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別雷少將的坦克軍,只有三分之一的坦克參加了戰鬥,因此兩次對森林地區發起的進攻,都沒有取得理想的戰果。四五十輛坦克擺在一起,看起來數量倒是挺不少的,一旦分散到寬達四五公里的進攻正面,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而且在長達一個小時的炮擊中,德軍在森林內外修築的工事,被直接摧毀的很少。大多數工事即使毀損嚴重,但當我們的戰士一進入有效射程,這些工事便復活了,給我們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我看完近衛第71師師長巴巴欣上校的戰報後,往桌上一扔,圍着坐滿人的桌子轉了兩圈後,停下腳步問道:“各位指揮員們,近衛第71師在坦克旅的掩護下,對森林地區發起的兩次進攻,都以失敗告終了,你們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回答我的是沉寂。
我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說話,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走到牆邊,盯着上面的巨幅地圖,靜靜地思考着該如何調整進攻戰術,以便儘快地將德軍從森林地區攆走。
“司令員同志,”身後忽然有人在叫我,我連忙扭頭望去。只見馬納加羅夫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戰報,說道:“我覺得雖然我們聯繫兩次進攻都沒有成功,但是德軍在森林裡的部隊,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要我們再發起一次攻擊,那麼敵人的防線就會土崩瓦解。”
對於馬納加羅夫這種沒有營養的建議,我沒有說話,只是不以爲然地癟了癟嘴。正對着我坐着的奇斯佳科夫看到了我的這個小動作,連忙站起來說道:“司令員同志,再發起新的進攻,是完全必要的。但在進攻之前。我們必須先研究一下前兩次進攻失敗的原因,否則就算我們再發起新的進攻,也會同樣失敗。”
“副司令員同志。請說下去。”對於奇斯佳科夫的能力,我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所以等他一說完,我就禮貌地說:“說說您的看法。”
奇斯佳科夫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後,說道:“我們的兩次進攻失敗,主要原因是因爲前期的炮火準備不夠,沒有將德軍堅固的防禦工事完全摧毀。其次是坦克數量不足,無法在進攻時爲步兵提供足夠的炮火支援……”
“奇斯佳科夫將軍。”沒等他說完,馬納加羅夫便反駁說:“我們在進攻別爾哥羅德時,步兵就沒有得到坦克的支援。坦克都被德軍的反坦克壕擋住了。就算這樣,我們還是成功地從北面突破了德軍的防禦,衝進了城裡。”
щшш.тт kΛn.¢ 〇
聽到馬納加羅夫這麼說,我淡淡地一笑,心說:如果不是我的部隊率先攻進城裡,牽制住德軍的兵力,再加上接着衝進城的近衛第七集團軍,你們恐怕沒有那麼容易突破德軍的防禦吧。雖然心中對他的說法充滿了不屑,但表面的禮貌還是要維持的,我努力用平穩的語氣說道:“馬納加羅夫將軍。從傑爾加奇到森林地區有三公里長,五六公里寬的開闊地,我們的部隊在進攻時。幾乎都處於德軍的火力覆蓋範圍內。假如沒有足夠的坦克提供掩護,我們的步兵不光會遭到德軍炮火的殺傷,同時也會在德軍輕火力的打擊下傷亡慘重。”
說完這幾句話,我把目光轉向了一言不發的別雷,語氣中略帶不滿地問道:“別雷將軍,坦克軍剩下的坦克,大概什麼時候能夠到達。”
別雷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臉慚愧地說道:“司令員同志,雖然我已命令剩下的坦克加快速度。但由於通行的道路損壞,部隊只能邊前進邊砍伐樹木鋪路。所以行動非常遲緩。”
“司令員同志,別雷將軍說的情況。經過我的瞭解,是完全準確的。”接着說話的是參謀長別濟科夫,他看了別雷一眼後,繼續爲他辯解說:“道路損毀,是因爲我們的十來萬部隊一下涌到了傑爾加奇。這裡的道路本來就差,再加上又有數以百計的各式車輛通行,把路況損毀得更加厲害。我下午曾經去看過,很多地方除了步兵能通行外,車輛根本就無法前進。”
別濟科夫的介紹,讓在座的指揮員們恍然大悟,難怪坦克部隊遲遲不能到達指定位置,原來都是這見鬼的道路惹的禍。
“就算坦克不能按時趕到指定位置,我們的進攻也必須繼續下去,不能給德國人以喘息之機。”我瞭解實情後,沒有責怪別雷,而是繼續問在座的指揮員,“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嗎?”
