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是他有點失了輕重。
顫巍巍的一小團影子投在牆面上, 兔耳軟軟地耷拉着,耳尖正好抵住牀單,蹭出一點難以察覺的褶皺。
溫熱的指尖落在後頸處, 接着如同安撫一隻小動物那樣輕輕下滑, 掠過一節節凸起的脊骨。她便也像被摸了背的貓似的, 不自覺地微微拱起腰。
下一秒, 她被掐着腰往後提了回去, 拖曳出淚水的溼痕。抓着枕頭一角的纖細手指只能徒勞地扒拉兩下,最後不得不軟綿綿地鬆開。
她眼睛是紅的,鼻尖、嘴脣也是紅的, 指尖和掌心都是白皙中泛着粉色,看上去真和一隻傻兔子沒什麼兩樣。
準確來說, 是一隻被狼騙了的兔子。
某頭狼替她戴好髮箍, 還要‘好心’且‘體貼’地提醒:“記得要戴穩。”
怎麼可能戴得穩……
姜嘉彌怎麼也沒想到, 周敘深還會有這種“惡趣味”,而且“今晚”這個詞劃分的時間範圍也太模糊了, 她還以爲只是指在遊樂園的那幾個小時呢。
事實證明,最終解釋權歸他所有。
……
他強勢的一面向來在這件事上有所體現。
昏沉入睡前,姜嘉彌莫名想到了這一點,發現自己其實還挺喜歡的。
因爲她,向來沉穩平和的人有這樣失控的時候, 這感覺就像某種催化劑, 讓她的感知更敏銳, 神經更興奮, 只不過瀕臨承受的極限時也會讓她害怕。
但總而言之, 這種體驗讓她沉迷。
剋制的浪漫與放縱的刺激,她都在同一個人身上體會到了。
……
因爲睡得太遲, 所以第二天理所當然地醒得很晚。
起來時整座城市已經被籠罩在飛絮似的白雪中,積雪白得晃眼,如同化到一半的奶油冰淇淋。落地窗外能遠眺某個比鄰酒店的公園,紛揚的雪花在樹木間穿梭。
酒店房間裡實在太暖和,一想到外面的凜凜寒風,姜嘉彌忍不住在被窩裡哆嗦了一下,忽然覺得就這麼隔着窗戶看雪景也挺好的。
她把這個想法跟周敘深說了。
他點頭說好,然後撥電話讓人送了兩份早午餐上來。
於是他們坐在落地窗邊,置身於溫暖的室內,伴着皚皚白雪吃完了一頓飯。
“要是淮城也下雪就好了。”姜嘉彌捧着熱牛奶,有些出神地道,“這樣的話我就在房子裡裝一個壁爐,冬天可以坐在壁爐旁邊吃曲奇餅。”
目光觸及那些積雪時,她又緊接着補充道:“還可以吃冰淇淋!”
周敘深幫她把滑落的鬢髮別回耳後,好笑道:“怕冷還在冬天吃冰淇淋?”
“不一樣嘛,有空調和壁爐的話,室內會很暖和。這就跟夏天把空調開得特別低,然後裹着厚厚的被子睡覺是一個道理。”她朝他眨了眨眼,好像在分享什麼獨家秘笈似的,“哦對了,還要在壁爐旁邊放一臺留聲機。”
他挑眉,有點意外。
察覺到他神情中細微的變化,姜嘉彌放下牛奶杯,手撐着地毯四肢並用,繞過矮几朝他磨蹭過去,像一隻笨拙的兔子一樣停在他面前。
周敘深微微側過頭,將她的動作與神態都盡收眼底。
“你不問爲什麼嗎?”
他勾脣,“爲什麼?”
“因爲你喜歡呀。”她手撐在身前,撒嬌似的仰起臉,說着又歪了歪頭,“受你影響,現在我也挺感興趣的。”
喜歡嗎?他覺得這大概只算自己生活中的調劑品,是組成自己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勉強和“習慣”兩個字沾邊。但是如果她想把這個定義爲他喜歡的東西,也不是不可以。
重要的是她因此浸染了屬於他的特質,他們的生活、喜好在緩緩相交。
周敘深看着她,搭在一旁的手忽然擡起來,屈指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樑,又托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一下。
姜嘉彌勾住他的脖頸,非常自覺地側着身窩進了他的懷裡。
兩個人就這麼坐在窗邊,一邊看雪景,一邊低聲說着話。
“年前跟我的幾個朋友見一面?”
