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個“比如”接連砸下來, 聽得姜嘉彌直接懵了。
“你怎麼知道?”她直接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不打自招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從哪件事開始解釋,只能飛快後退兩步, 搖着頭訕訕地笑了笑, “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裡面有誤會。”
“誤會?”周敘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姜嘉彌趕緊點頭, “你也知道, 爲了讓我爸同意,我肯定要哄他開心呀,你怎麼可能不重要嘛。上週平安夜我以爲你不來接我, 上車的時候難過得都快哭了。”
說着,她配合地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
他輕輕嘆了口氣, “這麼可憐?”
“還不止呢!”她驀地順杆爬, 又湊回去貼進他懷裡, 被他順勢抱住之後立刻很委屈地撇了撇嘴,“我男朋友明明這麼有眼光, 出手這麼大方,我卻只能藏着掖着,還要騙他們說戒指上的鑽石是假的……你知道我不得不撒謊的時候有多難受嗎?你不知道,你也不想知道,你就在乎你自己。”
周敘深輕拍她後背的手一頓, 微微挑眉, 陷入沉默。
什麼叫做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他就只在乎自己?
實在是沒見識過像她這樣倒打一耙的本領——耍賴的同時還要把人捧到天上, 嘴格外甜。
他沒忍住笑了笑,只不過很剋制地沒有笑出聲, 裝作被她的歪理說服了,“那情詩集呢?”
“那本情詩集是同事幫我拿錯了,就因爲它,我爸還問我爲什麼要送情詩給你,害得我差點被提前識破。”
說到這,姜嘉彌眨了眨眼,順理成章地開始控訴他,“對了,我爸今天要提前來的事你怎麼都不告訴我?你好半天不回來,就我一個人在,聽他提起‘弟妹’這個稱呼的時候真的好尷尬。”
本來她只是想岔開話題的,沒想到一說起這兩個字就彷彿情景再現,讓她又體會到了那種烏龍事件的窘迫感。
“他中午的飯局臨時取消了,所以才決定直接來公司,我事先也不知情。”周敘深摸了摸她的頭,低聲說了句“抱歉”。
“我也不是真的怪你,就是隨口說一說……”
姜嘉彌本來就是虛張聲勢,聞言頓時軟了下來,恰好這時候有人路過,便抱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站在外面說話好冷哦,我們先回家吧。”
“回我那裡?”
“當然是你那裡。”她茫然又莫名地回頭看他一眼。
周敘深爲她這種“默認”而感到愉悅。
也就是和她在一起後,他才一次又一次地體會到“回家”這個詞的魅力。
有人曾說人到一定年齡會嚮往成家,彼時他二十出頭,對這番話不以爲意,現在看來他也只是俗人一個。
姜嘉彌並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心以爲通過自己的努力後這些事已經就此翻篇,傻乎乎地開始問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公司裡有人議論,恰好被段瑞聽見,他告訴我了。至於情詩,你裝着書的袋子還放在我辦公室裡,段瑞說那是給我的。”
聞言,她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公司裡的人到底在背後議論了什麼,也猜不到段瑞究竟是如實彙報還是有所增減。
反正總歸是議論他小氣……
想到這她有點想笑,還有點過意不去,於是說道:“小氣的是我杜撰出來的那個‘男朋友’,同事們之所以會相信,是因爲他們不知道那就是你呀。”
誰會覺得堂堂周總貧窮吝嗇呢?
“那你想什麼時候讓他們知道?”
姜嘉彌步子一頓,遲疑着回頭打量他的表情。
目光相接,她抿了抿脣,“我覺得……至少等到實習結束後?雖然那時候估計我就不怎麼會去公司了,但這樣不會影響工作。”
周敘深默然地聽她說完,微微頷首,應了聲“好”。
“你只是問一問?”見他是這個反應,姜嘉彌反而愣住了。
“當然。”他看着她笑笑,“你以爲我想要讓你公開我們的關係?”
“不是嗎?”
“今天聽段瑞轉述那些話的時候,我的確這麼想過。”
“爲什麼呀?那現在呢?”
