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拉祖梅耶娃的報告,我們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搞錯了吧,撤往後方休整的第27集團軍,怎麼會從切爾卡瑟方向渡河呢?肯定是搞錯了。
我看完電報後,雖然上面所寫的內容,和拉祖梅耶娃所報告的一模一樣,但我的心裡還是充滿了疑慮,照理說這麼大規模的部隊調動,特別是進入我們的防區,上級總會先給我通個氣,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的。
我等電報在奇斯佳科夫他們幾人的手裡傳閱一遍後,才問拉祖梅耶娃說:“上尉,你確定電報的內容沒錯嗎?”
拉祖梅耶娃使勁地點點頭,肯定地回答說:“放心吧,司令員同志,這個電報的確是西瓦科夫軍長髮來的,應該不會有錯誤。”
確認了電報的確是西瓦科夫發來的,我心裡明白第27集團軍渡河進入我部防區,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我連忙用桌上的高頻電話,給方面軍司令部打去了電話。聽到聽筒裡有聲音傳出時,我連忙說道:“您好,我是近衛第六集團軍司令員奧夏寧娜,請幫我找一下瓦圖京大將,我有重要的事情。”
“對不起,奧夏寧娜將軍。”沒想到接電話的人回答說:“方面軍司令員同志不在。”
瓦圖京不在?我聽到對方這樣說,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因爲在我的印象中,瓦圖京幾乎從來不離開自己的司令部,怎麼會在戰事如此激烈的時候,不在指揮部呢?我遲疑了片刻,又問:“那參謀長在嗎?”
“參謀長也不在。”
“那軍事委員呢?軍事委員同志總在嗎?”聽到瓦圖京和參謀長都不在,我只能找軍事委員,將第27集團軍的部隊進入我部防區的事情,向他進行彙報,並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不起,軍事委員也不在。”對方可能怕我繼續問下去,連忙補充一句:“方面軍首長現在都不在指揮部裡,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待會兒會把您打電話來的這件事情,向參謀長同志報告。”說完,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看到我放下電話,奇斯佳科夫立即就追問道:“怎麼樣,司令員同志,關於第27集團軍的事情,瓦圖京大將是怎麼說的?”
我望着他搖搖頭,說:“大將同志和參謀長、軍事委員都不在指揮部裡,值班人員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
“啊?怎麼會這樣呢?”奇斯佳科夫聽我說完後,吃驚地說道:“目前基輔西南方向的戰事激烈,方面軍首長怎麼會集體脫離指揮崗位呢?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第27集團軍事先沒有通知,就直接開入了我部的防區;而在關鍵時刻,瓦圖京也不在司令部裡。這兩件事情都透着蹊蹺,不過我在一時半刻之間也想不明白,便直接吩咐拉祖梅耶娃:“上尉,你回去繼續和西瓦科夫將軍保持聯繫,讓他想辦法搞清楚友軍的來意。”
“是!”拉祖梅耶娃答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指揮部。
“如果第27集團軍能接替我部在切爾卡瑟的防務,”當拉祖梅耶娃離開後,一直沒說話的別濟科夫忽然開口說道:“那麼我們就能將還在那裡的近衛第52師和步兵第375師調過來,參與日托米爾地區的防禦作戰。”
“你們說說,上級忽然把第27集團軍調到切爾卡瑟,究竟有什麼意圖啊?”我沒有接別濟科夫的話,而是直接問所有人,“而且讓部隊進駐前,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奇斯佳科夫盯着地圖看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對我說:“司令員同志,我覺得第27集團軍的部隊進駐切爾卡瑟,有兩種可能:一,是向南方向運動,去奪取亞歷山德里亞和基洛夫格勒;二是向西出擊,去佔領烏曼和文尼察地區。”
聽了奇斯佳科夫的分析,我連忙低頭查看地圖,同時腦子裡在盤算他所說的兩種推測是否合理。約莫過了五分鐘,當我將前因後果都考慮過後,擡頭對大家說:“指揮員同志們,剛剛副司令員同志所說的兩種可能。我覺得第一種是不太可能的,要知道科涅夫將軍的部隊,就在第聶伯河的對岸,如果要奪取亞歷山德里亞和基洛夫格勒,由他們出兵更加方便一些,而且他們還能一雪前恥,報被德軍趕到河對面的一箭之仇。
至於進攻烏曼和文尼察兩地的這種分析嘛,我覺得這種推測倒是很準確的。大家都知道,德軍的主力部隊目前都在法斯提夫和日托米爾附近,而在烏曼和文尼察周圍,只有三個步兵師和一些零星的小部分,防禦力量比較薄弱,如果在這種時候發起突擊,我相信一定會取得相當大的戰果。”
“司令員同志,您說得有道理。”我的話剛說完,別濟科夫就提醒我說:“雖然進攻烏曼和文尼察,能取得巨大的戰果,但我卻覺得這完全不是瓦圖京司令員的指揮風格,他絕對不會在兩個地方同時戰事激烈的情況下,又分兵去開闢新的戰場。”
“如果調集第27集團軍從切爾卡瑟方向,對烏曼和文尼察發起進攻,真的是方面軍司令部下的命令。”我這時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反正在場的也沒外人,便果斷地說了出來:“那就是方面軍司令員換人了。”
“什麼,方面軍司令員換人了?”奇斯佳科夫聽完我這麼說,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來。他用手指着我說道:“司令員同志,您肯定是看指揮部裡的氣氛太緊張了,故意說笑話讓大家輕鬆一下吧,哈哈哈!”
