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負傷的女坦克手

接下來的路程裡,我和切爾尼亞霍夫斯基誰也沒說話,都在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我的腦子想到的是那名被匈牙利騎兵砍倒的警衛員,如果不是湊巧撿到了他落在我面前的槍,那麼我和切爾尼亞霍夫斯基還有副官三人,就會喪身於騎兵的馬刀之下。

不過好在路途不遠,很快我們就進入了能看到路邊行人和車輛的地段。那些沿着公路迎面走來的指戰員,看到我們這三輛車以後,都紛紛讓到路的一側,擡手向我們敬禮。

尤先科在副官的指點下,將車停在了一個大木屋的外面。看到外面整齊停放的幾輛吉普車和帶篷卡車,我便知道這裡面除了朱可夫和坦克旅的指揮員外,沒準羅科索夫斯基也在。

門口站着十幾名戰士,從他們的裝束看,既有莫斯科衛戍司令部的人,也有野戰部隊的人。見到我和切爾尼亞霍夫斯基並肩走來,站在門外帶隊執勤的上尉擡手向我們敬禮後,根本沒有進去彙報,就直接推開了關閉着的木門,並禮貌地說:“請進吧,將軍同志們。”

我和切爾尼亞霍夫斯基走進了木屋,發現這裡的人還真不少。朱可夫和羅科索夫斯基兩人並肩坐在一張正對着門木桌的後面,他們的身後,站着捷列金少將。而另外五六名校級軍官背對着我們,恭恭敬敬站在桌前,其中一名上校正在向朱可夫彙報情況。

我們進來的時候,上校的彙報剛接近尾聲。我知道聽到他說:“……元帥同志,我們旅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我的彙報完了。”說完後,他沒有馬上退回他同僚的隊列中。而是在停頓片刻後,又說:“元帥同志,我的政委還有一個特殊的情況要向您彙報,可以嗎?”

“特殊情況?!”始終面無表情的朱可夫聽後,不禁皺起了眉頭。片刻之後,他用平穩的語氣問道:“不知道哪位是坦克旅的政委啊?”

聽到朱可夫的問題,上校後方右側的一名中校上前一步。大聲地回答說:“元帥同志,我是坦克旅的政委。”

朱可夫擡頭望着他,淡淡地問道:“政委同志。你們旅長說您有特殊情況要向我彙報。有什麼事情,現在就向我彙報吧。”

“是這樣的,元帥同志。”政委語速極快地說道:“瑪麗亞.奧特斯卡雅中士在上週的戰鬥中,負了重傷。雖然被及時地送到了集團軍的野戰醫院進行救治。可從目前的情況看。她的傷勢不光沒有好轉。反而有加重的跡象。我代表旅黨委懇求您,能將她送到莫斯科的軍醫院去進行治療。”

朱可夫聽完政委的話,有些不耐煩地說:“政委同志,不就是一名中士嘛,您直接派人把她送到城裡的軍醫院就行了。這樣的小事,還用得着向我報告嗎?”

“元帥同志。”政委聽出了朱可夫語氣中所帶的不滿,連忙辯解說:“您有所不知,瑪麗亞.奧特斯卡雅中士可不是一個普通人。她是步兵第206師的團政委奧克卡的妻子……”

“夠了。政委同志。”朱可夫不等他說完,便粗魯地打斷了他後面的話。“難道因爲她是一名團政委的妻子,我們就要給予她特殊的照顧嗎?”

“親愛的格奧爾吉.康斯坦丁諾維奇,請您先不要發火。”看到朱可夫有發火的前兆,坐在他旁邊的羅科索夫斯基連忙出來打圓場:“這位瑪麗亞.奧特斯卡雅可是一個名人。她的丈夫犧牲後,她賣掉了所有的積蓄,捐獻了一輛坦克,還給斯大林同志寫信,請求批准她駕駛這輛坦克到前線去。斯大林同志在接到信以後,很快就批准了她的請求,並讓她進行坦克學校去學習。經過幾個月的刻苦學習,她終於成爲了一名坦克手。她駕駛着由她命名的‘女戰友’號坦克,在戰鬥中屢次立下了戰功,已成爲了坦克旅勝利的旗幟。”

