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莫斯卡連科將軍心急的樣子,坐在旁邊的古羅夫笑呵呵地說:“沒想到我們的坦克將軍居然是個急性子,彆着急,先坐下喝杯茶,再聽司令員同志的介紹也不遲。”
科爾帕克奇也附和道:“是啊,莫斯卡連科同志,您大老遠趕過來,連茶都沒有喝一杯,就要投入到工作中去,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爲我們第62集團軍的人不會招待朋友呢。”
莫斯卡連科咧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既然司令員和政委都這麼熱情,我如果再不喝一杯茶的話,別人知道了,會笑話我不近人情的。既然這樣,那就來一杯吧。”說完,他摘下頭上的大檐帽,放在了桌上。
我離放茶壺的位置最近,聽到莫斯卡連科要喝茶,不等人吩咐,我便非常自覺地充當了勤務兵的角色,來到放茶壺的地方,提起茶壺往一個乾淨的搪瓷茶缸裡倒水,倒了大半缸後,用勺子舀兩勺白砂糖倒進去,攪拌了一下,才雙手捧着來到了莫斯卡連科的面前。面帶着微笑,微彎着腰,將茶缸遞到了他的面前,禮貌地說:“將軍同志,請喝茶!”
莫斯卡連科擡頭看了我一眼,接過我手中的茶缸後,淡淡地說了聲謝謝,扭頭對古羅夫道:“軍事委員同志,沒想到在你們的指揮部裡,居然還有個女指揮員。”他停頓了一下,接着又加重了語氣說:“我覺得指揮部裡不需要這麼多的閒人,相反前線的指戰員人數不不夠,應該把這些多餘的人都派到前線去。”
莫斯卡連科的話說得有點重,科爾帕克奇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有些尷尬地說:“莫斯卡連科同志。您有所不知,奧夏寧娜中校是朱可夫大將派給我的副官。她到這裡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參加過幾次戰鬥,取得不小的戰果,因此獲得一枚紅旗勳章。並被最高統帥晉升了一級軍銜。”
聽完科爾帕克奇的介紹,莫斯卡連科臉上的神情相對緩和了許多,他將我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又着重在我的軍銜和勳章的位置停留了一下,把茶缸往桌上一頓,悠悠地說:“看不出來。中校同志,您還真不簡單啊,居然立過那麼多的戰功,還獲得了好幾枚勳章。”他的話聽起來是稱讚,但語氣裡卻帶着一絲嘲諷。
我表情僵硬地一笑,轉身回到了牆邊。心裡暗罵着這位坦克將軍,我又不認識你,更談不上得罪你,主動給你倒茶,沒落下好不說,還招來你的一頓冷嘲熱諷。
看着這位正和科爾帕克奇研究着地圖的黑頭髮的坦克將軍,我隱約覺得有些面熟。而且他的名字聽起來也很熟悉,貌似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
屋子裡很安靜,科爾帕克奇的聲音清晰地飄進了我的耳朵:“……將軍同志,您過來的那座橋樑在這個位置,向北五公里,就是我們搭設浮橋的位置。浮橋之間間隔一公里,雖然都可以通行坦克和重型裝備,但爲了穩妥起見,我還是建議您的重型坦克從中間這座浮橋通過,因爲我事先曾經命令舟橋營搭設能通行坦克的浮橋。這座浮橋無疑是最牢固的。”
莫斯卡連科問道:“坦克都過河以後,在什麼地方集結?”
科爾帕克奇用手指着地圖的一點,說:“將軍同志,您的坦克集團軍過河後,一部分停在我們指揮部附近的樹林裡待命。剩下的分成兩路,分別向北向南繞過我們所在的這個高地,進入這裡的第192師的防線。”
“戰鬥在什麼時候打響?打響後我集團軍向什麼方向實施突擊?”莫斯卡連科雖然對我陰陽怪氣,但在和科爾帕克奇討論戰鬥部署時,卻顯得格外認真。
“進攻在明天早晨五點開始,當火箭炮團對敵人陣地進行一個小時的炮火轟擊後,您的坦克集團軍就向這個區域發起突擊。根據我們偵察員的報告,敵人在這一地區的防禦地段,寬有十七公里,縱深達到三十公里。您的坦克集團軍的任務,就是從東向西突擊,將這一個地段的敵人擊潰,然後我們的步兵涌上去將他們圍殲。”
“全清楚了,司令員同志。接下來,您就給我安排個熟悉道路的嚮導,讓他和我的副官一起去迎接正朝這裡趕來的坦克部隊。”
科爾帕克奇點點頭,說:“沒問題,我馬上安排人去辦這件事。”說到這裡,他衝我們這個方向招招手,我本來以爲他叫我,正擡腿想過去,沒想到他喊的確實謝米科夫:“喂,大尉同志,你過來一下。”
看着向科爾帕克奇快步走去的大尉,我不禁暗暗苦笑,自打上次向他提議步坦協同,沒有能取得預想的效果後,我在司令部裡就被逐步地邊緣化了。也許對科爾帕克奇來說,一個聽話的部下,遠比一個有能力的部下更招人喜歡,更何況謝米科夫這個聽話的部下還是多少有些能力的。
謝米科夫大尉來到他的面前,立正敬禮,恭謹地問:“司令員同志,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大尉同志,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和莫斯卡連科將軍的副官一起去迎接我們的坦克部隊,引導他們順利地渡過科斯卡河,儘快進入明天的出擊陣地。明白了嗎?”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我保證完成任務。”
聽到科爾帕克奇安排好了嚮導,莫斯卡連科也招呼他的副官過去,不過他對自己部下的語氣格外嚴厲:“少校同志,我提醒你,全集團軍的坦克,必須在明天凌晨三點以前全部進入陣地,否則的話,我就槍斃了你。聽明白了嗎?”