“副司令員同志,我不是開玩笑。”本來我只是有這種猜測,但見奇斯佳科夫把這事當成了一個笑話,我心裡的念頭忽然變得強烈起來,於是我果斷地說:“我覺得方面軍司令員真的有可能換人,上級突然把第27集團軍部署在敵人防禦薄弱的地區附近,這樣的部署和瓦圖京大將平時調兵遣將的風格相去甚遠。”
別濟科夫擔憂地說道:“可是,如今基輔的戰鬥進行得最激烈的時候,上級突然不聲不響地更換了方面軍司令員,這樣不會引起部隊的混亂嗎?”
一向很少說話的基裡洛夫插嘴說道:“也許最高統帥部看到瓦圖京大將最近的表現不佳,爲了挽救當前的形勢,確保基輔不會被敵人重新佔領,派出新的指揮員來接替他的職務,這種可能是完全存在的。但是,你們說說,最高統帥部會派誰來接替方面軍司令員的職務呢?”
我聽完基裡洛夫的這個問題後,腦子裡頓時冒出了五六個名字:朱可夫、羅科索夫斯基、科涅夫、托爾布欣、馬利諾夫斯基、崔可夫。但我很快就一個個地排除了,朱可夫正忙着統籌全局,絕對不會到烏克蘭第一方面軍來當什麼司令員;而羅科索夫斯基、科涅夫他們如今都是方面軍司令員,正在指揮自己的部隊和德軍在戰鬥,如果此時平調的話,不光會對原來的部隊產生不良影響,就算到了新部隊,也不是短短的幾天時間就能熟悉環境了。至於崔可夫就更加不可能了,他目前只是一個近衛集團軍的司令員,驟然升到方面軍司令員的位置,估計也很難勝任這個職務。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塔瓦爾特基拉澤從日托米爾打來電話,他告訴我說:“司令員同志,德軍從城西衝進了日托米爾,佔領了城市邊緣的一條街道,目前我們的部隊正在和敵人展開激戰。”
“軍長同志,立即組織力量,把丟失的街道給我奪回來。”我嚴厲地命令塔瓦爾特基拉澤說:“告訴指戰員們,和敵人要寸土必爭,要和敵人爭奪每一條街道,每一棟樓房,讓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明白,我立即組織力量,將丟失的街道奪回來。”塔瓦爾特基拉澤在向我作爲保證以後,接着說道:“目前進攻日托米爾的敵人,將進攻方向選在了西面和北面,他們在這兩個方向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企圖迅速地打開突破口。”
“請轉告戰士們,要多利用城裡的防禦工事,來消滅闖進城市的敵人。”我簡短地說完這句話以後,便接着掛斷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就對奇斯佳科夫和別濟科夫說道:“塔瓦爾特基拉澤將軍報告,有一部分敵人突破了我軍在城西的防禦,衝進了城市並佔據了一條街道。我已命令他們立即實施反擊,將街道從敵人的手裡奪回來。”
日托米爾的戰鬥,直到深夜才完全停歇下來。終於鬆了口氣的我吩咐塔瓦爾特基拉澤,讓他提高警惕,防止德軍可能發起的夜襲作戰。
正當我趴在桌上打盹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我隨手抓起電話,將聽筒貼在耳邊,聽到對方的聲音後,有氣無力的說:“喂,我是奧夏寧娜,您是哪裡?”