羅科索夫斯基的簡單介紹,引起了朱可夫的興趣,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重新望着坦克旅政委說:“政委同志,簡單地給我說說瑪麗亞.奧特斯卡雅中士的戰鬥經歷,以及她這次是如何負傷的。”

旅政委此刻的情緒也恢復了正常,開始向朱可夫簡單地介紹起瑪麗亞.奧特斯卡雅的戰鬥經歷:“……在突破斯大林格勒外面德軍防禦陣地的戰鬥中,瑪麗亞駕駛的坦克,輕易地碾碎了敵人的土木火力點,壓倒了鐵絲網的木樁,碾平了敵人的塹壕……碾壓了一個炮兵班和由幾挺機槍組成的陣地。

在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後,我們的部隊被調到了敵人抵抗特別猛烈的地段。當時要和我們交鋒的德軍部隊,就是絞死卓婭步兵第332團所在的第197師。我們要爲我們犧牲的英雄,向法西斯匪徒復仇,所以這一次的進攻,被稱爲‘卓婭的進攻’!”

朱可夫在聽到卓婭和第197師332團時,不由自主地朝我這邊瞥了一眼,隨即吩咐旅政委:“繼續說下去。”

“我們的坦克部隊向居民點疾馳,德軍躲在殘破的建築物後面,用猛烈的炮火迎擊着我們的坦克。在通往居民點的道路上,除了敵人密集的炮火,還有可怕的雷區,我們有不少的坦克剛一接近居民點,不是被炮火摧毀就是被地雷炸斷了履帶。

瑪麗亞駕駛的‘女戰友’號坦克,掩護我們步兵一連突破敵人的三道塹壕,並在裡面固守下來。從重重跡象來看,敵人是準備長期駐守這個居民點,因爲指戰員們發現一些掩蔽部和土木火力點的頂蓋居然加了七層圓木。

在短暫的休息過後,坦克兵們接到了繼續進攻的命令。而‘女戰友’號作爲進攻部隊的第一梯隊。衝在了整個部隊的最前面。當他們接近第四道塹壕時,坦克的履帶卻被敵人的地雷炸斷了。雖然敵人的機槍子彈打在坦克車身上當當作響,但瑪麗亞還是冒險從坦克的底部爬出來。集中精力修理被炸斷的履帶。完成履帶的修理後,瑪麗亞又駕駛着坦克,引導我們的部隊衝向了敵人的陣地。”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姑娘。”朱可夫在連聲叫好後,扭頭問羅科索夫斯基:“你們方面軍有沒有爲這位勇敢的姑娘請功啊?”

羅科索夫斯基連忙點點頭,回答說:“元帥同志,這個是肯定的。戰鬥一結束。坦克旅的旅長就親自趕到了前沿,爲瑪麗亞佩戴上了勳章。”

“元帥同志,我可以繼續說下去嗎?”旅政委見朱可夫和羅科索夫斯基在聊天。不敢隨便打擾他們。好不容易等兩人說話告一段落,他才小心地說:“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說吧,旅政委同志。”這次是羅科索夫斯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往下說:“把您所知道的事情。都向元帥同志彙報一下。”

旅政委在得到了羅科索夫斯基的允許後。又接着往下說:“德軍在失去居民點以後,由於不甘心失敗,便迅速地調來了預備隊,對居民點實施反擊。指揮部命令坦克部隊停止進攻,在原地構築新的防禦工事,無論如何要守住新佔領的地區。

而瑪麗亞的‘女戰友’停在路邊,變成了一個固定火力點。到德軍對我們陣地發起衝鋒時,便用自己全部的火力猛擊敵人進攻的散兵線。就算法西斯匪徒扔掉手裡的武器。紛紛朝進攻出發點逃跑時,‘女戰友’也沒放過他們。用密集的子彈追逐着他們。

敵人的反擊被粉碎了,我們所佔據的土地一公尺都沒有讓給敵人。而‘女戰友’號在今天的戰鬥中,至少消滅了法西斯匪徒兩個排的兵力。

前段時間,當我們再次向敵人發起進攻時,‘女戰友’號率先衝向了被敵人佔領的居民點。可是在接近敵人第一道塹壕時,不幸被德軍的大炮擊中,履帶再次被炸斷,坦克便停在了無遮無攔的開闊地上。