“好呀。”
她以撥弄他手上的戒指爲樂,不時將套住他中指的圓環往上勾弄,勾到頂端後又往下套,樂此不疲地看着戒指在他中指上滑動。
手指兩側皮膚的感知比其他地方更敏銳,每一次刮蹭所帶來的癢意都很清晰,被她柔軟的手指與掌心包裹住時,更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周敘深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玩,垂眸盯着她的動作,視覺上的衝擊反饋到神經中樞,後脊隨之微微發麻。
她根本沒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但他已經有了與正人君子毫不沾邊的聯想。
“很好玩?”他輕輕咬了一口她的下巴,吐息掠過她脖頸與臉側。
她不動了,乖乖靠在他胸.膛上。很快,手反被他握住。
十指相扣,如同昨晚在遊樂場裡的時候一樣。
周敘深背靠着落地窗,寬闊的肩背足以將懷裡的人遮掩住。
他低聲道着她的名字,低頭輕蹭她鼻尖,脣若即若離地滑過她的臉頰,最後抵達她的耳畔,微微擡起下頜咬住她的耳朵。
下頜輪廓清晰,喉結凸顯,看上去格外性.感。
姜嘉彌的手被他桎梏於掌中,只能任由他緊握着,讓彼此的指縫與掌心相貼,煨出滾燙而潮溼的熱意。
“小彌,以後我不能再用左手……”剩下的字眼吞沒在脣.齒間,周敘深忽而輕笑,“戒指摘掉,或許可以。”
她漲紅了臉,整個人像一顆煮熟了的番茄。
……
他們度過了在丹城的最後幾小時。
中午,兩人趕往機場。沿路的雪景依舊很美,但姜嘉彌已經沒了欣賞的心情。
來時滿心歡喜,回去的時候情緒卻難以抑制地低落下去。
在淮城,他們沒辦法這麼肆無忌憚、毫無顧忌,還要對親朋好友和公司裡的一切同事隱藏關係。雖然那樣也能苦中作樂,但嘗過自由的甜頭之後就忍不住開始挑三揀四。
而且手上的戒指是藏不住的。
當然,她也可以弄成項鍊戴在脖子上,冬天有衣領和圍巾遮擋不容易看出來,這樣起碼還能再瞞一個冬天,公司裡的同事也能想辦法含糊敷衍過去。
可樑荷跟姜言東呢?
一想到父母,姜嘉彌就立刻又聯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自己要在周敘深那兒住兩個月,遇見突發情況時該怎麼隱瞞這個事實?總不能回回都像這次一樣以同事爲藉口推脫。
陳嬗和紀辛妍都回了家,能幫她打掩護的人也沒了。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爲自己預設了許多阻力與潛藏的風險,原因呼之欲出。
如果早晚都要說,那爲什麼不早點坦白?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裡時,她恍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抗拒了,甚至蠢蠢欲動,有些期待。
大概是因爲確認關係後的每一天都讓她慶幸和滿足,也令她暫時無法想象自己不喜歡周敘深,再去和別人“試試”的可能性。
“在想什麼?”
姜嘉彌驀地回過神,猶豫地擡起手伸到周敘深面前。
“回去之後……戒指該怎麼辦?”
他目光一頓,瞥了眼她戴着鑽戒的手指,又擡眸平靜地看着她。
四目相對,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讀懂了她眼中的情緒。
那是想要做某個決定以前,下意識地尋求支持與肯定的眼神,當然,裡面也摻雜着忐忑、不安與遲疑。
有兩個選擇擺在他面前。
心急一點,選前者。反之則選後者。
但讓周敘深意外的是,這一次她自己先一步握住了主導權與決定權。
“今晚我要和我媽一起吃飯。”姜嘉彌抿了抿脣,悄悄深呼吸,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我……我想把我們的事先跟她說一下。她比較開明,如果我爸那邊有意見,她還能幫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