“您好,將軍同志。”對方一個低沉的男聲說道:“我是方面軍司令部的作戰參謀,司令員要和您講話。”
我不知道瓦圖京這個時候找我什麼事情,況且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含含糊糊地說:“好吧,參謀同志,請您將電話交給司令員吧。”
“麗達,你在睡覺嗎?”聽筒裡忽然傳來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怎麼說話有氣無力的?”
聽到這個聲音,我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瞌睡蟲頓時不翼而飛。我深吸一口氣,謹慎地問道:“是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嗎?”
“沒錯,麗達,是我。”羅科索夫斯基在電話裡笑呵呵地說:“如果我的電話打擾到你的睡眠,那麼我在這裡向你道個歉。”
“瞧您說的,將軍同志。”我和羅科索夫斯基說話一向比較隨便,所以調侃地說道:“要是知道是您打來的電話,我就算睡着了,也會立即從牀上跳下來接您的電話。”
羅科索夫斯基呵呵地笑了兩聲,忽然出其不意地問道:“第27集團軍的部隊,應該都進入你們的防區了吧?”
我的面前就擺着一份不久以前收到的電報,電報是西瓦科夫親自發來的,他在電報裡寫道:“……約八萬部隊進入切爾卡瑟地區,並主動佔領了一些我們因兵力不足而放棄的陣地,……看這樣子,他們是準備展開一場大戰。”
此刻聽到羅科索夫斯基問起此事,我連忙回答道:“是的,將軍同志,從下午開始,第27集團軍的部隊在沒有事先通知我們的情況下,就大舉渡過了第聶伯河,進入了切爾卡瑟地區。”我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他是怎麼知道第27集團軍調動的事情呢,難道他真的是被調來擔任司令員職務了?於是我試探地問:“將軍同志,您是怎麼…怎麼…知道……”
羅科索夫斯基不等我說完,便搶先把我要問的問題說了出來:“麗達,你是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第27集團軍調動的情況,對吧?”
“是的,將軍同志,就是這樣的。”我連忙回答道。
“因爲我現在是烏克蘭第一方面軍的代理司令員,所以部隊調動的情況,我非常清楚。”羅科索夫斯基石破天驚地向我宣佈說:“而且是我親自下命令,讓第27集團軍進駐切爾卡瑟的,這是我上任後下達的第一道命令。”
雖然我早就猜到羅科索夫斯基又可能擔任司令員的職務,但這個消息得到覈實時,還是讓我大吃了一驚,我連忙追問道:“那瓦圖京大將去什麼地方了?”
對於我的這個問題,羅科索夫斯基輕描淡寫地說:“瓦圖京同志,因爲身體健康的緣故,今天回莫斯科修養去了,最高統帥部讓我暫時接替他的職務。”
聽完羅科索夫斯基的話以後,我不禁暗暗苦笑,因爲上午給瓦圖京打電話的時候,聽他的聲音還生龍活虎的,怎麼一天時間不到,他的健康就出現問題了?還有第27集團軍是從下面開始渡河進駐切爾卡瑟的,要調動幾萬人的部隊,不是一兩個小時就能完成,肯定是前兩天就安排好了的。
不過既然羅科索夫斯基不想讓我知道真相,我也就不在此事上糾纏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將軍同志,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一下。不知道第27集團軍進駐切爾卡瑟,下一步的進攻方向是哪裡?”
羅科索夫斯基笑了笑,反問道:“麗達,你不是挺能分析推測的嗎?那你就來猜猜,第27集團軍的下一個攻擊目標是哪裡?”
關於第27集團軍的攻擊目標,奇斯佳科夫下午曾經向我們分析過,由於河對岸有科涅夫的大部隊,讓我們去進攻亞歷山德里亞和基洛夫格勒,純屬畫蛇添足,因此攻擊烏曼和文尼察,纔是最有可能的。想到這裡,我果斷地回答說:“將軍同志,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您的下一個攻擊目標,選擇的應該是烏曼和文尼察方向吧?”
我的話說完後,羅科索夫斯基沉默了片刻,然後驚奇地說:“麗達,你真是不簡單啊,居然一下就看清楚了我的作戰意圖。幸好你不是敵人那一邊的,否則我們的這次進攻,肯定會遭受挫折。”
“將軍同志,”我謹慎地問道:“我能問問您,剛剛結束整補的第27集團軍,是否具備了奪取烏曼和文尼察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