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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唱罷,李微然向歡呼安可的人羣揮手示意,秦桑趁機抽回了手,心砰砰砰的要跳出心臟去,可還是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微笑着回到剛剛的角落裡,坐在沙發上看那幫孩子胡鬧。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他是在……對她說的麼?秦桑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原來,他也是動心了的。李微然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冒出來,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往外走,秦桑低呼一聲,用力一掙沒掙開,他回頭詫異的看過來,她尷尬的笑笑,還好燈光斑斕,看不出臉上的紅暈。

出了門,腦子裡還嗡嗡的響着剛纔的噪音,李微然側過臉來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笑。秦桑故作鎮定,微笑着問他,“怎麼了?”

“唔——我覺得很高興。”李微然握緊了手掌裡她纖細的手指,“陪我去取車好不好?一個人走過去好孤單。”他俊朗的眉眼間流光溢彩,秦桑暈乎乎的點頭。

通往停車場的路兩旁都有筆直的路燈站着,白蘭花一樣的造型,發出幽幽的亮光。兩個手牽手的人影子在斜後方拉長。“桑桑。”李微然忽然開口,“你在害怕什麼?”

秦桑被他問的愣住,李微然索性停下腳步,拉起她雙手,兩個人面對面站在一盞路燈底下,李微然英俊的臉在燈光下反射柔柔的光亮,一直照到秦桑心裡年久失修的小黑屋中央。

“我不知道你在徘徊什麼,你好像一直在抗拒我的靠近——或者說,抗拒自己靠近我。桑桑,你這麼聰明細膩,一定看到我的心了是不是?”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句句的慢慢說,“我的心有沒有告訴你了?——桑桑,我喜歡你。”

秦桑的眼裡閃過一絲難解的恐懼,多年之後,李微然回想起這個晴暖的夜晚,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是一聲對宿命的嘆息。

“爲什麼?”秦桑的嗓子竟然忽然之間啞了,聲音有些沙沙的問。

李微然有些錯愕的笑笑,把她拉的更靠近一些,彼此之間呼吸相聞,“如果知道爲什麼喜歡,知道從哪裡、哪一次開始喜歡,那麼感情就變成簡單的推理題了。桑桑,我就是喜歡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離的那麼近,秦桑低着的額頭幾乎觸在他鼻子上。她的手心在他的手掌包裹裡熱的發刺。

秦桑這時有些恍惚的意識到,爲什麼李微然對她而言那麼的不一樣,他是那樣的誠懇坦然,彷彿生活在沒有陰影的世界裡,對於習慣於各式各樣面具的她來說,實在難能可貴。

“對不起,我不能做你女朋友。李微然,我不喜歡你。”秦桑硬着某根神經,抽出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步。退出他的強氣場包圍,新鮮的空氣重新回來,她更加清醒冷硬了一些,甚至能微笑着看向李微然。

沉默,夜色裡的無言像透明的屏障隔在兩人中間,薄薄一層,千山萬水。

李微然蹙了蹙眉尖,神色仍然鎮定自若,“是麼?那好吧,上車,我送你回去。”

秦桑整個身體都已經調整到最高級別的備戰狀態,敵人卻輕飄飄的拍馬回敵營了。她再好的素養都不由得愣在當場,“恩?”

“恩?”李微然一副你還有事嗎的樣子,秦桑匆匆一笑,上了車。一路上李微然都很正常,車上開着輕輕的音樂,他談笑風生,東拉西扯的和秦桑聊一些輕鬆的話題。到了秦桑住的地方,她已經完全恢復如初,笑着解開安全帶,和李微然告別。

“桑桑!”李微然下了車,在她快進樓梯口的時候叫住了她。“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你想一個拒絕我的理由出來說服我——不要再說你不喜歡我,”李微然隔着她大概有一丈的距離,笑得柔情四溢,“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喜歡我喜歡的要命。”

秦桑的臉刷一下紅了,說了一聲再見,丟盔棄甲的小跑着上樓。

……

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喜歡我喜歡的要命。

五千多字的word文檔,全部都是在重複這一句話。秦桑推開電腦,抱着膝蓋縮在沙發上。一個禮拜,一個理由。可是哪裡有理由可以說服他呢?桑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呀……

她起身去浴室衝了一個涼水澡,披着**的頭髮出來,打開自己的兩個qq。

“桑桑,你怎麼了?”

