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莫斯科的途中,我幾次嘗試套朱可夫的話,想搞清楚即將去執行的特別任務是什麼,但都被他巧妙地迴避了。問得急了,他把臉一板,不悅地說:“麗達,你在軍隊裡待了也不止一天兩天,難道不懂保密條例嗎?該你知道的事情,自然會告訴你;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就算你問了,我也不會回答你。”
自從在朱可夫這裡碰了釘子以後,我邊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不管是在飛機上,還是在前往參謀總部的汽車上,我都始終保持着沉默。
我們兩人進入參謀總部的大樓後,朱可夫帶着我熟門熟路地來到了總參謀長的辦公室。由於華西列夫斯基一直沒在莫斯科,所以使用這個辦公室的人是安東諾夫。
正在忙碌的安東諾夫見到朱可夫進門,連忙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迎了上來,還隔着老遠就主動伸出手,態度恭謹地對朱可夫說:“您好,元帥同志,歡迎您回莫斯科來。”
“你好,安東諾夫同志。”朱可夫一邊和安東諾夫握手,一邊笑着問:“我已經奉命返回莫斯科,能告訴我這次要執行什麼任務嗎?”
當聽到朱可夫說出這句話時,我不禁愣住了,怪不得朱可夫不願意和我談這次的任務,原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因爲想得太入神了,以至於安東諾夫什麼時候將手伸到我的面前,我都沒有發現。
安東諾夫招呼我們在會議桌旁坐下後,將一堆戰報放在了朱可夫的面前,笑着對他說:“朱可夫同志,我們的部隊如今就像通話中站在十字路口的勇士一樣,面前有三條通往西南方向的道路:一條通往匈牙利,另外一條穿過羅馬尼亞,第三條則通過保加利亞。面對着三條充滿了艱難險阻的道路,勇士只能選擇一條,而我們英勇的紅軍,則必須沿着三條道路同時推進。”
“這麼說,我們的部隊是打算向保加利亞進軍了?”朱可夫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問道:“敵人在這一地區的兵力如何?”
“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德軍在南斯拉夫、阿爾巴尼亞和希臘駐紮有20個師,在巴爾幹半島上也有差不多數量額的部隊,他們隨時能從中抽調兵力來對付我們。”
朱可夫將面前的戰報推到了一旁,擡頭望着安東諾夫繼續問:“副總參謀長同志,假如我們在這種時候發起進攻的話,能得到保加利亞人民的支持嗎?”
“這是毫無疑問的,元帥同志。”安東諾夫笑容可掬地回答說:“參謀總部的同志都認爲保加利亞人民具有良好反希特勒和法西斯的基礎,他們對曾把他們從奧斯曼帝國的桎梏中解放出來的我國人民懷有感激之心。目前在保加利亞國內,正廣泛地開展着爭取民族和社會解放的鬥爭,和我們保持友好關係的保加利亞工人黨,正在把全國的愛國力量統一起來,爲我們進軍保加利亞奠定了良好的羣衆基礎。”
朱可夫聽到這裡,把身體往後一仰,頭枕着椅背問道:“我想知道斯大林同志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這就是我們緊急招您回莫斯科的原因,元帥同志。”安東諾夫態度恭謹地對朱可夫說:“保加利亞工人黨在今天通過了武裝起義的決定,號召黨員動員全部的反法西斯力量,起來進行堅決勇敢的鬥爭,爲驅逐德寇,打倒法西斯內閣,成立祖國陣線政府和建立人民皿煮政權而奮鬥。”
朱可夫將戰報扒拉到一旁,盯着桌上的地圖看了半天,最後說道:“安東諾夫同志,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斯大林同志準備讓我去烏克蘭第三方面軍指揮對保加利亞的進攻吧?”
