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科索夫斯基放下電話後,滿臉驚詫的馬利寧問他:“司令員同志,這是怎麼回事啊,爲什麼忽然解除了你第一方面軍司令員的職務,將你調任第二方面軍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羅科索夫斯基雙手支在桌面上,低着頭,雙眼緊閉地擺動着腦袋,痛苦地說:“我也不知道斯大林同志爲什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對於自己被調職的原因,雖然羅科索夫斯基依舊是一頭霧水,不過我和馬利寧卻早已知道。我是從通過歷史書來了解的這一切,而馬利寧卻是從我所謂的“分析”中,得知事情的真相。
“那你接下來是怎麼考慮的?”馬利寧有些心虛地看了我一眼後,小心地問羅科索夫斯基:“是繼續留在這裡,等朱可夫元帥的到來;還是先到第二方面軍去熟悉環境,將這裡暫時交給麗達來負責?”
羅科索夫斯基睜開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我,開始思索起馬利寧提出的問題。
見羅科索夫斯基一直盯着我,讓我的心裡感到一陣陣發慌,爲了掌握主動,我便搶先說:“元帥同志,您還是留下吧。要知道朱可夫元帥還要等一個月,才能到這裡來接任司令員的職務。您要是留在這裡,至少全方面軍的指戰員就能有個主心骨了。”
聽完我的話以後,羅科索夫斯基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在桌面上快速地叩擊着,可能正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
“我們上報給參謀總部的作戰計劃,已經得到了大本營的批准。”過了許久之後,羅科索夫斯基終於開口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要開始制訂詳細的戰役計劃。由於要吸收各集團軍司令員和他們的司令部成員,來參加這個制訂過程,所以我暫時還不會離開。”
雖然我的心裡很希望羅科索夫斯基能儘快離開,這樣我就能獨自掌控白俄羅斯第一方面軍。但轉念一想,自己從擔任方面軍副司令員以來,大多數時間都在打醬油或只負責局部的指揮,一下讓我來掌控全局,可能會導致部隊出現混亂。因此對羅科索夫斯基所作出的決定,我立即表示了支持:“元帥同志,我同意您的決定,第一方面軍從組建到現在,都一直在您的領導之下。在朱可夫元帥趕到盧布林之前,只有您一個人能掌控全局,所以您留下的決定是正確的。”
當我們準備召集駐紮在華沙南面幾支部隊的司令員,一起來參與進攻戰役計劃的制訂時。馬利寧向羅科索夫斯基建議,應該讓駐紮在納雷夫河西岸的巴托夫和波波夫兩位司令員,也來參與這次的工作,但卻遭到了我的反駁。
我理直氣壯地對馬利寧說:“參謀長同志,從目前的情況來分析,納雷夫河沿岸的部隊,完全由被劃給第二方面軍指揮的可能,因此我們只需要在維斯瓦河沿岸的各集團軍司令員,來參加這次行動計劃的制訂就可以了。”
對於我的這種說法,羅科索夫斯基也表示了同意:“麗達分析得有道理,我也覺得第65和第70集團軍被劃歸第二方面軍指揮,是遲早的事情,所以這次制訂作戰計劃,就不必通知他們參加了。”
接到通知的集團軍司令員,陸續地來到了方面軍司令部,讓我感到意外的,居然還有波蘭第1集團軍的司令員貝林格將軍。他看到我也在司令部裡,連忙走過來和我握手,態度熱情地說:“您好,方面軍副司令員同志,很高興在這裡見到您!”
“您好,貝林格將軍。”我一邊和他握手,一邊感慨地說:“波蘭第三師的指戰員,在這次的渡河作戰中,表現得非常英勇。敵人雖然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和武器裝備,但始終沒有能奪取他們所建立的瓦津基宮登陸場。”
聽我提起此事,貝林格一臉痛心地說:“如果不是起義軍中的克拉約夫軍背信棄義,擅自撤離了預定好的接應地點,我們的部隊就不會在渡河時,就遭受那麼大的損失。甚至還有可能將登陸場擴大,在華沙城內取得局部的優勢。”
“聽說起義軍已經放下武器,向德國人投降了。”我接着問道:“不知道有沒有柳多夫軍的戰士突圍出來?”
