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比中校把烏嘎德中尉和另外幾名軍官叫進帳篷,向他們佈置我們剛纔商議好的任務。
我看了看錶,時間纔剛剛六點,敵機要出動至少是四個小時以後,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去檢查一下女兵連的備戰情況。
等哈比佈置完任務,幾名軍官向他敬禮離開後,我才起身向他和普契科告辭。見我要離開,兩人極力地挽留勸我留下,說待會兒一起見識見識新組建的防空哨系統,看能否在夜間防空中發揮應有的作用。
我推辭說自己還要回女兵連檢查防空哨系統的組建情況,讓哈比中校在發現敵機出動後,給我打電話,到時我再從女兵連過來。說這話時,我急着離開,以至於瞥見哈比中校和普契科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也沒來得及細想究竟是怎麼回事。
回到女兵連駐地,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都在帳篷裡等我。一聽我問起防空哨的事情,馬上向我彙報說,從每個排裡各抽調了四名戰士,成立一個臨時的防空哨班,三個人一組,每六個小時輪換一次,全天執勤。
彙報完工作,奧爾洛娃有些擔憂地問:“麗達,這個防空哨系統真的管用嗎?”
“管用,而且是相當地管用。”我毫不含糊地答覆了她,開玩笑,十來年後的美軍飛機性能比現在德軍的飛機強多了,不一樣被英勇的志願軍糊弄得暈頭轉向麼?
“麗達,”基里亞諾娃又追問道:“我還想問一句。我們有了防空哨以後,當敵機來襲時,我們高炮連的任務是什麼?”
“這個要看具體的情況。”她這麼一問,還真把我問住了,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她說:“如果天色太暗,看不見來襲的敵機時,整個部隊保持隱蔽狀態。如果貿然開火的話,有可能敵機沒打下來,反而暴露了我們的位置,招來敵機的轟炸和掃射,導致不必要的傷亡。我們打不過,難道還躲不過麼?”
“可是……”基里亞諾娃還想說什麼,被我擺擺手制止了,我接着補充說:“當然我們也不能一味地避戰,如果遇到有月亮的夜晚,視野良好又能清晰地發現敵機的話,就果斷地開火。高射炮打敵機,靠的是覆蓋而不是命中,以我們現有的炮位陣型,集中火力打一架敵機,讓彈片在空中形成沒有死角的殺傷區域。只要敵人的飛機敢撞進去,管叫它有來無回。……”雖然我知道對於這些理論知識,作爲專業的人士的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比我還懂,但依舊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主要是爲了給她倆增加點信心,畢竟人們對未知的新事物,多少還是不免會抱有懷疑態度的。
說完這些,基里亞諾娃又問起了下午我和德軍巡邏兵的遭遇戰。她倆能知道這件事,顯然是娜婭回來向她們彙報過。不過在戰鬥的前一階段,娜婭抱着槍躲在我的身後瑟瑟發抖,估計啥都沒看清。接着我又命令娜婭去巴庫的二連求援,戰鬥是怎樣進行,又是怎樣結束的,她更加說不清楚。能向自己的連長和指導員彙報的,只能是在路上遭遇德軍巡邏兵,經過戰鬥後,我軍全殲了敵人這樣語焉不詳的內容。
我簡單地講述了在路上是如何和德軍巡邏隊遭遇,又如何發生戰鬥的。當聽我說到薩甫欽科少尉的戰士們把高射機槍平置,打掉了德軍兩輛裝甲車的時候。奧爾洛娃忍不住插嘴問道:“麗達,既然高射機槍能平置打德軍的裝甲車,那麼我們的高射炮平置的話,是不是可以用來打坦克啊?當然前提是要配備專門的穿甲彈才行。”
聽到她這麼說,我不禁一愣,去年十月初在普耳科沃高地時,我就向時任列寧格勒方面軍司令員朱可夫大將建議過,調集足夠的高射機槍和高射炮,佈防一線陣地,專門用來打德軍的坦克和裝甲車。這都過了幾個月時間,爲啥這種戰法還沒有普及呢,難道是人一走茶就涼,朱可夫的指揮風格、以及離任前下達的許多命令,都被新上任的司令員們否定了?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帳篷外有人喊報告。基里亞諾娃衝着門外喊了聲:“進來!”
話音剛落,一名揹着步槍的女戰士便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什麼事情?”基里亞諾娃問女兵。
女兵報告說:“報告連長指導員,路對面的駐地好像有人在喊少校的名字。”
“是嗎?”我站起身來,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果然聽見遠遠地有人喊我的名字:“奧夏寧娜少校,奧夏寧娜少校在不在?”