對於朱可夫的猜測,安東諾夫使勁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元帥同志,您的猜測很正確,斯大林同志就是準備讓您前往烏克蘭第二和第三方面軍,在當地查明情況,並在那裡修訂最後的戰役計劃,同時和兩位方面軍司令員以及大本營的代表鐵木辛哥同志共同完成這項任務。”
我聽到這裡,總算明白朱可夫說的特殊任務是什麼了,原來是斯大林讓他指揮烏克蘭第二和第三方面軍的部隊,去奪取保加利亞。
只聽朱可夫又接着說:“安東諾夫同志,雖然保加利亞在這場戰爭中,一直站在德國人的陣營裡,但它並沒有積極地參與對我們國家的進攻,所以在形式上,它又不能完全算是我們的敵人,因此我對保加利亞軍隊的瞭解,就遠遠不如對德軍那樣清楚。”
“放心吧,元帥同志,您所擔心的事情,我們早就考慮到了。”安東諾夫聽完朱可夫的擔憂後,笑容滿面地說:“你可以先見見季米特洛夫同志,一遍更好地瞭解保加利亞總的政治形勢、保加利亞工人黨的活動,以及保加利亞任命反法西斯的武裝鬥爭情況。”
安東諾夫的話立即引起了朱可夫濃厚的興趣,他立即追問道:“不知道季米特洛夫同志在什麼地方?”
“他的住處離這裡不遠,如果您想和他會面的話,我可以給他打一個電話。”安東諾夫試探地問:“最多十分鐘,他就能趕過來。您需要和他會面嗎?”
“這還用說嗎,我的副總參謀長同志。”朱可夫聽說季米特洛夫就住在附近,連忙催促安東諾夫,“快點打電話請他過來,我想和他好好地聊聊。”
我從兩人的對話中,猜到了季米特洛夫一定是位重要的大人物,可惜我對他的生平一無所知,因此趁着安東諾夫打電話的功夫,我悄聲地問朱可夫:“元帥同志,不知道這位季米特洛夫是什麼人,好像還挺有地位的。”
“麗達,你不認識季米特洛夫?”朱可夫聽到我的這個問題,不禁驚詫地問道。
我心說他對你們來說,可能是如雷貫耳的重要人物,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於是搖了搖頭,老實地回答說:“不認識!”
朱可夫見我對季米特洛夫的確是一無所知,便趁着安東諾夫打電話時向我科普:“季米特洛夫是保加利亞人,早年當過印刷工人,後來成爲保加利亞共cd乃至巴爾幹共cd聯盟的領導人。1933年1月,德國希特勒法西斯勢力上臺,製造所謂’會縱火案,他被遭到逮捕並受審。但他在法庭上,通過無懈可擊的答辯和極具鼓動力的講演,迫使法庭宣佈其無罪。後來在我國政府的營救下,他於1934年2月得以出獄轉往莫斯科。兩個月之後,他成了共產國際的主要領導人。1935年共產國際七大以後,他正式成爲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總書記。”
安東諾夫打完電話回來,先笑着對朱可夫說:“元帥同志,季米特洛夫同志將在一刻鐘以後到達參謀總部。”見朱可夫點頭表示知道了以後,他又將手裡的兩個精緻的盒子遞給了我,“麗達,這是上級補授給你的獎章!”
“補授給我的獎章?”看到擺在自己面前的兩個盒子,我沒有伸手打開,而是不解地問安東諾夫:“副總參謀長同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補授獎章給我呢?”
安東諾夫先伸手打開了盒子,露出裡面的兩枚銅質鍍金的獎章,隨後解釋說:“這次補授給你的兩枚獎章,一枚是設立於1942年12月22日的保衛列寧格勒獎章,當時你正在斯大林格勒作戰;另外一枚是設立於1944年5月1日的保衛莫斯科獎章,頒發這種獎章時,由於辦事人員的疏忽,將你遺漏了。如今經過斯大林同志的親自過問,參謀總部決定將這兩枚獎章補授給你。”
我聽安東諾夫這麼說,不敢再繼續坐在位置上,而是連忙站起身,昂首挺胸地大聲說:“爲蘇維埃祖國服務!”