“有的,”貝林格將軍點着頭回答說:“在起義軍向德軍投降後,我們部署在河邊的部隊,陸續接收了上百名從河對岸游過來的戰士,我已經將他們補充進了各部隊。”
就在這時,屋裡忽然響起了馬利寧的聲音:“好了,同志們,人都到齊了,我們開會吧。”
“等一等,參謀長同志。”發出疑問的是崔可夫,他左右張望一番後,站起身問馬利寧:“我怎麼沒有看到古謝夫、巴托夫和波波夫他們三位呢?”
“這次的作戰計劃,他們三個集團軍是不會參加的,”馬利寧用講解棒指着牆上的地圖,對到會的指揮員說道:“方面軍司令部決定,進攻部隊從馬格努謝夫和普瓦維登陸場出發,從華沙以南向波蘭的工業重鎮波茲南方向實施深遠突擊。我們即將制訂的作戰計劃,就將圍繞這一主題展開……”
等馬利寧介紹完情況後,羅科索夫斯基望着崔可夫問道:“崔可夫同志,我想問問,你們什麼時候能在維斯瓦河上重新架設橋樑,把部隊急需的坦克和大炮運過河去?”
“元帥同志,這很困難。”崔可夫苦着臉說道:“我們的馬格努謝夫登陸場,每天都在遭到德軍的炮擊和轟炸,以前波蘭的工兵曾經幫我們架設了一道浮橋,結果僅僅過了幾個小時,就被德軍的飛機炸燬了。”
“從那以後,你們就沒有再嘗試過架橋?”羅科索夫斯基有點不滿地問道。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所以我們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努力。”崔可夫振振有詞地說:“我們搞到了一艘平板渡輪,每次能將四輛坦克或裝甲車運過河去……”
“每次運四輛坦克,你就知足了嗎?”羅科索夫斯基不等崔可夫說完,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後面的話,質問道:“就算一次運四輛坦克,你一天能運送幾趟?要將一個坦克旅運過去,需要多長的時間?要將你們集團軍所屬的坦克旅和炮兵團,全部運到對岸,又需要多長的時間?”
“這,這個!”崔可夫有些慌亂地回答說:“雖然每次運送的技術裝備和兵員有限,但足以能抵消西岸所損失的。”
“崔可夫將軍,”羅科索夫斯基望着崔可夫,語氣嚴厲地說:“我們的目地是消滅德國人,而不是採用添油戰術和他們打什麼消耗戰。你告訴我,假如要在維斯瓦河上架設一道浮橋,需要多長的時間?”
崔可夫扭頭望向了坐在一旁的參謀長,他的參謀長連忙把頭湊過去,兩人小聲地嘀咕起來。過了一會兒,崔可夫有些底氣不足地說:“元帥同志,請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在維斯瓦河上架設可供坦克和火炮通行的橋樑。”
“不行,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羅科索夫斯基立即就予以了否定。
“十天,十天總行吧。”崔可夫開始和羅科索夫斯基討價還價。
“不行,十天還是太長。”羅科索夫斯基搖着頭再次否定了崔可夫提出的時間,然後伸出三個手指,果斷地說道:“三天,三天之後,我要看到你在維斯瓦河上架設好浮橋,否則我就不幹這個方面軍司令員了。”
崔可夫再次俯身和他的參謀長進行交談,等他重新站直身後,猛地一咬牙一跺腳,果斷地說:“好吧,元帥同志,我答應您,就三天。三天之後,我們一定會在維斯瓦河上架設起可供坦克大炮通行的浮橋。”
“這就對了嘛,崔可夫同志。”羅科索夫斯基點着頭,讚許地說:“看來你們的部隊還是有潛力可挖的嘛。”
崔可夫也呵呵地笑着,向四周看了看,隨後開口說道:“元帥同志,你用不當方面軍司令員這事來威脅我們,就算我們不能做到,也只能想盡一切辦法,來完成您的任務了。”
羅科索夫斯基等崔可夫笑過之後,長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再過一段時間,我就真的不再是白俄羅斯第一方面軍的司令員了。”
他的話一出口,除了我和馬利寧等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人外,其餘參加會議的指揮員都張大了嘴,吃驚地望着羅科索夫斯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過了好一陣,科爾帕克奇站起身,表情嚴肅地問:“元帥同志,到達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好好的,你就不再擔當這個司令員了呢?”
