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寧振振有詞地說:“將軍同志,自然是奉赫魯曉夫同志的命令,帶他向您推薦的坦克營長來見您!”
“赫魯曉夫同志的命令?”阿富寧的回答,讓我不禁吃了一驚,我驚詫地問道:“他如今已不再擔任方面軍的軍事委員,怎麼會親自過問部隊裡的人事任命呢?”
“是這樣的,將軍同志。”見我一臉懵逼的樣子,阿富寧連忙解釋說:“您前段時間不是說我們的部隊裡,需要大量有經驗的指揮員嗎?赫魯曉夫推薦的這個人,是非常適合擔任新編師的坦克營營長一職。”
我等他說完,略微不滿地說:“阿富寧將軍,您是近衛第18軍軍長,對於團級以下軍官的任免,可以全權負責。坦克營營長這樣的職務,用不着我來指手畫腳了吧?”由於新編師的戰士是由獲救的戰俘改編的,在整個方面軍裡屬於最不受待見的部隊,因此各級指揮員的軍銜都很低,一個坦克營長頂了天就是大尉軍銜,讓我這個方面軍副司令員來親自任命這樣的職務,未免有點太小題大做了。
阿富寧看出了我的不滿情緒,苦笑着說:“副司令員同志,情況是這樣的。根據赫魯曉夫同志所說,這位新任的坦克營長,是他親自爲您挑選的。您看,能否見一下她?”
我本想一口回絕阿富寧的這個請求,但意外地發現他稱呼對方時,用的是“她”而不是“他”,不由好奇地問:“將軍同志,難道這位新任的坦克營長,還是一位女指揮員嗎?”
“沒錯,是一位剛剛傷愈歸隊的女指揮員。”阿富寧趕緊回答說:“據說她還曾經和您打過交道呢。”
聽說赫魯曉夫給我推薦了一名女指揮員,而且還是曾經和我打過交道的人,讓我頓時來了興趣,我連忙追問道:“阿富寧將軍,不知道這位女指揮員如今在什麼地方?”
“就在門外。”
“快點請她進來!”
阿富寧答應一聲,便走到門口,衝着外面的走廊說:“中尉同志,副司令員要見你,請進來吧!”說完,他便側身讓到一旁,以便能讓門外的人走進來。
一位中等身材的女指揮員從門外走進來,她來到離我辦公桌還有兩三步的地方停下,原地立正、擡手敬禮:“方面軍副司令員同志,近衛第18軍新編師坦克營營長中尉列夫琴科向您報告,我已奉命來到,我聽候您的命令,請指示!”
我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列夫琴科的面前,主動向她伸出手,同時態度友好地說:“你好,列夫琴科中尉!”
我仔細地打量着這位身材勻稱、相貌俊美,穿着一身得體制服的女軍官,努力地回想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但令人遺憾的是,雖然我覺得她看起來很面善,卻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我衝她笑了笑,試探地問:“列夫琴科中尉,剛剛我聽阿富寧將軍說,我們曾經見過面,有這麼回事嗎?”
“是的,副司令員同志。”列夫琴科回答說:“我們曾經在基輔見過面。”
“在基輔?”我努力地開始回憶自己到基輔去見瓦圖京和羅科索夫斯基時,是否見過這樣一位女指揮員。但很可惜,我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曾經在基輔見過什麼女軍官,於是便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地說:“列夫琴科中尉,請原諒,我實在想不起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你能說得再詳細一點嗎?”
