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院的當天晚上,得到消息的朱可夫便派別濟科夫來通知我,說派我去預備隊方面軍擔任參謀長的任命取消,讓我安心待在醫院裡養病,等康復後再重新考慮我的工作安排問題。
本以爲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會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沒想到,等別濟科夫宣佈完朱可夫的這道命令後,我居然如釋重負地長鬆了一口氣,一年多不間斷的戰鬥,讓我感到了身心俱疲,既然現在上級主動給我放假,那我就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修養一段時間。
別濟科夫在宣讀完命令後,深怕我有什麼不好的想法,還安慰我說:“麗達,你也知道,現在是戰爭時期,預備隊方面軍雖然是後備部隊,但參謀長的職務卻不能長期空缺,所以才臨時任命了新的參謀長。你就安心地在醫院治療吧,等完全康復後,以你和朱可夫元帥的交情,他一定可以爲你安排一個妥當的工作。”
對於別濟科夫的關懷,我衝他感激地笑了笑,隨後說道:“別濟科夫上校,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的。連着打了一年多的仗,我也累了,正好趁現在無官一身輕的機會,好好地休養一段時間。”
“你真的沒事嗎?”別濟科夫雖然聽到我這麼說,但還是半信半疑地問:“我們是朋友,你要是有什麼心事,可一定要對我說啊。”
“沒事,真的沒事,別濟科夫上校。”我見他對我的話有懷疑,趕緊向他說清楚:“我不會爲這種小事背上什麼心理負擔的。你今天出來的時間不短了。還是早點回去吧,沒準上級還有什麼任務要佈置給你。”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臨出門時,還特意叮囑我:“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直接打電話,或者讓尤先科大尉派人來找我。”
“好的,上校,我知道了。”說完這話,我還故意衝着站在門外的尤先科問了一句:“大尉,聽到上校剛剛說的話了嗎?”
“聽到了。司令員同志。”尤先科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有什麼事情,會立即派人去找上校同志的。”
別濟科夫聽到尤先科這麼說,才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我的病房。
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護士每天都是一大早來給我滴眼藥水。等散瞳後,再由醫生謝爾蓋來爲我做檢查。第二天的檢查完畢後,謝爾蓋客客氣氣地對我說:“將軍同志,我想明天就爲您做手術,您看行嗎?”
“謝爾蓋同志,您是醫生,而我只不過是您的病人。”面對自己的主治醫生,我也禮貌地說道:“什麼時候做手術。當然由您說了算。”
他見我同意明天進行手術,又接着說:“將軍同志,想必您也知道。不管什麼手術,都會存在一定的風險,就是醫術再高明的醫生,在手術過程中,都有出現意外的情況。我現在給您說這件事情,是想讓您有一個心理準備。”
www★ ttκǎ n★ co 聽到謝爾蓋這麼說。我的心立即慌亂起來,心說意外。手術中會發生什麼意外?據我從護士那裡瞭解到的醫學常識中,我知道做視網膜修補手術。是要把眼球切開的,如果你在給我做手術的時候,出點什麼意外的話,那我的眼睛不就報銷了嗎?如果我是海盜,做個獨眼海盜還算比較有範兒的;可我現在是將軍,要是成了獨眼龍,讓我怎麼出去見人啊。
謝爾蓋不知道我的心裡正在進行激烈的鬥爭,還自顧自地說:“……修補視網膜的時候,需要切開眼球,有可能會對您的眼角膜造成影響……”
沒等他說完,我就擡手打斷了他後面的話,迫不及待地問道:“謝爾蓋同志,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明天做了這個手術後,我會不會有失明的危險?”
謝爾蓋也許沒想到我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不由愣住了。沉默了片刻,他才字斟句酌地說道:“將軍同志,我剛剛說過,就算醫術在精湛的醫生,在手術中也有可能發生意外。我做這行已經十幾年了,做過的眼科手術超過了五百例,成功率大概是90%……”
90%,雖然在目前的醫療條件下,這個比例算很高的,可我的心裡還是不踏實,深怕自己會成爲那倒黴的10%中的一員。想到這裡,我哭喪着臉對謝爾蓋說:“謝爾蓋同志,我懇求您,明天的手術一定要成功,我可不希望以後出門時,都戴着一個黑眼罩。”
我的話讓謝爾蓋再度沉默了,過了許久,他才咬着牙對我說:“將軍同志,您放心吧,明天雖然我是主刀醫生,但院長奧西米寧也會到現場觀摩指導,我想您的手術成功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聽到謝爾蓋的保證,我總算是鬆了口氣,再加上想起克羅奇科夫曾說過他是一名優秀的眼科大夫,由他來爲我做手術,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放下心中的大石後,我深怕他會因爲我的身份,而在明天的手術裡揹負太多的心理負擔,便反過來安慰他說:“大夫,您別管我現在是什麼級別,就把我當成您一位普通的患者,該怎麼治就怎麼治。”
我說完這句話以後,敏銳地發現謝爾蓋似乎長鬆了一口氣,心裡頓時明白他剛剛在向我說術前醫囑時,心裡其實也挺緊張的。
手術當天,剛到八點,便有一位男護工推着一部輪椅進了我的房間,把車停在我的牀前後,恭恭敬敬地對我說:“指揮員同志,請坐上來吧,我推您去手術室。”
我點了點頭,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由他推着我朝外面走去。剛走到門口,尤先科便伸手攔住了護工,隨後彎下腰向我請示道:“司令員同志,需要我們跟着您一起去嗎?”