科爾帕克奇這麼問,是有原因的,他這幾天一直和羅科索夫斯基形影不離。剛分開了幾個小時,忽然就聽羅科索夫斯基說不再擔任方面軍司令員職務,不感到奇怪纔有鬼了。
羅科索夫斯基站起身,目光從參加會議的每一位指揮員身上掃過之後,緩緩說道:“指揮員同志們,我現在正式通知大家,最高統帥部已經任命我擔任第二方面軍的司令員,同時由朱可夫元帥來接任我的職務,希望到時大家能好好地配合他的工作。”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啊?”他的話音剛落,下面就有人大聲地問:“您幹得好好的,爲什麼會把您從主要的方向,調到次要的方向去?”
“其實第二方面軍所負責的方向,也並不是次要方向。”羅科索夫斯基向提出疑問的指揮員解釋說:“我們接下來進攻柏林的部隊,將由烏克蘭第一方面軍、白俄羅斯第一和第二方面軍組成,只有三支部隊通力協作,我們纔有可能打敗德國人,徹底地搗毀法西斯侵略者的巢穴……”
雖然羅科索夫斯基的辯解,顯得是那麼蒼白無力,但所有的指揮員都出人意料地保持着沉默,因爲大家知道這是斯大林做出的最後決定,任何人都無法再更改。
“好了,同志們,接下來我們該討論如何從馬格努謝夫和普瓦維兩個登陸場,向敵人的防禦地帶發起進攻了。”馬利寧等羅科索夫斯基說完後,及時地接過了話題:“請大家各抒己見。”
聽到要開始制訂進攻計劃,大家暫時忘卻了羅科索夫斯基即將被調職的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計劃的制訂上。
“我們的登陸場之所以無法向敵人主動發起進攻,主要還是缺乏坦克大炮這樣的技術裝備,從而導致部隊缺乏攻堅能力。”科爾帕克奇指着地圖表情嚴肅地說:“元帥同志在我們那裡待了幾天,在維斯瓦河邊來回走了幾個來回,爲我們選擇了幾個架橋的最佳地點。……只要浮橋架好了,我們的坦克和大炮,就能源源不斷地到達西岸,等積蓄到足夠的力量之後,我們就能對敵人發起進攻了。”
“我完全同意科爾帕克奇將軍的意見,”接着發言的是崔可夫,“我們的登陸場之所以遭到敵人不斷轟炸和炮擊,也是因爲缺乏足夠的技術裝備。假如我們能在登陸場裡擺上幾個高射炮師,那麼敵人的空襲就算不能銷聲匿跡,至少也能大大地減少……”
趁着崔可夫在滔滔不絕地發言時,羅科索夫斯基湊近我低聲地說道:“麗達,你一定要記住每位司令員的發言,等朱可夫元帥到了以後,再向他進行詳細的彙報,使他能儘快地對我方面軍目前所處的形勢,有個感性的認識。”
“好的,元帥同志。”聽到羅科索夫斯基這麼說,我連忙點着頭回答說:“我會堅決執行你的這道命令。”
“這也許是我在第一方面軍最後一次主持會議,你們要好自爲之了。”說完,他輕輕地談論口氣,又扭頭去繼續聽崔可夫的發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