“麗達,你爲祖國服務得很好,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朱可夫笑着向我伸出一隻手,“我向你表示祝賀,祝賀你再次獲得了兩枚獎章。”
我和朱可夫握完手以後,又和安東諾夫握了握手,同時心裡在想:“加上這兩枚獎章,我已經有十枚勳(獎)章,如果造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我會不會像某國的將軍們一樣,身上的勳章多得可以當防彈衣使了。”
我們等了沒多久,季米特洛夫便匆匆趕到了。
季米特洛夫比朱可夫高出一個頭,面容消瘦,有着一雙炯炯有神的深棕色眼睛,從外表看,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但卻極具親和力,讓人第一眼看到,就會產生一種親切感。他如沐春風的笑容,更是一下就拉近了我們彼此的距離。
朱可夫和季米特洛夫也是第一次見面,兩人簡單地寒暄幾句以後,就像一對老朋友似的交談起來。由於他和保加利亞工人黨的地下組織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聯繫,因此對朱可夫需要了解的事情,他都儘可能做了詳盡地介紹。
當他聽到朱可夫說起保加利亞的軍隊有50多萬人,其中有一部分會被保加利亞的法西斯政府用來對付烏克蘭第三方面軍時,他略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元帥同志,雖然你前往烏克蘭第三方面軍的任務,是使部隊做好對保加利亞作戰的準備,但我估計肯定不會有戰爭發生的。要知道保加利亞人民正迫不及待地盼望着紅軍的到來,以便在紅軍的幫助下,推翻西麥昂二世的君主專制政府和建立人民解放陣線的政權。”
見朱可夫的臉上還帶着懷疑的表情,他又趁熱打鐵地說:“我相信,當你們的軍隊踏上保加利亞的國土時,迎接你們的將不會是槍炮,而是麪包和鹽,這是我們斯拉夫民族招待朋友的古老風俗。至於說到親法西斯政府的軍隊,他們根本不敢與紅軍進行戰鬥。
根據我所掌握的情報,在政府軍的所有部隊裡,幾乎都有我們的人在開展工作。而且在山區和森林地帶還有大批的游擊隊,如果他們看到紅軍的部隊進入了國境,就會下山來支援你們的。”
季米特洛夫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朱可夫要是再無動於衷的話,未免太令人寒心了。正當我心裡擔心不已時,朱可夫站起身,伸出雙手抓出了季米特洛夫的手,使勁地搖晃着說道:“謝謝您,季米特洛夫同志,我相信有了保加利亞工人黨同志們的支持,我們的部隊一定能順利地進入保加利亞,推翻親德的巴格里亞諾夫政府和西麥昂二世的君主專制政府,建立起附和保加利亞人民利益的人民解放陣線的政權。”
朱可夫和季米特洛夫兩人正聊得投機時,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安東諾夫連忙起身走過去接電話,我暗自猜測,參謀總部的人都知道這裡正在進行重要的會談,是不會隨便打電話進來的,這個電話沒準是更重要的人物打進來的。
過了片刻,我的猜測就被證實了。只見安東諾夫捂住話筒,扭頭叫朱可夫:“元帥同志,斯大林同志要和您通話。”
朱可夫向季米特洛夫說了聲抱歉,隨後起身走向了辦公桌,從安東諾夫的手裡接過了話筒,禮貌地說:“您好,斯大林同志,我已奉命回到了莫斯科……是的,我已經見到了季米特洛夫,您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和他談論保加利亞的形勢呢……我的副手?您放心吧,我已經把麗達找來擔任這個職務了……明白了,我立即趕過去。”
朱可夫打完電話,走回到會議桌旁,笑着對季米特洛夫說:“季米特洛夫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斯大林同志要緊急召見我,我現在需要立即趕過去,我們改天有機會再聊吧。”他和對方握了握手,隨後衝我一甩頭,命令道,“麗達,我們走吧!”
我連忙站起身,與季米特洛夫和安東諾夫一一握手後,加快腳步去追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朱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