列夫琴科聽我這麼說,咧嘴笑了笑,提醒我說:“副司令員同志,難道您忘記了。我們在去年年初解放了基輔以後,您親自到我們坦克旅來視察,還巧遇了雷巴爾科將軍。”
當她說出我們解放基輔的時間,以及我和雷巴爾科巧遇的事情,我的腦子裡猛地冒出一個幾乎被淡忘的名字,立即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哦,我想起來,你是列夫琴科,伊琳娜·尼古拉耶夫娜·列夫琴科。”
“沒錯,沒錯,副司令員同志,”聽到我準確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列夫琴科使勁地點着頭,欣喜地說道:“沒想到您還記得我的命令。”
站在旁邊的阿富寧,見我和列夫琴科在熱烈地擁抱,不禁好奇地問:“副司令員同志,不知道你們是在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先招呼兩人坐下,自己重新坐回到辦公桌後,這纔開口說道:“阿富寧將軍,去年年初,我還是第79步兵軍軍長時,曾經率領部隊在第聶伯河右岸和德軍周旋。由於當時曼斯坦因的主力部隊,正在與我軍的沃羅涅日方面軍和西南方面軍打得不可開交,德軍在基輔附近的防禦相當薄弱,於是我果斷地進行長途奔襲的戰術,和雷巴爾科將軍的部隊來了個東西夾擊,一舉奪下了這座城市。”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坐在阿富寧身邊的列夫琴科,繼續往下說道:“當時列夫琴科中尉所在的坦克旅,是最先和我們會師的部隊之一,我就是在那時認識她的。”
“原來是這樣,”阿富寧扭頭看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的列夫琴科,感慨地說:“沒想到過了一年多,你們又能在這裡重逢,真是太巧了。”
“列夫琴科中尉,你是怎麼從基輔突出來的?”我望着列夫琴科好奇地問道:“還有,在負傷前,你一直在坦克第97旅嗎?”
列夫琴科聽到我的問題,立即從座位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向我報告說:“……德軍從四面八方涌上來,圍住了基輔,我們旅接到任務向東北方向突圍,去和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中央方面軍匯合。
……雖然沿途遭到了德軍的不斷阻擊,但我們旅還是突破了德軍的包圍圈,順利地與中央方面軍的部隊匯合。
後來部隊整編時,我被編入了近衛坦克第41旅。這個旅隸屬於第七機械化軍,我們在庫爾斯克會戰結束後,參加瞭解放斯摩棱斯克的戰鬥。在戰鬥中,我的坦克被德軍擊毀,坦克車組裡只有我和一名彈藥手活了下來。”
雖然列夫琴科說得輕描淡寫,但我的心裡卻很明白,不管是基輔突圍還是解放斯摩棱斯克,那戰鬥都是異常兇險,稍有不慎,就有犧牲的危險。她能活到現在,也算是運氣好的。我望着她小心地問道:“中尉同志,你的傷都好了嗎?”
“是的,副司令員同志。”列夫琴科點着頭回答說:“在戰鬥中,我的後背中了一塊彈片,另外還有不同程度的燒傷。不過好在我的命大,彈片沒有命中要害,我在醫院住了幾個月以後,就傷愈出院了。”
“你是怎麼認識和赫魯曉夫同志的呢?”我等她說完後,立即問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一個疑問。
“我在基輔的軍醫院治傷時,赫魯曉夫同志曾經到醫院視察過,他是在那裡,認識正在養傷的我。”列夫琴科如實地向我彙報說:“通過和我的交談,他知道我曾經和你打過交道,便主動提出等我傷愈後,由他來安排我的工作。
我在醫院裡住到了五月底,然後醫院就通知我可以出院了。在離開軍醫院以後,我聽說自己原來的部隊開播到羅馬尼亞邊境,便主動去找赫魯曉夫同志,希望他能幫助我重返部隊。誰知道他卻說,他已經幫我安排好了一個職務,就是讓我到近衛第18集團軍去報道。”
她的話剛說完,我面前的電話便響了起來。我拿起電話喂了一聲,就聽到聽筒裡傳出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喂,請問是副司令員同志嗎?”
“是的,是我。”雖然這個聲音是第一次聽到,但我還是猜到說話的人是通訊兵,便客氣地問道:“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有一個來自基輔的電話,您需要接聽嗎?”
“轉進來吧!”我隨口吩咐道。
“片刻之後,聽筒裡傳出了赫魯曉夫那熟悉的聲音:“喂,麗達,見到我給你派過去的坦克營營長了嗎?”