“我是奧夏寧娜,有什麼事嗎?”我衝着遠處大聲地喊着。
“哈比中校請您過來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
我回到帳篷裡,收拾自己的武器,把槍上的彈夾卸下來,從公文包裡取出新彈夾安上。在忙碌的過程中,我盯着桌上一直沒有響過的電話,苦笑着說:“這個哈比中校啊,有事找我,打個電話就行了,何必讓戰士在外面喊半天呢。”
奧爾洛娃聽我這麼說,趕緊解釋說:“麗達,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雖然我們和護路隊都歸希洛夫將軍管理,但是我們兩家屬於不同的系統,這電話只能和本系統的部隊通話。也就是說,雖然我們近在咫尺,但是他們的電話打不過來,我們的電話也打不過去。”
“可是,希洛夫將軍應該能直接和冰上運輸線的所有部隊聯繫吧?”我不確定地問道。
“那是自然,將軍的辦公室和值班室用很多部電話,想和哪個部隊聯繫都挺方便的。”
聽完奧爾洛娃的解釋,我才明白爲啥剛纔我離開哈比中校的帳篷時,兩位男軍官臉上會露出爲難之色。幸好屋子裡的火爐還比較暖和,不然的話,我們的處境真的成了取暖基本靠抖,通話基本靠吼了。
我剛到哈比中校的帳篷沒多久,敵機就如期而至。在一聲聲清脆的槍聲響過之後,原來在運輸線上告訴行駛的車隊,紛紛關閉了車燈,靠路邊熄火隱蔽。而我們佈置的假車隊,此刻閃亮登場,除了幾輛報廢的卡車亮起了車燈,戰士們還在冰面上擺了不少的提燈,遠遠望去,真的像一支正在行駛的車隊。
我們的僞裝戰術達到了如期的效果,飛臨冰上運輸線的敵機,向着假車隊俯衝下去,又是投彈又是掃射,打得個不亦樂乎。
哈比中校站在帳篷外,看到德軍的飛機上了當,瘋狂地轟炸着假車隊,不禁呵呵直樂。他忍不住掏出煙盒,從中抽出一支菸叼在嘴上,正準備劃火柴點菸的時候,旁邊的普契科政委一巴掌拍掉了他嘴裡的煙,低聲地呵斥道:“中校同志,別抽菸,小心暴露目標。”
德軍的飛機此來彼往,炸彈子彈不要錢地向假車隊所在位置拼命地傾瀉,直到炸彈扔光子彈打光,才大搖大擺的調頭返航。
看到敵機遠去,哈比中校一揮手,大聲地說:“走,我們去看看德軍飛機的戰果如何?”政委普契科說:“我要問問其它地段的情況,就不陪你們過去了。”
我們來到原來擺放廢棄卡車的位置,見這裡的冰全被炸碎了。據烏嘎德中尉報告說,他們在這裡擺了十一輛卡車,還有幾十盞提燈,而此刻,除了黑乎乎的湖水和上面漂浮着的碎冰,啥都沒有,估計早沉到湖底去了。
一走進帳篷,普契科就興奮地告訴我們:“中校同志,奧夏寧娜少校,我剛纔給其它地段的護路隊打過電話,他們都反映新成立的防空哨系統發揮極大的作用。在剛纔的空襲中,因爲預防及時,運輸隊沒有遭到任何損失。”
得知防空哨系統在今晚確實發揮了極大的作用,我原本的擔憂也就不翼而飛。我打了個哈氣,然後對哈比和普契科說:“兩位指揮員同志,沒啥事情,我就回女兵連駐地了。這幾天睡眠不好,我趁這個機會補補瞌睡。”
普契科滿臉帶笑地說:“去吧,奧夏寧娜少校,估計敵機今晚不會再來了,你可以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
哈比中校還關切地問了句:“需要我派人護送你回女兵連嗎?”
我擺擺手,謝絕了他的好意。開玩笑,這裡離我住的帳篷,也就百把米遠,這麼短的距離還需要人護送就有點太誇張。我向兩人敬禮後,轉身出了帳篷。
一夜無話,一覺睡到大天亮。
正和基里亞諾娃她倆吃早餐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離電話最近的奧爾洛娃拿起了話筒,剛說了一句話,馬上就站起身來,衝着話筒裡連聲說:“是的,是的,少校同志在。我馬上讓她接電話。”隨即就把話筒遞了過來。
我接過她手中的電話,喂了一聲,隨即便聽見了希金政委的聲音:“早上好,奧夏寧娜少校。你正在吃早飯吧?”
聽到是政委的聲音,我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您好!政委同志。”
“奧夏寧娜同志,我向你表示祝賀。”希金政委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提出的防空哨系統的方案,在昨晚的空襲中,被證明效果非常好,有效地避免了我軍運輸隊的損失。”接着他放緩語氣說:“希洛夫將軍讓我向你轉達他的歉意,他承讓昨天的語氣有點太重了點,讓你受委屈了,請你千萬不要介意哦!”
“政委同志,瞧你說的。”領導要向我道歉,但是我還是得保持謙虛的態度,否則會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讓運輸隊蒙受了不必要的損失,將軍同志批評得對。……”
本來還想再說幾句,卻被希金打斷了,他在電話中說:“你準備一下,搭便車到城裡來,霍津司令員和希洛夫將軍要見你。”
我剛想問沒有出差證,進城後會不會被巡邏隊當逃兵抓起來的時候,希金又補充說:“你到進城的第一個檢查站下車,就是上次差點打起來的那個檢查站,我讓我的司機去那裡接你。明白了嗎?”
“明白!”剛說完這句話,希金便掛斷了電話。
“麗達,”基里亞諾娃關切地問:“政委在電話裡說什麼?”
“讓我立刻進城,說是霍津司令員和希洛夫將軍要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