我看了看全副武裝的尤先科。和門外像釘子一樣站在那裡的兩名戰士,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大尉同志。你們這身打扮要是往手術室門口一站,會給主刀的醫生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影響到他水平的正常發揮。你們還是留在這裡吧,反正這是個小手術,也花不了多長的時間。”
尤先科讓開路以後,護工推着我坐的輪椅,沿着走廊朝前走去。當走到走廊的盡頭時,輪椅轉了個彎。讓我一眼就看到手術室那兩扇禁閉的玻璃門。護工把輪椅推到了玻璃門前停下,繞到前面推開了門,又翻身回來將輪椅推進了手術室。
護工推着我來到了一張手術牀前,做了個手勢後對我說:“指揮員同志,待會兒您就在這裡做手術。請先躺上去吧,做手術的醫生一會兒就來。”
我下了輪椅,爬上手術牀仰面躺下,同時禮貌地衝護工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沒關係的,指揮員同志!”護工客氣地回覆了我以後,便推着輪椅走出了手術室。
我躺在冰冷的手術檯,心裡格外緊張,不知道給我做手術的謝爾蓋什麼時候才能到來。我甚至在考慮。與其躺在這裡傻等,不如下牀到處走動走動。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聽到手術室的門響了一下。接着便傳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我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來的是誰,便聽到了奧西米寧那熟悉的聲音:“將軍同志,早上好!”
聽出來人裡有奧西米寧,我連忙支起身子,側身衝着老院長打招呼:“奧西米寧院長,您早!”看到他身邊緊跟着謝爾蓋。我又補充了一句,“您好。謝爾蓋同志!”
看到我想坐起來,謝爾蓋連忙加快腳步走到我的身邊。扶住我的身子說道:“將軍同志,快躺下,我們馬上就要爲您做手術了。”
我依言躺下後,望着謝爾蓋問道:“今天的手術,要花多長時間啊?”
“用不了多長時間,很快的。”謝爾蓋在回答我以後,又急匆匆地說:“我先換衣服,待會兒再和您說。”說完,他就和奧西米寧還有打下手的護士,朝旁邊的更衣間走去。
我一個人在手術牀躺了好一陣後,換好手術服的謝爾蓋、奧西米寧又重新來到了我的面前。奧西米寧低頭笑着對我說道:“將軍同志,今天的手術,由謝爾蓋醫生主刀,我會在旁邊一直看着的,您就放心吧。”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院長和醫術最高超的醫生,我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如果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謝爾蓋扭頭衝着旁邊的護士說道:“可以做術前準備了。”
隨着他的吩咐,護士走到我的身邊俯下身子,用醫用剪刀小心地剪去了我左眼的眼睫毛。在完成這術前準備工作後,她站直身體,衝謝爾蓋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輪到謝爾蓋親自出馬,他小心翼翼地在我的左眼眼角和下眼眶上分別打了三針。但我清晰地聽到針尖刺破我的肌膚的聲音時,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正在打針的謝爾蓋察覺到了我這個小動作,連忙停了下來,甕聲甕氣地對我說:“將軍同志,我給您打的是消炎針和麻藥,不要擔心,不會太疼的。”
因爲針尖正停留在我的眼眶位置,我不能點頭,只能勉強“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打完消炎針和麻藥,剛剛爲我修剪眼睫毛的護士走過來,將一張土黃色的膠布貼在了我的眼睛上。當我眼前一黑,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聽到膠布被手術刀劃破的聲音,接着我的左眼又重見光明。此刻,我才明白,原來貼膠布是爲了固定眼皮,方便接下來的手術。
當謝爾蓋手裡的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在我的眼球上切開一道口子時,我的不由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深怕自己微小的動作,都會影響到他手裡的手術刀。
謝爾蓋通過切開的傷口,熟練地修補視網膜時,站在旁邊的奧西米寧不停小聲地說着什麼,因爲他的語速太快,聲音又太小,我一句都沒聽清楚,但我能猜到他是在對謝爾蓋進行指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約地聽謝爾蓋長鬆了一口氣,並且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剛想開口問問手術是不是結束了。卻聽到他扭頭對旁邊的護士說:“眼壓太低,注射5cc的氣體。”
護士答應一聲,從旁邊取過一個針管,對着我的眼球紮了下來。功夫不大,我就感覺自己的眼球發漲,應該是護士注射的氣體起了效果。
等護士完成這一系列的操作後,我聽到奧西米寧對謝爾蓋說道:“可以縫合了,這事你親自來。”
“好的。”謝爾蓋爽快地答應一聲,便親自動手爲我縫合起眼球上的傷口。
我等他做完這一切,重新站直身體後,纔開口試探地問:“謝爾蓋同志,手術完成了?”
“是的,將軍同志。”沒等謝爾蓋回答,旁邊的奧西米寧便搶先回答說:“手術已經完成了,非常成功,接下來我們就要送您回病房了。”
“謝天謝地,終於做完了。”我說着,就試圖坐起來,打算自己走回病房。
誰知謝爾蓋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緊張地說:“將軍同志,您先別動,小心將剛縫好的傷口崩開。”接着他擡起頭,對站着旁邊的護士說:“護士同志,去把護工叫進來,讓他們把將軍推回病房去。”
護士走開沒多久,就帶着兩名男護工回來。奧西米寧朝我一指,說道:“你們兩個,把將軍送回病房去。”兩名護工答應一聲,上前推着我躺的手術牀就走。
當我們回到病房前的時候,尤先科迎了上來,語氣焦急地說道:“謝天謝地,司令員同志,您的手術總算做完了。我們等在這裡,都快急瘋了。”
我回想在手術中的經歷,覺得好像沒過多長的時間,可尤先科爲什麼會這麼着急,便隨口問道:“手術做了多長時間?”
“五個小時,足足五個小時!”尤先科把手掌在我的面前攤開,說:“您是上午八點進去的,現在都中午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