“桑桑難受了,桑桑喜歡他。”

“桑桑不可以喜歡他。我們說好的,桑桑只愛她自己。”

“可是那時,桑桑不知道世上有一個李微然。桑桑不知道會遇見他。”

“桑桑,不要喜歡他。”

“可是桑桑喜歡他喜歡的要命。”

一個字一個字的打出來,秦桑柔嫩的心彷彿被一棵極其堅硬粗糲的石頭慢慢打磨,痛的蜷縮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

千千靜聽裡單曲循環着一首歌。

愛一個人需要緣分你又何苦讓自己越陷越深別傻得用你的天真去碰觸不安的靈魂每一天只能癡癡的等愛一個人別太認真你受傷的眼神令人心疼沒有一個人非要另一個人才能過一生你又何苦逼自己面對傷痕

“桑桑,沒有一個人,非要另一個人才能過一生,你又何必逼自己?”

“好吧,桑桑,我不逼你。”

……

秦宋最近往宇興跑的非常勤。

“總經理,”小離敲敲門進來,走到沙發旁把手裡的冰可樂和包子遞給秦宋,“包子可樂。”肉包子配碳酸飲料,嘖嘖,真是禽獸的搭配啊。

“我叫秦宋,不叫包子也不叫可樂。”秦宋放軟了嗓子,笑着對她放電。

我當然知道,禽獸嘛!小離暗自嘀咕。

“來,叫聲我聽聽。”秦宋眯着一雙似水桃花眼調笑。

小離在心裡大罵,你這隻禽獸!什麼叫聲來聽聽,當她是狗啊!

“秦宋。”她還是乖乖的叫了,人在屋檐下啊,誰讓這廝是老闆弟弟呢。

“這就對嘛,大家都是朋友。”秦宋從沙發上翻坐起來,湊到小離跟前,“小離啊,你來,坐下我們聊聊天,週末你有安排嗎?”

“我約了朋友。”

“哦?約朋友做什麼?”

“看電影。”小離很不耐煩的暗自翻白眼,卻還是老實回答。

“唔……是約了秦桑嗎?”秦宋自以爲不動聲色,安小離眼裡卻一片恍然大悟。

“恩。”

“在哪裡?”

“你要一起去嗎?”小離很疑惑,問那麼清楚幹什麼。

“好啊好啊!”秦宋把這個疑問句當做邀請,開心的咧着嘴笑,看的安小離一陣鬱悶,他們兄弟幾個牙齒都好白哦。

“可是,就我們兩個人,你去了就不好坐一起了。”

“那就不要去看電影了嘛,”秦宋也不希望去電影院,這種曖昧的地方,秦桑一定會反彈,然後就躲他躲的更勤了,“我們去大峽谷漂流吧!”英雄救美好像不錯。

“週末她要加班。”聲線溫度爲零,是陳大老闆發話了。

小離一聽就彈起來,“no!”

陳遇白冷冷一眼把她冷下去。

秦宋吃驚的看向出聲的陳遇白,“我剛剛進來前明明還聽到lisa她們約了週六逛街。”

陳遇白擡頭,平靜的繼續說:“別人不用,她不一樣,她的業餘時間也歸我支配。”

小離握爪,憤怒,你就不能不告訴別人麼?公司裡關於她叉叉老闆的八卦已經滿天飛了,這個不知廉恥的冰山男就不能體諒下她這個冰清玉潔的小秘書麼?

果然,秦宋曖昧的眼神馬上在他們之間遊移開來。

“不是的!”小離彷彿已經看到人緣極佳的秦宋一出門就被一大羣如花似玉簡稱如花的包圍,然後他就滔滔不絕的講述冰山與她在老闆家上演“女傭與主人遊戲”……

“我欠了總經理很多錢,所以給他打掃做飯還債的。”小離慌忙解釋。

秦宋一聽樂了,“小離啊,欠了我三哥多少錢?我替你還好了,大家都是朋友嘛!”

小離激動的淚流滿面,真是一隻重情重義的禽獸!“秦宋……”她哽咽。

陳遇白陰惻惻的聲音夾雜着怒氣,“小六,你最近很閒是不是?”

一心打周邊政策的秦宋一個冷戰,馬上從小離把秦桑推倒在他懷裡的美夢中醒過來,戰戰兢兢的往沙發上退,邊退邊強笑,“呵呵,三哥……哪有,忙着呢!上次大哥給我的那個工程我還做了一半就擱着了……忙啊……”

靠!一不留神踹翻某人的大醋缸了!

“是麼?”陳遇白扶了扶眼鏡,撇了眼收到信息馬上開溜的小女人,冷笑着給秦宋扔了個看不見倒計時的定時炸彈,“我看,不見得。”

秦宋惡寒,爬起來就往外撤,“三哥,我先去忙了。您忙着!”