“司令員同志,我倒有一個好辦法,可以說說嗎?”一直被我忽略的波夫斯基突然站了起來,開口謹慎地說道。
“請說,波夫斯基同志。”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我清楚地知道,他不發言則已,一旦發表自己的意見,通常都能說到點子上。
“既然沒有足夠的坦克掩護步兵進攻,那麼我們就通過加強炮火的方式,來壓制德軍的火力。”波夫斯基說出自己的看法後,見所有人都是一臉茫然地望着他,又接着往下說:“我們可以把炮兵集中在一個地方,對準德軍的某一個防禦地帶,進行猛烈的炮擊,儘可能多地摧毀德軍的防禦工事。等炮擊結束後,再集中所有的坦克,引導步兵向這一地區發起猛攻。只要我們把德國人的防線撕開一道口子,他們就會整體崩潰的。”
“不錯,炮兵司令員同志,您的這個提議很不錯。”他的話剛說完,奇斯佳科夫就連聲稱讚道,同時還擡起頭對我說:“司令員同志,我覺得應該採用波夫斯基將軍的這個提議,集中所有的炮兵和坦克,對德軍防線的某一點進行猛攻。我相信,沒有哪支德軍部隊能抗住我們這麼猛烈的進攻。”
我聽完他的話,沒有立即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我們的進攻什麼時候可以再次展開?”
而波夫斯基和別雷對視了一眼後。由波夫斯基回答說:“司令員同志,由於要重新構築新的炮兵陣地,我認爲進攻最快要一個小時以後才能開始。”
“再過一個小時?”馬納加羅夫聽後有些不樂意地說:“炮兵進入陣地後。再進行半個小時左右的炮擊,那樣不等進攻開始。天就已經黑下來了。我不認爲我們的部隊,在天黑以後的森林裡,能取得什麼樣理想的戰果。”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馬納加羅夫也許只是發牢騷的一句話,聽道我的耳朵裡則是另外一碼事。沒錯,夜戰是最考驗部隊素質的,當雙方在黯淡無光的森林裡,不期而遇而又幾乎犬牙交錯時。瞬間的交火所造成的傷亡,將是何等的慘烈。
而當我們的指戰員置身於漆黑如墨的森林裡時,他們根本沒有辦法也沒時間透過重重黑幕,去仔細辨認幾步外的情形,最多隻能憑藉最初交火時閃現出的影子,去判斷對方的人數和下一步的位置。尤其是敵我混戰時,一切只能憑着自己的感覺,或者說是常年作戰所積累的戰鬥經驗,來判定離自己稍遠的那些晃動的黑影是敵是友。
當我說出自己的擔憂時,指揮部裡再次沉默了下來。大家心裡都明白。就算白天走進森林,人的視野也會受到影響,更何況是漆黑的夜晚呢?而且就算不停地向空中發射照明彈。也不能讓我們的指戰員看得更清楚一些。
眼看着連夜進攻的計劃就要泡湯時,伏爾庚少將從他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望着我說道:“司令員同志,請允許我談談自己的看法。”
我望着這位第53集團軍的參謀長,笑着點了點頭,說道:“請說吧,參謀長同志。既然在中午的時候,您就能發現我在進攻部署中,忽略了切斷德軍運輸線的漏洞。那麼,我相信您現在提出來的建議。一定是非常有建設性的。”
伏爾庚等我說完後,表情平淡地闡述起他自己的建議:“司令員同志。既然是夜戰,那麼不光我們的部隊有您所擔心的問題。而德國人也同樣面臨着同樣的難題。所以我們連夜的進攻,也許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戰果。”
“伏爾庚將軍。”奇斯佳科夫反駁說:“您可能忘記考慮了一點,在這樣的夜戰中,很容易出現因爲判斷失誤,而導致誤傷的情況出現。”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接着說道,“我們的司令員同志,在以前指揮部隊進行夜襲時,就曾多次利用德軍視線受限的有利時機,讓敵人在黑暗中自相殘殺。森林裡的敵人,是德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之一,沒準他們會採用同樣的戰術來對付我們……”