“我當時覺得,這樣可以免除他們對你不必要的揣測和議論。”
他措辭剋制、理智、溫和,但大概率有美化的成分。姜嘉彌能猜到,段瑞聽見的那些議論應該不太好聽。
職場裡的某些人在背後八卦時,用詞和語氣常常尖酸而風涼。
“可是就算公開了,他們也能有別的談資呀。”她說。
而且恐怕議論聲會更多,那時候肯定全公司都知道了。
周敘深握着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衣袋裡,又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你說的對,後來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姜嘉彌有點意外,忍不住小聲嘀咕:“沒想到你也會這麼……”
說到後半截時她一時想不到貼切的形容,於是聲音低了下去。
“什麼?”他饒有興致地問,“這麼想當然?想法這麼片面?”
她笑嘻嘻地望着他沒說話,沒有直接點頭,可也沒有否認,卻從他的話裡得到啓發,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道:“只是覺得很神奇,原來你也會有這麼衝動、考慮得這麼不周全的時候。”
話音剛落,身側傳來無奈的低笑,他似乎嘆息了一聲,“我沒你想得那麼完美,尤其是……”
“尤其是什麼?”
他輕輕摩.挲她的腕骨,“尤其是當遇上與你有關的事。”
手腕處細膩的癢意攀上心尖,姜嘉彌一怔,雖然努力想要抿住脣角,但笑意依舊不受控制地從眉梢眼角流露。
她轉而抱着他手臂搖晃,努力踮腳靠近他耳畔,壞心地道:“你說,你這算不算色令智昏?”
周敘深腳步有了難以察覺的停頓,片刻後微微側過頭,在昏暗夜色裡盯着她笑了笑。
“這就算色令智昏了?”
“不算嗎?”
他擡手搭在她後腰處,將她攬入自己懷中,指尖在腰身最細處慢條斯理地點了點。
“如果你好奇,我倒是很樂意告訴你我眼中的標準。”
……
半小時後,他們回到白水灣,姜嘉彌深刻地體驗到了周敘深口中所謂的‘色令智昏’。但她覺得,要昏的可能不是他,而是自己。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昏了頭以爲事情翻篇了的也只有她自己。
周敘深很清楚地記得他們還有什麼賬沒算,甚至開始翻起舊帳——有些舊賬她甚至都不記得了,只能試圖矇混過關,胡亂地順着他的話點頭。
校慶那天碰見的喜歡她的男同學、晚會節目之後找她要微信的陌生男生,再加上今天換心願卡給她送情詩的同事盧岸……
明明他們哪樣都比不上他,他卻一直記在心裡。非要深究的話,可能他們的共同點就是更年輕一點?
但這話她不敢說,因爲她明早還想起牀上班。
“小彌很讓人喜歡,是不是?”
他吻她耳背,又將她的雙手溫柔地反剪在身後,額角與頸側的青筋無聲凸顯,修長結實的手臂與她纖細的肢體線條形成鮮明對比。
像要困住、釘死藤蔓的一棵樹。
姜嘉彌被籠罩在樹蔭搖晃的陰影裡,這下撒嬌耍賴都不管用了,只能甕聲甕氣地裝可憐求饒。然而小把戲都被他看透了,一開始的裝可憐就變成了真可憐。
哭得鼻尖泛紅的時候,她總結出了一個道理。
男人吃起醋來真可怕。
但是事後要哄好也很容易。
只需要軟綿綿地鑽進他懷裡,用痠軟的四肢緊緊扒拉在他身上,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當然,他也不捨得真的用力推開她。
然後她再趁此機會撒嬌,甚至得寸進尺,將手伸進他上衣下襬,讓他用溫熱結實的腹.肌給自己暖手。
“讓你喜歡就行了。”
姜嘉彌睏倦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頸窩。
被她逗笑的男人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這嘆氣聲就落在她耳畔,好像故意要讓她聽見、讓她知道自己有多難纏似的。
“那你已經非常成功了。”周敘深親了親她的額頭。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