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放低了槍口,但是手指沒有離開扳機,一旦發現對方有什麼不對勁,我馬上可以扣動扳機,擡手將槍膛裡子彈掃出去。我將這個身材中等的年輕軍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不緊不慢地問道:“破壞任務,什麼樣的破壞任務?”
“報告中校同志,”斯塔爾恰上尉用下級回答上級那種乾巴巴的口吻說道:“我營接到的命令是:在克林傘降着陸後,切斷了由克林至沃洛科拉姆斯克、沃洛科拉姆斯克至洛託希洛、克林至新彼得羅夫斯科耶的公路,和沙霍斯卡亞至新彼得羅夫斯科耶的鐵路。”
我一聽他們的作戰範圍這麼大,能有足夠的兵力麼?我把手指從扳機上移開,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營有多少人,能同時完成好上述地區的作戰任務嗎?”
“全營共有415人,共三個連。副營長帶一連去破壞沙霍斯卡亞至新彼得羅夫斯科耶的鐵路,我率二連在這裡伏擊可能路過的德軍部隊。在這幾天的戰鬥中,我營先後擊毀了十輛德軍的卡車,有上百名敵人被我們擊斃……”
“拉米斯,我們走吧!”我沒有興趣聽上尉講述他們的戰鬥經歷,便叫了拉米斯一聲,提着槍轉身走開。
“那麼還有三連的戰士又在什麼地方?”跟着我後面的拉米斯好奇地問了一句。
“根據旅部的命令,我已經把他們部署在佩什基村。”
“什麼?!佩什基村?!”我原本已經朝車的位置走了好幾步,突然聽見上尉提到的這個地名,不由地停了下來,幾步竄回到上尉的身邊,眼睛望向上尉,用不確定地口吻問道:“上尉同志,您說的是什麼地方?佩什基村嗎?”
“是的,指揮員同志。”上尉被我這個異常的舉動嚇了一跳,雖然不明白爲什麼會突然這樣問,但還是恭恭敬敬地給了肯定的答案。
“村子裡的情況怎麼樣,是在我們的手裡還是德國人的手裡?”我上前一把抓住了上尉的衣領,着急地追問着。
上尉向後退了一步,輕輕地把衣領從我緊緊抓住的手裡掙脫出來,有些尷尬地回答說:“指揮員同志,我暫時沒法回答您的問題,很抱歉。”
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把自己的手放下,訕訕地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上尉道了聲歉,隨即又把剛纔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這個我也不清楚,也許在我軍的手上,也有可能被德國佬奪去了。”上尉搖搖頭,給了我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看到我臉上流露出的失望神情,趕緊補充說:“請您彆着急,我馬上問問三連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怎麼問?”
“掩蔽部裡有電話可以和他們直接聯繫,您請吧!”說完,他向旁邊把身子一側,向我作了個請的姿勢,緊接着他先邁開步子在前面爲我們引路。
跟在這名營長的後面,我們一行人來到了森林裡,我這才發現原來在林子中間有一條長長的戰壕,戰壕的中間還有一個用雪堆砌起來的重機槍陣地,執勤的戰士們見到我們進戰壕,紛紛站起身來向我們敬禮。
沿着交通壕向森林深處走去,大概走了七八十米,拐過一個彎,便看見了一個用木頭搭建成的掩蔽部。上尉停下腳步轉身說了句:“這是我的營指揮部,請進吧!”說完撩開簾子先走了進去。
剛走進掩蔽部,我覺得室內的光線異常昏暗,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過來。屋子的正中簡陋的木桌上攤放着一張地圖,還要一盞汽燈,晃得人眼花。牆角也有張桌子,上面擺着臺四四方方的機器,旁邊坐着名待着耳機的戰士。
上尉指着那臺通訊器材向我介紹說:“這是美國盟友援助給我們的步話機,一種便於攜帶的小功率無線電話收發機,即使在行軍中也可以進行聯絡。”說完,他從通訊兵的頭上摘下耳機,戴到了自己的頭上,然後拿起話筒開始喊話:“降落傘,降落傘!我是滑翔機,我是滑翔機!聽到請回答!”
他重複了幾遍後,耳機裡傳來了對方的回答:“我是降落傘,我是降落傘。”
上尉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問道:“你連現在什麼位置?”
“我連目前在佩什基村南一公里處。”
“村子在我們的手上,還是被德國佬佔領了?”
也許是這個問題問得太突兀了,對方明顯停頓了一下,纔回答說:“在我軍的手上.兩天前,有差不多一個團的兵力進駐了村子,並在村北構築了許多防禦工事。”
“最近有戰鬥發生嗎?”
“沒有,沒有發生過戰鬥,附近連德國佬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
聽完對方的彙報,上尉移開話筒摘下耳機,扭頭對我說:“指揮員同志,我剛問過了,佩什基村目前還在我軍的手中。”
我把衝鋒槍挎在肩上,揹着手在掩蔽部裡踱着步,心中苦笑:真是太荒唐了,只是一個普通的夢而已,我居然就信以爲真,還竄梭着斯大林從預備隊調了一個團的兵力,去保衛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要是德國人進攻倒也罷了,如果不進攻的話,將來我哪有什麼臉面去見斯大林啊。
在屋子裡走了幾個來回,擡頭看見上尉還把耳機話筒攥在手上,便隨口說了句:“上尉同志,麻煩您再問問他,近期有沒有西方面軍的指揮員到過村子?”
上尉把耳機重新戴上,又衝着話筒問道:“這兩天有西方面軍的指揮員進過村子嗎?”
“有的,前兩天有一個西方面軍的調查小組進了村子,帶隊的是兩名將軍。”
一聽到調查小組這個詞,我的眼前不覺一亮,連忙跑到上尉的身邊,催促他:“快問問,調查小組離開沒有?”
“沒有,”對方沒等上尉問話,便斬釘截鐵地說:“絕對沒有!他們進了村子以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過。”
“你確定嗎?”我再度搶在上尉的前面詢問對方。
“完全可以確定,指揮員同志!”對方回答說:“我在村子的四周都安排了人手,不管他們從哪個方向離開,我都能及時地發現。……”剛說到這裡,他突然咦了一聲,有些詫異地說:“他們離開了,調查小組的汽車正朝着我們的公路開過來。”
“你確定嗎?”這次問這話的是上尉本人。
“是的,營長同志,”對方乾巴巴地回答道:“共有四輛黑色的轎車從村子裡開出來,沿着公路向東北開去,看樣子他們是打算去近衛第八師的防區。”
上尉再次摘掉了耳麥,連同話筒一起遞給了通訊兵,問我:“中校同志,我還要什麼可以爲您效勞的地方嗎?”
“有的,”落實了方面軍的調查小組在村子裡,並剛剛離開的情報,我的底氣一下就足了,至少我夢境中的一部分是真實,剩下的事情是否會發生,就拭目以待了。不過不能消極地等待,還是應該做點什麼,於是我接着說:“上尉同志,您能否給我幾名戰士,讓我帶着他們到佩什基村去查看一下?”
斯塔爾恰上尉有些爲難地皺了皺眉頭,然後毅然點頭說道:“中校同志,這個沒問題,我親自帶人去。”
我滿意地點點頭,說:“謝謝您,上尉同志,不過您最好先把指揮權移交給您的副職。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說着我拍拍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拉米斯,“走,我們回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