那我呢?

“欠我錢心裡不舒服?”陳遇白在晚餐桌上向某個啃紅燒雞啃的滿嘴油的女人發問。

小離狠狠的咬了一口雞腿,把它想象成某人的肉一樣猛嚼,屁話!你欠人家錢你心裡舒服哦?

“我是一想到由於自己的學藝不精劃傷了總經理的愛車,心底油然而生無邊無際的愧疚感。”她雙手夾着雞腿合十,面色沉重。

陳遇白冷哼了聲,“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小離半天才猶猶豫豫的回答,吃不準哪一個答案符合他老人家心理需要。

“那欠秦宋的錢心裡就不會不舒服?”陳遇白冷然問道。

“不是。”她這次回答的比較乾脆,“只不過比欠你的舒服。”

陳遇白剛剛有所好轉的面色又瞬間黑下去。小離感慨,這人的臉配了遙控器似的,想轉什麼色轉什麼色。

“他喜歡桑桑,所以是不會要我還的。”更不會要我做家務抵債,小離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這倒不笨,看出來了。”陳遇白嗤笑,怎麼自己的事就看不透呢。

“切,”安小離蹬鼻子上臉,“他看秦桑的眼神綠幽幽跟狼似的,我能看錯嘛!”

“哦?那我的呢?”陳遇白說着,慢條斯理的摘下了眼鏡,湊上前來,一雙深邃的眼睛盯着安小離。

他棕色的瞳孔乾淨純粹,長長的睫毛偷下密密的影,偶爾一眨,就像要看進人心裡去……安小離一個激靈,天吶,這廝會**術!她趕緊抓起一個雞翅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

“恩?”陳遇白溫柔醇厚的聲音更像蠱惑,在等着小離的答案。

他是要告白嗎?小離心肝撲通撲通的激動。

“呃……你說呢?”快說你喜歡我!小離連害羞吃驚的準備都做好了。

“我說……”陳遇白柔情似水的看着她,修長的手伸過來,擡起她的下巴,嘴脣微動,眼看就要說出口。

小離感覺雞腿和雞翅都遠去了……世間只有他即將說出口的這句話——

“——我說,安小離,你的吃相也太難看了吧?”陳遇白柔柔的說了出來。

高空墜落的感覺讓安小離一陣眩暈,她左手狠狠壓住右手,一遍遍的告訴自己眼前這個是衣食父母,不能把骨頭塞進他欠扁的嘴巴里去!

她咬牙切齒的表情取悅了陳遇白,他嘴角彎彎,取過眼鏡帶上,繼續低頭吃他的飯。

這個丫頭看來很期待自己對她說點什麼,呵呵……

……

“等等!”小離尖叫一聲,企圖以音波阻擋住即將合上的電梯門。可是門還是緩緩合上,她甚至看到門邊站着的lisa不動聲色的揹着後面的人用尖尖的彩繪指甲猛的按着一個鍵,既然門沒有打開的趨勢,那麼她按的就是ciose鍵嘍?

小離邊急速飛奔邊詛咒:lisa你千萬別落我手裡!!!

眼看電梯門就要在離她一臂之距處死死合上,裡面伸出一隻正義之手,擋住了門,小離做好了撞上冰冷電梯門的準備,沒想到能趕上,一時沒及時剎車住,嘭一聲撞上一具胸膛。

那人悶哼了聲,卻沒有推開她。

小離早從鼻間熟悉的薄荷味知曉這個見義勇爲的壯士身份。

“跑什麼!”壯士顯然被撞疼了,又不好意思當衆揉胸,只好皺着眉質問罪魁禍首。

小離暗自用小眼神向lisa飛刀子,小聲嘀咕,“要遲到了。”

“不能早點出門?吃的多就算了,人也這麼懶。”冰山淡淡的說。

電梯裡死一般的寂靜,大家都若無其事的樣子,耳朵卻通通都豎了起來,陳總經理可是終極酷男,平時和誰說話都不多廢話一個字的,這麼“溫暖”的句子,這個安小離果然和他有一腿。

小離頭上三條黑線,靠!這麼多人,你說的這麼曖昧是要害死我啊!

果然,中午小離坐在馬桶上正準備暢所欲言的時候,外面就飄來了八卦。

“真的,我在場,親耳聽到的!”某女邊說邊走進廁所,聽方位似乎在鏡子前。

“天吶!那個安小離有什麼好啊?長的一般,穿衣服品味也一般。而且啊她不刮腋毛哎!”

