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打完電話以後,我坐在桌邊,盯着攤放在面前的地圖思索許久,然後長嘆了一口氣,對坐在對面的基裡洛夫說道:“軍事委員同志,現在的情況,真是不容樂觀啊!”
基裡洛夫聽後愣了片刻,然後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麗達,你在擔心什麼?”不等我做出迴應,他便開始自問自答,“擔心德軍即將發起的進攻嗎?雖然他們從三個方向逼近日托米爾,但以我們的實力,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擋住他們的進攻;就算支撐不住,也可以沿着公路退往基輔。擔心基地裡的文物,會再次落入德軍之手嗎?這種擔心也是多餘的,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上級就會派出專門的車隊,將這裡存放的文物全部運走。”
“我擔心的,是我們的部隊有可能遭到德軍的合圍。”看到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我吸引過來的時候,我石破天驚地宣佈:“根據種種的跡象顯示,目前在法斯提夫的德軍,會採取突襲的方式,切斷基輔——日托米爾的公路。一旦這種假設成爲顯示,我們撤下來的部隊,就不得不經過崎嶇難行的道路,退回切爾卡瑟。”
“真有這種可能嗎?”別濟科夫用懷疑的口味問道:“目前第38集團軍和第60集團軍就部署在基輔的西南方向,看到我們的形勢危急的時候,他們肯定會派兵救援我們的。”
我聽完了別濟科夫過於理想化的設想後,當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參謀長,如果您抱着這種思想的話,那到最後我們就逃脫不了被德軍圍殲的命運。”
“啊?!”我的話把別濟科夫嚇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出現啊?”
“怎麼不可能出現,”由於屋裡都是自家人,所以我說話就沒有太多的顧忌:“德軍一個第25裝甲師,就將我們齊裝滿員的第38集團軍打得節節敗退。雖然方面軍司令部又向基輔的西南增派了第60集團軍,但德軍同時也增調了幾個裝甲師和步兵師,我很懷疑我們的這兩個集團軍是否能擋住德軍的攻勢。”
見我把事態說得這麼嚴重,曾親身經歷過收復基輔,又丟失基輔的基裡洛夫有些做不住了。他站起身,揹着手在室內來回地走動着,似乎正在考慮我所說的話是不是危言聳聽。
而遲遲沒說話的奇斯佳科夫,遲疑不決地問:“難道基輔會再次丟失嗎?”
“不會的,基輔不會丟。”沒等我說話,正在踱步的基裡洛夫停住了腳步,眼睛望着奇斯佳科夫,斬釘截鐵地所:“雖然我們曾經兩次丟失過基輔,但這次絕對不會再丟。我們的指戰員會爲了保衛這座偉大的城市,流盡自己的最後一滴血。”
“軍事委員同志說得對。”在我的記憶中,瓦圖京的部隊收復基輔以後,雖然德軍發起了瘋狂的反撲,但基輔卻一直牢牢地控制在蘇軍的手裡。因此等基裡洛夫一說完,我就立即附和說:“基輔是絕對不會丟的。別看德軍的攻勢兇猛,但現在不是1941年,他們還不具有奪取基輔的力量。”
“可是,司令員同志,”聽完我的分析,別濟科夫驚詫地問道:“您不是說我們的第38和第60集團軍,擋不住法斯提夫地區德軍的攻勢嗎?但如今您又說……”他的話在這裡戛然而止,雖然沒說完,但我的心裡卻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他認爲我所說的話自相矛盾。