當其他的坦克組乘員提着武器,像一名步兵似的和敵人戰鬥時,瑪麗亞再次鑽出坦克,冒着敵人的槍林彈雨,緊張地搶修被炸斷的履帶。正當她快要把履帶修好的時候,一發炮彈落在她的身邊爆炸。等硝煙散去,坦克組的乘員發現瑪麗亞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目前在什麼地方?”朱可夫聽到這裡,忍不住站起身來,關切地問道:“傷勢如何?”

旅政委聽完後,搖了搖頭,有些難過地說道:“元帥同志,她在野戰醫院裡躺了十天,從昨天起就昏迷不醒,而且還高燒不退。據軍醫說,由於條件的限制,她身上還有十幾塊彈片沒有取出來,如果不盡快送到莫斯科的軍醫院救治的話,就會有生命危險。”

“既然是這樣,你們爲什麼不立即將她送到莫斯科去?”朱可夫聽旅政委這麼說,語氣在不知不覺中又變得嚴厲起來:“難道你們打算眼睜睜地看着我們的女英雄就這樣犧牲嗎?”

“不是這樣的,元帥同志。”旅長聽出了朱可夫的不滿,連忙幫着自己的政委辯解說:“您也知道,我們軍隊和醫院不是一個系統。通常傷員送進醫院後,是留在野戰醫院,還是送到莫斯科的軍醫院,這些我們都做不了主。”

“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朱可夫等旅長一說完,立即扭頭吩咐羅科索夫斯基:“瑪麗亞同志轉院進行治療的事情,我就交給你負責了。在今天天黑以前,我要聽到她已到達莫斯科軍醫院的消息。”

“沒問題,元帥同志。”羅科索夫斯基爽快地回答說:“我會立即安排這件事情的。”

“元帥同志,方面軍司令員同志,”在這時,和我一直站在門邊的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再也忍不住了,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朱可夫和羅科索夫斯基的面前,對兩人說道:“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立即就給野戰醫院打電話,讓他們立即派車將瑪麗亞送到莫斯科去。”

說着,他走到了牆邊的電話機旁,拿起耳機撥了一個號碼。在稍稍等待片刻後,他大聲地問道:“是野戰醫院嗎?我是集團軍司令員切爾尼亞霍夫斯基,讓你們的院長接電話。”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他,因爲女坦克手瑪麗亞的安危,都全靠他所打出的這個電話了。過了一陣,他又衝着話筒說道:“喂,院長同志,我是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將軍。聽說你們的醫院裡,有一位負傷的女坦克手,叫瑪麗亞。對對對,就是她,是‘女戰友’號的駕駛員。她的情況怎麼樣了?什麼,很糟糕?你們是怎麼搞的,有沒有采取什麼搶救措施啊?啊,我知道了,我待會兒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說完他放下了電話,對着朱可夫說道:“元帥同志,我剛剛問過野戰醫院了。目前他們正在爲瑪麗亞中士實施手術,暫時無法將她送到莫斯科去。”

朱可夫聽完,扭頭望向羅科索夫斯基,慢吞吞地對他說道:“羅科索夫斯基同志,雖然瑪麗亞同志此刻在進行手術,但我們還是要做好隨時將她送到莫斯科的準備。這樣吧,你立即從方面軍的野戰醫院派出一輛救護車,趕到第60集團軍的野戰醫院外等候。等瑪麗亞中士的手術一結束,只要院方允許,就立即將她送到了莫斯科的軍醫院。這件事情,您要親自過問,絕對不能馬虎。明白嗎?”

“明白了,元帥同志。”羅科索夫斯基等朱可夫說完,立即向他保證說:“這件事情我會親自過問的,保證把瑪麗亞同志儘快送到莫斯科的軍醫院。”

朱可夫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過頭來望着我和切爾尼亞霍夫斯基,有些奇怪地問:“麗達,你和切爾尼亞霍夫斯基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衣服上沾了這麼多泥漿?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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