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少校同志,少尉米杜奇奉命來到,聽候您的指示!”一個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我從沉思的狀態中驚醒。我擡頭一看,米杜奇少尉就站在面前。我這纔想起剛纔把索林指導員打發出去時,曾經讓他代爲通知,讓米杜奇少尉一個小時後到指揮所來找我。
我又喝了一口茶,把沒有答案的三個問題暫且放下,站起身來對米杜奇說:“少尉,我們走吧。另外派個戰士,去把那四個呆頭鵝叫上,和我們一起回村子去。”
呆頭鵝?!米杜奇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知道我說的是那四個來歷不明的戰士,馬上吩咐身旁的一名戰士去執行這個命令。
進了村子,我命令葉梅爾揚諾夫大士帶着四人去衛生隊,讓助理軍醫尼娜中士爲他們做個檢查。而我和米杜奇少尉,一起回到了連指揮所。
我推開門走進指揮所的時候,看見烏嘎德中尉正好擱下了手裡的話筒。見到我進門,他連忙向我敬禮報告:“少校同志,您好!”
“您好!”我向他回了個禮,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下,接着問:“有沒有什麼新情況?”
“剛接到團部的通知,明天會派一個連來和我營換防。”
換防的事,弗拉索夫曾經在電話裡和我提過,沒想到換防來得這麼快。我連忙問烏嘎德:“中尉同志,團長有沒有在電話裡說我們營的任務是什麼?”
“有的,少校同志。”烏嘎德回答說,“哈比中校說了,換防結束後,我營立即到團部集結,準備參與幾天後的突圍行動。同時還要抽調精兵強將,組織一支小型的游擊隊,留在柳班地區打游擊。”
“游擊隊?!”從正規軍裡抽調人手組建游擊隊,我不會是聽錯了吧?於是又特意追問了一句:“中尉同志,您聽清楚了,團長是說讓我們抽調人手組建游擊隊?”
“沒錯,團長說,即將組建的小型游擊隊,人數不超過二十人,必須要挑選那些具有各種專門軍事技能的人才,不僅需要機槍手、通訊員、工兵、無線電報員,還需要迫擊炮手甚至炮手。而且隊裡的每一個人,都需要足有一定的指揮能力,這樣才能夠在必要的時候,每人單獨拉起一支新的游擊隊。”
聽完烏嘎德中尉轉述的命令,我氣得連連冷笑,營裡新兵多戰鬥力差,要參加突圍戰鬥本來就嫌人手不足,在這個時候再抽調一幫骨幹去組建那個勞什子游擊隊的話,那剩下的仗就別打了。
我的反應被烏嘎德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提醒我:“少校同志,上級的命令是不允許被討論的,您看我們是否馬上抽調人手組建游擊隊?”
我現在只是個小小的營長,能指揮的就是手下這區區兩百來人。我心裡非常明白,在沒有朱可夫那樣的大樹罩着我的情況下,上級即使下達再荒誕的命令,我也只能無條件執行。於是我苦笑着回答說:“中尉同志,您有合適的人選嗎?要知道,我們只是步兵,機槍手、通訊員、無線電報員都能找到,可工兵、迫擊炮手和炮手是真沒有。”
烏嘎德的目光越過我的頭頂,向門口看去。我扭頭一看,原來是米杜奇少尉站在我的身後,我指着少尉問烏嘎德:“中尉同志,您是打算讓米杜奇少尉擔任這個游擊隊的隊長嗎?”
“是的。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我低頭想了想,覺得一個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少尉指揮員,如果待在部隊裡指揮正規作戰,遠比派到一個也許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就被德軍殲滅的游擊隊裡當隊長強。處於這個考慮,所以我非常乾脆地否決了烏嘎德的想法:“不行,中尉同志,不行。米杜奇少尉是一名優秀的軍官,他應該留在正規部隊裡指揮戰鬥,而不是去游擊隊裡埋沒他的才華。”
“少尉同志,您的看法呢?”烏嘎德沒有反駁我,而是直接問米杜奇。
米杜奇看到我在望着他,連忙啪地一個立正,大聲地回答說:“不管上級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是留在部隊裡繼續擔任排長,或者是到游擊隊裡當隊長,我都堅決服從命令。”
我站起身來,說出了我的決定:“米杜奇少尉繼續留在八連,游擊隊長我另外派人。”
“您覺得誰比較合適。”
我在腦海裡把熟悉的人都過了一遍,擔任游擊隊長的人,首先要一定的級別,還必須在戰士中有一定的威望,這樣才能管理好隊裡的十幾二十個人。烏嘎德、戴奧米、索林等人都擔任着重要的職務,不能隨便離開,能派的就只剩下我的警衛班長葉梅爾揚諾夫大士了。主意打定,我回答說:“就讓葉梅爾揚諾夫大士擔任這個游擊隊長吧。”
烏嘎德聽完,立刻就吩咐米杜奇:“少尉,去把大士同志叫過來。”
少尉答應一聲,就想朝外走。我在後面又叮囑了一句:“記住,再把魔鬼教官和那個朝鮮人一起叫過來。”
米杜奇一聽,連忙語速極快地向我報告說:“少校同志,那個朝鮮人樸俊殖在撤下陣地的前一天,因爲負傷已經送到後方的醫院去了。只有那個七連移交給我們連的北條谷雄還在。”
“那就把北條谷雄叫過來。”
魔鬼教官北條谷雄很快就進來了。他向我們報告完畢後,就老老實實地站在了一旁。
我走到他面前,面對着微笑地問:“北條谷雄,在這裡過得怎麼樣?”