“沒錯,參謀長同志,”我望着別濟科夫說道:“我剛剛的確說第38和第60集團軍擋不住德軍的進攻,無法阻止他們切斷基輔——日托米爾公路。可是之所以擋不住,是因爲基輔的西南方向,根本沒有堅固的防禦工事,面對兇猛的德軍,我們的部隊只能步步後撤。可他們一旦回到了基輔,情況就會有所改觀。城裡除了有完善的防禦體系,指戰員們也有戰鬥到底的決心,在這種情況下,德國人想取得他們所想象的那種勝利,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給他們分析完形勢後,接着轉換了話題:“好了,我們該研究如何轉移文物的事情了。由於法斯提夫集結着德軍的主力,通過基輔——日托米爾公路將文物運進基輔的路線,是不合適的。上級的意思,是打算讓運輸文物的車隊,從切爾卡瑟方向渡過第聶伯河,然後前往安全的地區。”
奇斯佳科夫雖然對擺在面前的地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他依舊看了許久後,才緩緩地說道:“我覺得車隊只有通過我們所鋪設的那條束柴路,前往切爾卡瑟,纔是最安全的路線。”
別濟科夫聽他這麼說,連忙把頭湊了過去,看了片刻補充說:“但這條道路還是要從德軍的佔領區附近通過,依舊存在着危險。”說到這裡,他擡頭望着我,有些惋惜地說,“當時我們光考慮如何不被德軍察覺,而順利地襲佔科羅斯特維夫,沒有將沿途小城鎮裡的德軍清除掉。如今要通過這條道路運輸文物,可能會不斷地遭到德軍的襲擾。”
“雖然從基地到我們控制的科鬆,只有一百公里。”奇斯佳科夫憂心忡忡地說:“但要確保這條道路的運輸安全,我們至少要動用一個師的兵力卻防守。我們在切爾卡瑟的兩個師是不能動用,日托米爾的四個步兵師和坦克旅,科羅斯特維夫有一個步兵師和一個騎兵師,基地這裡還有一個步兵師和兩個近衛團。雖然總兵力看起來不少,可在目前的情況下,任何一處的部隊都無法動用。”
就在我們傷腦筋的時候,瓦圖京的電話又打了過來。他語氣嚴厲地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我今晚會派出一支由五十輛卡車組成的車隊,前往你們的基地。車隊將沿着基輔——日托米爾公路,進入科羅斯特維夫後,再掉頭南下進入基地。你要安排人手做好沿途的保衛工作。”
瓦圖京的話真是令我哭笑不得,早告訴他現在基輔——日托米爾的公路,隨時有可能被來自法斯提夫的德軍切斷,他居然還派出一支車隊沿着公路大搖大擺的開過來,還真以爲德軍不會採取任何行動啊。
我放下電話後,哭喪着臉對奇斯佳科夫他們說道:“副司令員同志,情況很糟糕。大將同志派出了一支車隊,將在今晚到達這裡,命令我們派人去進行接應。”
“這事交給我吧。”別濟科夫主動請命說:“我給近衛第77師師長打電話,讓他派一個營的步兵和一個坦克連,去接應這支車隊。”
越擔心什麼還偏偏來什麼,我擔心車隊會在路上遭到德軍的襲擊,結果還真遭到了一支德軍部隊襲擊,雖然德軍只有一百多人外帶幾輛裝甲車,可這也不是每車只有三名戰士的車隊所能應付的。如果不是近衛第77師的部隊及時趕到,估計他們就會全軍覆滅。不過就算如此,車隊到達基地時,原來的50輛卡車,是剩下了21輛。
阿赫羅梅耶夫從外面帶進來一名上尉,向我介紹說:“司令員同志,這位是來自基輔的運輸隊隊長莫羅卓夫上尉。”
我看清來人後,立即走過去主動朝他伸出手,友好地說:“你好,莫羅卓夫上尉,沒想到我們在這裡見面了。”
莫羅卓夫是我在庫爾斯克會戰時認識的一名運輸隊隊長,因爲很賞識他,我還曾經想過將他挖到我這裡來當個營長的念頭,只不過後來因爲種種原因,讓我這個計劃沒有機會實施,不過他的軍銜也得到了提升,從中尉變成了上尉。他先是向我敬了一個禮,然後握着我的手,激動地說:“將軍同志,如果不是您的部隊及時趕到,我想我們運輸隊可能就全軍覆滅了。”
“上尉同志,”我有些好奇地問:“這次運輸是由你全權負責嗎?”
