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引擎的轟鳴聲從西南方向傳來,最初是微不可聞,接着是越來越大,當聲音清晰可辨時,遠處的天空出現了三個小黑點。
由於發出了戰鬥警報,女高射炮兵們紛紛從帳篷裡跑出來,跑向了自己的炮位。
“隱蔽,快隱蔽!”還站在我身邊的基里亞諾娃衝着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高聲地喊叫起來。她的喊聲提醒了我,在這種時候,我應該做的是幫助疏散交通線上的人流,而不是站在路邊無所事事地發呆,於是也跟着她大聲地喊了起來。
除了我倆在大喊的同時,路上還出現了幾個穿短皮大衣,戴着棉軍帽,手臂上戴着紅袖套,手裡拿着紅綠兩色小旗的戰士,據我猜測他們應該是負責指揮交通的吧。在他們的指揮下,一輛又一輛滿載着糧食的卡車,離開道路開進了冰山之間。步行在路上着軍民也迅速地躲避到了路的兩側,原本熙熙攘攘的道路頓時變得空蕩蕩的。
此時天空中的三個黑點已經清晰可見,基里亞諾娃喊了一聲:“是戰鬥機。”然後轉身就往後面的防空陣地上跑。
三架敵機接近後,最左邊的一架飛機側翻着俯衝了下來,開始對冰上運輸線行駛着的車輛和還來不及隱蔽的人羣進行掃射,而另外兩架則繼續向前飛行,去尋找新的目標。
在我右前方七八十米的地方,有輛滿載糧食的卡車好像拋錨了,有幾名負責指揮交通的戰士正在後面拼命推車,看樣子是想盡快把車推到安全的地方去。敵機俯衝着投下了一枚炸彈,落在離卡車不遠的地方爆炸。被爆炸的氣浪掀起的冰塊和湖上從空中落下後,推車的戰士中有兩三個晃了晃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流出的鮮血染紅他們身體下面的冰面。
看到另外的戰士放棄了推車,摘下背上的步槍,瞄準已經向上拉昇的敵機扣動扳機時,我第一反應是掉頭往炮位跑,因爲能有效對付空中敵人的武器,還是隻有高射炮。
繞過雪牆,看到了九門一字排開,中間間隔十米的85毫米高射炮。每門高射炮旁都有女兵在忙碌,有忙着瞄準的,有忙着裝彈的。而基里亞諾娃正端着一副望遠鏡,在觀察敵機的高度和位置,不停地向站在一旁的奧爾洛娃報告着各種數據及下達相應的命令。而奧爾洛娃準確無誤地將連長的命令通過旁邊的通訊員,及時地傳達到每個炮位。
當基里亞諾娃下達了開火的命令後,九門高射炮次第開火,炮彈在平飛的敵機四周爆出一朵朵煙霧,但卻無一中的。
見到所有的炮彈都打空了,基里亞諾娃頓時聲嘶力竭地喊道:“重新裝填炮彈,再來!”
當女兵們裝填炮彈時,我的目光越過雪牆,望向那羣正舉着步槍向飛機射擊的戰士們。只見那架敵機在空中轉了一個彎,又向他們尖嘯着俯衝下來。兩條機載機槍子彈連成的塵線從他們中間穿過,幾名戰士頓時被打得血肉橫飛,倒伏在了卡車的四周。
此時基里亞諾娃又下達了第二道命令:“目標600,開火!”
又是一輪齊射,但依舊被狡猾而又經驗豐富的德軍飛行員躲了過去。他發現了我們高射炮所在的位置,在空中調了一個頭後,直接俯衝了下來。
由於俯衝的角度不對,他投出的炸彈從防空陣地上飛了過去,命中了幾十米外冰山中間的一個沒人的帳篷,被炸塌的帳篷頓時燃燒了起來。
德軍飛行員再度把飛機拉高,躲過了女子高炮連的第三輪射擊,在高空調整了一下角度後,再度俯衝了下來,用機載機槍對陣地進行掃射。
子彈打穿了雪牆,四號炮位的一名女兵剛從箱子裡捧起一枚炮彈,就不幸被子彈擊中了,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仰面倒在了雪地上,手中的炮彈落在了冰面上。周圍幾名戰友馬上圍了上去,其中一名牛高馬大的女兵把她摟在懷裡,大聲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看情形不對,連忙跑了過去,喝止她們:“姑娘們,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回到你們的崗位上去繼續戰鬥!”
那名抱着屍體的女兵看了看我,默默地放下了她犧牲的戰友,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其餘的女兵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撿起地上的炮彈,朝其中一名女兵遞過去,大聲地說道:“姑娘們,不要難過,殺害你們戰友的法西斯匪徒還在天上,你們把它打下來,這樣就可以給你們的戰友報仇了!”
剛纔抱遺體的女兵,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再度俯衝的敵機,大聲地喊道:“快裝彈,我們要爲列娜報仇!”炮彈剛填進炮彈,還沒有得到基里亞諾娃的命令,她就迫不及待地拉動了炮繩。
呼嘯而出的炮彈擦着機身飛了過去,在它的後方不遠處爆出一團煙霧,將飛行員嚇了一跳,連忙拉起了機頭,朝遠處飛去。
“全體都有,停止射擊!”這時傳來了奧爾洛娃的聲音。
“爲什麼?”牛高馬大的女兵大聲地質問着。
“我們的戰機來了,再打,容易出現誤傷!”這時基里亞諾娃走了過去,向女兵們解釋了自己的命令。
此時,兩架銀色的戰鬥機,從我們的上空掠過,向剛纔轟炸掃射我們的敵機追去。
“連長同志,您看,列娜犧牲了!”女戰士說完緊緊抱着頭蹲在地上,流着眼淚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