“是的,赫魯曉夫同志,我見到了。”我笑着看了一眼列夫琴科和阿富寧,對着話筒繼續說道:“她和近衛第18軍軍長阿富寧將軍,此刻正在我這裡。”
“根據我的觀察,這位列夫琴科同志雖然年輕,但是卻很勇敢也很有頭腦。”赫魯曉夫在電話裡善意地提醒我:“只要好好地培養一下,沒準他將來又是一位和你一樣了不起的女將軍。”
聽到赫魯曉夫在電話裡委婉地誇獎了我,我的心裡不禁喜滋滋的。正想向他表示感謝時,忽然聽他問道:“麗達,聽說盟軍在法國海岸開闢了第二戰場,這都是真的嗎?”
雖然盟軍在諾曼底登陸的事情,還沒有見諸報端,但我心裡明白,斯大林還是樂意讓自己的部下通過其它的途徑,來了解這一足以改變戰爭進程的時期,因此我就毫無顧忌地向赫魯曉夫介紹了諾曼底登陸的情況。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赫魯曉夫聽我說完後,喜不自禁地說道:“這樣一來,德國人就不得不同時在兩條戰線上作戰,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支持不住了。”
我又和赫魯曉夫聊了幾句後,放下了電話,問坐在一旁的阿富寧:“將軍同志,你們今天要趕回舍佩托夫卡嗎?”
阿富寧搖了搖頭,回答說:“近衛第18軍的部隊,昨天已全部開拔到羅夫諾的西郊。”他停頓片刻後,試探地問,“副司令員同志,您打算要去視察嗎?”
由於我現在不是大本營代表的身份,在得到科涅夫同意前,是不能隨便走動的,所以我只能婉轉地說道:“將軍同志,在合適的時候,我還是會去你們軍視察的。不過現在不行,我剛從莫斯科回來,我要儘快熟悉這裡的工作。”
聽到我這樣的回答,阿富寧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的表情,他用惋惜的口氣說道:“副司令員同志,新編師經過這十幾天的恢復訓練,戰鬥力有了很大的提高。我這次來,就是想讓您去檢查一下他們的訓練結果。”
“不要着急,將軍同志,以後會有機會的。”我說完這兩句話以後,接着問列夫琴科:“列夫琴科中尉,你們營有多少輛坦克?”
“28輛,”列夫琴科再次從座位上站起來,口齒清楚地回答說:“其中有21輛是T-34,7輛是最新的型號。”
“部隊的戰鬥力如何?”
“營裡的坦克兵,除了少數是從獲救的戰俘中挑選的外,其餘的都是有着豐富戰鬥經驗。”列夫琴科信心十足地回答說:“根據我的觀察,這支部隊不管是引導步兵進攻,還是與敵人的坦克對決,取勝的把握都是很大的。”
阿富寧等我和列夫琴科的對話告一段落後,小心翼翼地問:“副司令員同志,我剛剛聽到你告訴赫魯曉夫同志,說盟軍在諾曼底實施登陸作戰了。這麼說,他們承諾的第二戰場終於開闢了?”
“沒錯,”對於阿富寧的這個問題,我點着頭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盟軍在諾曼底的登陸作戰,就意味着第二戰場的開闢。”
聽到我的這個答案後,阿富寧一臉興奮地接着問:“德國人接下來就不得不進行兩線作戰,這樣我們的壓力是不是會大大地減輕啊?”
“將軍同志,這是毋庸置疑的,盟軍開闢第二戰場,勢必會牽制住相當多數量的德軍部隊。”爲了防止阿富寧有輕敵的思想出現,我還專門提醒他說:“不過德軍部署在我們國內的兵力,遠遠要高於盟軍所面對的那些軍隊,所以要想將敵人從我們的國土上趕出來,還是隻能靠我們自己。明白嗎?”
“明白,完全命令。”阿富寧說完這話以後,意識到自己在我的辦公室裡待的時間有點太長,便請示道:“副司令員同志,我可以回部隊去嗎?”
我點頭同意後,又上前與他和列夫琴科分別握手。當兩人走到門口時,我叫住了阿富寧,對他說道:“阿富寧將軍,列夫琴科同志作爲坦克營的營長,中尉軍銜是不是有點太低了,如果有可能,還是晉升她爲上尉吧。”
聽我的這道命令,阿富寧先是一愣,隨後猛地點着頭,附和道:“副司令員同志,您說得真是太正確了,我也覺得列夫琴科同志的軍銜有點太低。等我回去,就把她晉升爲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