莫斯卡連科的話,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他所下達的命令也太嚴厲了吧,像科爾帕克奇這樣的集團軍司令員警告那些無法完成任務的部下時,無非是要送對方上軍事法庭或者解除職位,而這位坦克將軍則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三種——槍斃。
不過少校好像對莫斯卡連科的行事方式習以爲常,他淡淡地答應了一聲:“明白了,司令員同志,我保證完成好任務。”
當謝米科夫大尉和少校離開後,我突然對這位說話粗魯行事衝動的將軍有了印象,他不就是那位在1953年,積極參與了鎮壓貝利亞集團行動,持槍闖入會場,親自制服了氣焰囂張的貝利亞,並負責對其進行看管,後來又派手下槍斃了貝利亞的莫斯科防空司令莫斯卡連科上將麼?他不就是那位在1957年,赫魯曉夫扳倒朱可夫元帥的活動中,充當赫魯曉夫的馬前卒,和科涅夫一起,將朱可夫貶得體無完膚,甚至還列舉出朱可夫從事軍事陰謀活動的證據的莫斯科軍區司令員莫斯卡連科元帥麼?
我腦海裡浮現出的這位將軍的履歷,都是來自後世的歷史書。他的戰友曾經評價他,說他是個硬漢子,出名的爆脾氣,在指揮戰鬥時常常怒氣衝衝,不僅咒罵敵人,還會威脅要槍斃性格軟弱的軍官,有時甚至辱罵膽小怕事者爲“人民的敵人”。另外還有仇視文職人員的傾向,是典型的俄國武夫。這就難怪看到指揮部裡有我這樣的女軍官,就會出口嘲諷。
科爾帕克奇和莫斯卡連科討論完明天戰鬥的細節後,拿起電話給戈爾多夫將軍打了一個電話,向對方報告說:“您好,方面軍司令員同志。我向您報告,坦克第1集團軍的司令員莫斯卡連科將軍,已經來到了我的司令部裡。在剛剛結束的軍事會議上,我們就明天即將實施的反突擊,對具體的細節進行過磋商,認爲這樣的反擊行動是能夠取得成功的。”
也許是得到了戈爾多夫的稱讚,科爾帕克奇原本緊繃着的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他放下電話後,走回桌前,用手扶着桌子邊緣,對大家說:“同志們,我們的反擊計劃,戈爾多夫司令員已經批准。他還答應明天給我們的進攻部隊提供必要的空中支援。”
“這真是太好了,司令員同志。”今天嚐到了空地協同作戰甜頭的沃爾欣將軍興奮地說:“只要戰場的制空權掌握在我們的手中,那麼明天實施的反突擊,就一定能取得勝利。”
塔蘭採夫接着信心十足地說:“是啊,司令員同志,只要我們掌握着戰場的制空權,那麼我軍對面的德國人,是不足爲慮的。”
“請司令員同志放心,我們保證完成好明天的反擊任務。”其餘幾名師長也紛紛附和。
看到大家這麼踊躍,我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雖然下午的反擊戰,除了沃爾欣將軍外,其餘的幾位師長都不在場,但他們一定通過自己的渠道,瞭解到這次戰鬥是如何取得的勝利,所以都對明天即將實施的反突擊充滿了信心。
科爾帕克奇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幾個部下,等他們都輪流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後,纔不緊不慢地說:“看到大家對明天的戰鬥都充滿信心,我就放心了。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各自回部隊去準備吧。散會!”
隨着他的這聲散會,幾名師長齊刷刷地站起來,向他敬禮後轉身紛紛向指揮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