奇斯佳科夫的一番話,讓伏爾庚閉上了嘴。他的心裡應該很明白,奇斯佳科夫所說的並不是什麼無稽之談,而且完全有可能在今晚的戰鬥中變成事實。當指揮部裡重新陷入沉寂後,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似乎在等待我做出最後的決定。
就在這時,牆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我心裡默默地想道:不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如果是方面軍司令部來的電話,也許他們會追問這邊的戰鬥情況,我就可以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看他們怎麼說。
坐在電話機旁的洛普霍夫拿起了耳機,聽了片刻後,站起身,捂住話筒朝我伸了過來,同時說道:“司令員同志,是瓦圖京司令員打來的電話。”
瓦圖京聽到我的聲音後,立即就笑着問道:“奧夏寧娜同志,你那裡的情況怎麼樣啊?在攻佔了傑爾加奇以後,又沒有順便把森林裡的德國人也一起趕走啊?”
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我卻聽了以後卻驚出了一身冷汗。我猜測他這麼問,很有可能是朱可夫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向哈爾科夫正式發起進攻。我連忙深吸了兩口氣以後,恭謹地回答說:“大將同志,我們連續對森林地區發起了兩次進攻。但很遺憾,都以失敗告終了。目前我們正在討論是否該繼續進攻……”
“爲什麼要討論呢,奧夏寧娜同志。”瓦圖京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你們應該一刻不停地對敵人發起進攻,不要給他們絲毫喘息之機。”
“可是,大將同志。”我有些爲難地說:“很快就要天黑了,部隊在漆黑的森林裡戰鬥,會遇到很多困難的……”
“會遇到什麼困難呢?”瓦圖京不等我說完,就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的話,“你無法就是擔心森林裡太黑,在混戰中分不清敵我嗎?你別忘記了,一打起來,森林裡的不少樹木就會燃燒起來,到時很多地段就會被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你還用擔心分不清敵我嗎?”
瓦圖京的話如醍醐灌頂,讓我的思路一下就豁然開朗,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樹木遭到炮擊以後會燃燒,只要森林裡到處有燃燒的樹木,我還用擔心在夜色中分不清敵我嗎?於是我連忙說道:“明白了,大將同志,我這就安排部隊對森林裡的德軍展開夜戰。”
“這就對了嘛,奧夏寧娜同志。”聽到我這麼說,瓦圖京的語氣又變得柔和起來,“一旦將德國人從森林地區趕走,就立即向我報告。明白了嗎?”
“明白了,大將同志。”
我放下電話後,走回到桌邊,向在場的指揮員們大聲地宣佈:“同志們,我已經決定了,連夜對森林裡的德軍發起進攻,一定要在天亮以前,將他們從這裡趕走。”
“可是,司令員同志,照明的問題該怎麼解決?”奇斯佳科夫見我的態度變化得這麼快,有點納悶地問道:“就算我們不斷地朝空中打照明彈,也很難讓我們的指戰員在黑暗的森林裡,能迅速地辨明敵我啊?”
“副司令員同志,您別擔心。”對於他的疑惑,我笑着解釋說:“森林裡的樹木在遭受了炮擊以後,有不少會燃燒起來的,到時我們的指戰員就能在這些火光的照耀下,和森林裡的敵人進行戰鬥了。”
奇斯佳科夫聽我說完,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這樣一來,我們的進攻就可以繼續進行了。”
我看大家不再有反對意見,便開始佈置任務:“波夫斯基將軍,立即調整炮兵陣地,準備對德軍陣地進行密集炮擊;別雷軍長,把現有的坦克集中起來,等炮擊一結束,就立即向敵人的陣地發起進攻。”等向兩人下達完命令,我又吩咐別濟科夫,“參謀長,給巴巴欣上校打電話,讓他做好再次進攻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