的時間對於偵破一個大案時間不算充足,並且,我也沒有更多警力的幫助,但趙旭能在這個時候做到這些,已經是很大的幫助了。
走出刑警大隊後,我拿出了手機,給我大學導師打了電話,他在全國有着很高的盛譽,是刑偵學的著名專家,眼下我沒有了可以信賴的人,更沒有了可以輔助我偵查案子的人,只有求他老人家幫我了。
他老人家聽我說起春巷小區的碎屍案可能與十幾年前的119碎屍案有着牽連時,當即就答應了我晚上坐飛機趕來寧南市。
這也難怪老師情緒如此強烈,這麼多年,他一直關注着當年的119碎屍案,雖然坊間對這起案子有很多說法,但沒有一個讓他認同的,這次我給他帶來了沉寂多年的線索,自然就掀起了他的情緒。
有老師在,在去見張大師的兒子時,我也就多了一份把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