沒想到莫羅卓夫搖了搖頭說:“不是的,將軍同志。這次是由一名少校帶隊,他手裡還有一份命令,裡面有上級制定的行軍路線圖,清楚地寫着在車隊完成物資的裝載後,該從哪條線路返回基輔。”
聽說車隊的負責人手裡有一份行軍路線,我便知道瓦圖京估計是不打算讓車隊前往切爾卡瑟,畢竟那邊繞的路太遠了。我望着莫羅卓夫問:“上尉,您的少校在什麼地方?”
“犧牲了!”莫羅卓夫說出這句話以後,低下了頭,盯着自己的腳尖說道:“他所乘坐的卡車中彈起火,攜帶的命令也在大火燒掉了。”
沒有上級制定的行軍路線圖,車隊就算完成文物的裝載以後,也不知道該怎樣返回基輔。我一邊命令阿赫羅梅耶夫先帶莫羅卓夫去休息,一邊給瓦圖京打去了電話。
瓦圖京聽到我的聲音,直接就問:“奧夏寧娜同志,車隊到基地了嗎?”
“是的,司令員同志。”我連忙回答說:“車隊在路上遭到了德軍的襲擊,損失了將近一半的車輛,帶隊的那名少校也犧牲了。更爲糟糕的是,他隨身攜帶的命令被燒燬了,我們不知道該安排車隊從什麼方向返回。”
“你是這麼搞的?”瓦圖京聽到我的彙報後,立即就發起火來,“不是讓你派出人手去接應他們嗎?爲什麼還會讓車隊遭受那麼大的損失。”
我知道瓦圖京在氣頭,便沒有爲自己辯解,只能一聲不吭地忍受着他的雷霆之怒。好不容易等他安靜了下來,我連忙問道:“大將同志,不知道車隊在完成裝載後,該從哪條線路返回基輔或者其它的地方。”
瓦圖京嘆了口氣,對我說:“對不起,奧夏寧娜同志,我剛剛的情緒有點激動,衝你發火了,是我的不對,請原諒!”道完歉以後,他停頓了片刻,然後說道:“根據原來的計劃,車隊應該運送60噸黃金和部分珍貴的油畫,從基地返回科羅斯特維夫後,繼續向北行駛,穿過森林後調頭向東進入基輔。”
我聽瓦圖京說完車隊的行軍路線後,暗暗點了點頭,覺得他這樣的安排,遠比經基輔——日托米爾公路,或者是切爾卡瑟渡河,都更加安全和便捷。我想了想,然後向他請示道:“大將同志,目前車隊只剩下了21輛卡車,原來的運輸計劃可能需要進行調整。我覺得60噸黃金肯定要優先轉移的,但油畫可以稍稍等一下,不妨先轉移一部分古希臘和古羅馬的大理石雕塑。您看如何?”
對於我的提議,瓦圖京思索了片刻,便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吧,奧夏寧娜同志,那就按照你所說的,先轉移黃金和一部分雕塑。至於油畫,等當前的形勢穩定以後,我再安排車隊進行運輸。”
在確定了要運走的物資和行軍路線後,我讓人把阿赫羅梅耶夫叫了進來,吩咐他說:“少校,你去抽掉人手,幫着莫羅卓夫上尉他們裝車。記住,首先把60噸黃金全部裝車,然後在將古羅馬和古希臘的雕塑裝一部分。至於行軍路線嘛,等裝車完畢後,我會親自交代給莫羅卓夫上尉的。”
我在給阿赫羅梅耶夫下命令時,別濟科夫一直在不停地看着地圖。等阿赫羅梅耶夫離開後,他擡起頭對我說道:“司令員同志,這條森林中的道路雖然隱蔽,但也不排除會被德軍發現的危險,因此我建議要派部隊進行護送。”
“林間的公路,可能很難承受坦克,就派一個摩托化營護送吧。”我簡單地說道:“讓他們多攜帶一些反坦克武器,這樣就算和德軍的坦克部隊遭遇,也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
別濟科夫聽完後連連點頭,贊同地說道:“這樣的安排很合理,只要有攜帶了反坦克武器的步兵,就算遭遇德軍的裝甲部隊,我們也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