“就是!總經理怎麼會看上她!你說那什麼的時候男人撲上來……結果舔到一嘴毛……”

“啊呀你真是的……”

兩個矯情的女聲嬉笑。

小離再也拉不出來了……

那什麼的時候……總經理……腋毛……舔……?

雖說平日裡的風言風語她有所耳聞,可是真的直面八卦,就算是勇士也是需要心理緩衝的。

……

回到辦公室,她把臉埋在文件堆裡,死死的貼着沒有溫度的a4紙。

“安小離,進來下。”冰山在呼喚她。

小離已死。

“小離?”冰山隔了三十秒又召喚。

有事燒香。

“安小離!”

靠,屍體都被凍醒了。

小離耷拉着腦袋走進去,沒好氣的問:“幹嘛?”

陳遇白擡頭,微微詫異,“你怎麼了?”

“沒怎麼。”

“不說扣工資。”

小離憤恨,你還有別的招數沒有?!

“說。”

“早上……你在電梯爲什麼那麼說?別人會誤會。”

陳遇白喔了一聲,無所謂的隨口問,“誤會什麼?”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想的,你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可是,我不認爲我們……目前這樣很好。”小離坐下來,慢慢的說出這些天來她漸漸梳理出的情緒。

“哪裡不好?”陳遇白擡起了頭,聲音很柔和,循循善誘的模樣。

“我們……好像,我覺得,恩,相處的情況很……你明明可以找很會做菜的人,你又不缺錢——”小離還是有些表達不清。

“——可是你欠我錢,除了壓榨你勞動力,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彌補我的損失。”陳遇白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可是——”他這麼說,小離也覺得有道理,可是,她就是覺得……他對她,是不一樣的。

“恩?”他示意她往下說。

小離給自己打氣,鼓足勇氣還是說了出來:“可是——你吻過我。”

說完臉紅到耳朵。那個纏綿清涼的吻,她每每想起都覺得不真實,可是他體溫偏低的身體,堅硬的牙齒,柔軟靈活的舌頭,她又都有着真切的回憶。

陳遇白低沉愉悅的笑了,眉目清朗。

他一笑,小離更是恨不得把頭埋到胸前去。

“小離,”他喊住轉頭就跑的小女人,“那麼,你覺得呢?你覺得我爲什麼吻你?”

小離沒有轉身,她不敢。站了一會,還是說不出話,一跺腳跑了出去。

那一整天,公司上下都明顯感覺到陳總的心情非常好。

……

週末的時候秦桑和安小離兩個人都沒有出門看電影的心情,去了超市買點菜,安小離打下手,秦桑主廚。

秦桑優雅的自顧自吃飯,對面坐着的安小離十分鐘只伸了三次筷子,米飯倒是扒拉了兩碗了。

“咦?怎麼又吃完了?”小離鬱悶的發現碗又空了,摸摸肚子,還能裝得下,於是又起身去盛。

“好了。說吧。”秦桑擋住她。

“什麼哦?”小離心虛的別開臉。

“我不過就是想吃個安穩飯再聽你訴苦,看你神不守舍的樣子,沒出息。”秦桑很直接的鄙視她。

“桑桑——”小離放下飯碗,頹然倒在沙發上,摸着圓滾滾的肚子,愁眉苦臉的開始諮詢秦大愛情專家,“我不知道——他什麼都不說,他不說我怎麼知道呢?他要說我才知道嘛!他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秦桑厭惡的輕輕踢了她的小腿一下,“放重點。”

小離誇張的嗷了一聲,抱着小腿捲縮起來打滾,“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喜歡我。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他。”

“那就先確定你是不是喜歡他。”

“喜歡他的臭皮囊和錢財算嗎?”

“算。”

“那我還蠻喜歡他的。”

“和他在一起開心麼?”

“開心——不開心。”

“很好。就這麼過着吧,開心不開心交替着來,人生麼,也不過就是這兩種情緒交錯着。況且,你也沒有其他的選擇。”秦桑拍拍她的臉,陳遇白這樣的人,不需要身邊的女生太過主動。

“爲什麼!如果不確定彼此是不是喜歡,還要在一起?”

“他不喜歡你,會把貌不驚人才不出衆的計算機系狗尾巴花拴在身邊當秘書?你不喜歡他,會每隔幾天發瘋一樣糾結着折磨我?”

“你是說——他喜歡我?”小離皺皺的笑臉笑的像向日葵一樣熱烈綻放。

“我沒說,你自己說的。”秦桑把她的腳搬開,坐下來打開了電腦,“花癡,洗碗去。”

安小離嘟嘟囔囔神神叨叨屁顛顛的跑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