“報告長官閣下,比戰俘營強多了。”北條谷雄大聲地回答着我。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據說1939年的諾門罕戰役結束後,日蘇互相遣返了全部的戰俘,爲什麼北條谷雄和他的那些手下沒有能回國,還被送到列寧格勒來當炮灰呢?此時能和他面對面地聊天,正好問問這個問題。
北條谷雄聽了我的問題,臉上的肌肉**了幾下,然後才用生硬的俄語回答說:“指揮官閣下,雙方停火後不久,就開始戰俘遣返工作。據說遣返工作組的工作人員到我們戰俘營的時候,正好趕上戰俘營的長官喝醉了,他告訴那些人,戰俘營裡只有朝鮮人沒有日本人,於是我們就被陰錯陽差地留了下來。蘇德戰爭爆發,我們被緊急徵召入伍,運送到前線來參加戰鬥。”
“爲什麼朝鮮人不在遣返範圍呢?”烏嘎德幫我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
“據戰俘營的長官閣下說,和蘇聯作戰的是日本,而不是朝鮮,所以被俘的朝鮮人只是放下了武器的敵人,而不是戰俘,不予釋放。”
“報告指揮員同志,大士葉梅爾揚諾夫奉命來到,聽候您的命令!”門口傳來了老大士的聲音,看來是少尉把他帶過來的。
“大士同志,叫您來,是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您去完成。”葉梅爾揚諾夫是我的警衛班長,也用不着和他客套,我直接開門見山地向他交代任務,“奉上級的命令,營裡要抽調骨幹,組成一支游擊隊。在大部隊突圍後,留在柳班地區打游擊。現在我決定讓您擔任這個游擊隊的隊長,您有沒有信心完成這個艱鉅的任務啊?”
“請指揮員同志放心,我保證完成好任務。”說完這些套話,大士又追問,“不知道游擊隊有多少人,有什麼樣的裝備?”
我心中盤算一下,然後答覆他說:“游擊隊共二十人,我們給你配備機槍手、通訊兵、無線電報員、衛生員。”說到這裡,我有些惋惜地說,“可惜營裡沒有人會用迫擊炮,不然的話,倒是可以把上次繳獲的那門迫擊炮配備給你們。”
“長官閣下,我會使用迫擊炮。”旁邊的北條谷雄突然插了句嘴。
“你?!你會使用迫擊炮,你不是步兵嗎?”烏嘎德吃驚地說道。
“我曾經在炮兵部隊擔任過軍曹,後來才調到步兵部隊的。”
“那好,我就把迫擊炮給你們。還有,北條谷雄,”我把老大士拉到他的面前,繼續說,“我任命你爲游擊隊的副隊長,做葉梅爾揚諾夫大士的副手,要好好地配合他的工作,聽明白了嗎?”
“嗨!”北條谷雄習慣性地冒出了一句日語。
“少尉同志,”我衝着一直站在門口的米杜奇喊道,“帶大士同志和魔鬼教官去挑選游擊隊的人手。還有,讓那四個呆頭鵝也參加游擊隊。我相信他們到了游擊隊以後,會做出一點成績來的。”
因爲明天要換防,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八連的戰士要收拾行裝,還要通知在陣地上的七連,也要做好移交陣地的準備。
天在不知不覺中黑了下來。
我正在和烏嘎德交代任務,等待戴奧米他們到來的時候,忽然隱約聽見外面傳來了音樂聲。我停了下來,叫站在一旁的米杜奇:“少尉,您出去看看,哪裡來的音樂,是不是什麼地方在開音樂會啊?”
少尉出去,過了五六分鐘纔回來向我們報告說:“報告少校同志,是衛生隊的女衛生員和傷員們在開晚會,您看需不需要他們停下來?”
我擺擺手說:“這倒不必,反正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今晚就讓他們好好地熱鬧熱鬧吧。”說完我扭頭望着烏嘎德,問道:“中尉同志,想去看看嗎?”
烏嘎德倒是爽快,馬上就站起身,抓起放在桌上的大檐帽,說:“走吧,少校同志,去看看,好久沒有舉辦這麼熱鬧的晚會了。”
我們一行三人來到了衛生隊的房子附近,只見在房前的空地上點了兩堆篝火,傷員們都圍着在火堆旁,如癡如醉地聽着正在演唱的尼娜的美妙歌聲。
有美女在唱歌,以我的經驗,那四個現代青年可能會上去獻殷勤。剛這樣想,那個方臉的伊萬諾維奇和頭髮亂糟糟的西蒙洛維奇已經走了過去,一個接過伴奏戰士手中的手風琴,一個接過吉他,開始爲尼娜伴奏。
一曲終,場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而那兩個青年似乎意猶未盡,開始了自彈自唱:“緊握手中槍,戰士上戰場;戰爭在召喚,勳章閃閃亮。載譽把家歸,英雄美名揚;載譽把家歸,享受好時光。這份寂靜和陽光,預示不再有死亡。這份寂靜和陽光,是戰爭勝利的希望……”
“這歌詞真是寫得太棒了,少校同志,您知道是什麼歌嗎?”聽得入神的烏嘎德,忍不住問了我一句。
“不知道,這首歌我從來沒聽過。”
我正想繼續說下去,忽然聽見有幾個人的腳步聲正在接近中,轉身一看,來的是戴奧米上尉、索林指導員和另外兩名戰士。
他們走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禮,報告說:“少校同志,七連連長戴奧米、指導員索林,奉命前來向您報道,聽候您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