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直接指揮八個人或者八十個人的話,我能夠做到遊刃有餘;指揮八百人,就有些吃力了;要是八千人的話,那就力有不逮。爲了管理好獨立師,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服面前的這84名指揮員,讓他們對我心悅誠服,這樣才能將我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傳達師裡的每名戰士。
可從剛纔的情況來看,除了四名團長外,剩下的80名連長,根本沒有對我產生絲毫的認同感,這纔是令我最頭痛的事情。
我在隊列前揹着手走回地走動着,看着這些尉級指揮員們,心裡盤算着該對這些從懲戒營裡出來的指揮員們說些什麼。就在這時,隊列裡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師長同志,我聽說上級是打算把我們當成炮灰,讓我們到戰場上去送死,有這麼回事吧?”
他的話引起了一片譁然,幾十名指揮員雖然站在原地沒動,但相互間卻在交頭接耳,激烈地討論着這件事情的真僞。雖然隊列亂哄哄地如同菜市場般吵鬧,可謝傑里科夫他們四位團長卻沒有加入議論,還是挺直身體,目不斜視地站在隊伍裡。
我在隊列前站定,高高地舉起了右手,示意大家安靜。畢竟都是當指揮員的,紀律性就是要比普通的戰士強,看到我的手高高舉起,隊伍裡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很快便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看到沒人說話了,我冷笑一聲,很是不滿地說道:“各位指揮員同志們。你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什麼?”說到這裡。我有意停頓了一下。觀察大家的反應,見大多數人都本能地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軍裝,便接着大聲地說:“你們身上穿的不是老百姓的便服,而是代表自己身份的軍裝。既然是一名軍人,那麼我們就要有保家衛國的覺悟,爲了保衛我們偉大的祖國,保衛我們的人民,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說完這幾句話後。隊伍裡又有人大聲地說:“中校同志,我們不怕犧牲,可不想在戰場上壯烈犧牲的時候,身上還揹負着無法洗刷的惡名。”
“是啊,我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戰場上。”
“我們要求恢復自己的名譽!”
一石激起千層浪,那名不知名的指揮員的話,頓時引起了在場絕大多數指揮員的附和。看着大家羣情洶洶的樣子,我知道,假如不趕緊制止的話,場面將會失控。想到這裡。我再度高高舉起了右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靜。
等隊伍裡再度寂靜無聲的時候。我對着他們大聲地說:“指揮員同志們,我請求你們,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雖然大家不明白我說這句的話意思,但所有的人都投向了我,我勇敢地迎着他們的目光望過去,誠懇地說道:“不管你們以前因爲什麼原因,被送進了懲戒營。但此刻你們站在這裡,成爲了我的部下,那麼你們自己的人生將重新開始。作爲你們的師長,只要你們在戰場上不貪生怕死、臨陣脫逃或者投敵叛變,那麼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我就會維護你們的。”
我的話說完後,隊伍裡依舊是一片寂靜。看到大家這樣的反應,我的心裡頗有些不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們居然半點反應都沒有。正想發怒時,猛然想到這些人都是剛從懲戒營放出來的,不相信我的話,也是很正常的。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努力地使自己保持着鎮定地說:“我和大家今天都是第一次見面,在短時間內不能建立彼此間的信任,這一點,我能理解,也不怪罪大家。至於剛纔隊伍裡有人說,我們這個師的指戰員會成爲炮灰,被上級派到最危險的地段去白白送死。對於大家的這種擔憂,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大家,這次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將會是一場異常殘酷的戰鬥,不光是我們,只要在斯大林格勒地區的人,上至身居要職的將軍下至普通的戰士,都有犧牲的可能。”我說到這裡的時候,發現大家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場戰役,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我們不光是在爲祖國而戰,也是爲了自己的軍人榮譽而戰!”
本來我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平平淡淡,不會引起大家的共鳴,沒想到話音剛落,謝傑里科夫大尉就帶頭高喊:“烏拉!”接着奧列格、科斯嘉、蓋達爾等三名團長也跟着喊起:“烏拉!烏拉!”
隨着他們四人的喊聲,隊列裡指揮員們也齊聲地高呼着:“烏拉!烏拉!!烏拉!!!”84個喉嚨的喊聲整齊而又有節奏,聽得我不禁熱血沸騰。
等隊伍重新歸於平靜後,我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向大家講講獨立師的編制。師下轄四個團,團直接指揮連,中間不設營的編制。一團長是俄羅斯謝傑里科夫大尉,一二兩排的二十名指揮員歸他指揮;二團長是來自白俄羅斯的奧列格上尉,三四排的指揮員歸他指揮;三團長是烏克蘭人科斯嘉大尉,他指揮第五六排的指揮員;四團長是來自哈薩克斯坦的蓋達爾,他指揮第七八兩排的指揮員。”
謝傑里科夫向我請示道:“師長同志,我們接下來的任務的是什麼?”
我沉吟片刻後回答:“一團、二團、三團組織部隊進行訓練,四團負責在森林搭設營房。”
“請問,部隊的訓練科目是什麼?”提問的是三團長科斯嘉大尉。
“隊列訓練就不必了。”我看着森林深處站得整整齊齊的若干支隊伍,輕描淡寫地說道:“來自古拉格集中營的戰士們,他們的隊列站得比那些訓練了兩三個月的新兵還整齊。你們主要是訓練他們如何射擊,以及基本的戰術動作。這些在戰鬥中都能派上用途。”說到這裡。我衝着大家擺擺手。說道:“解散,大家都回到各自的連隊去,熟悉熟悉自己的部下,抓緊時間開展訓練,沒準啥時後,我們師就會投入戰鬥的。”
隊列裡的指揮員們響亮地答應後解散,隨即圍住各自的團長,一是彼此認識一下。二是請示一下待會兒要展開的訓練科目。從他們不時不瞥向我的目光,我心裡猜測他們也許還在請求各自的團長,要向我多申請點武器來武裝自己的連隊,以增加部隊的戰鬥力。
正在亂哄哄的時候,一輛吉普車開了過來,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從裡面跳出一名中尉,他四處張望了片刻,便毫不遲疑地向我跑過來。雖然看着中尉是個生面孔,但我還是明白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我迎着中尉走過去。搶先問道:“中尉同志,您是來找我的嗎?”
中尉立正敬禮後。禮貌地問道:“請問是奧夏寧娜中校嗎?”見我點頭承認,便接着說:“我是第208師的作戰參謀,師指揮部裡有找您的電話,師長沃斯利博伊尼科夫上校特意我來請您過去接電話。”
聽參謀這麼一說,我這纔想到在合適的時候,要求崔可夫給我們師配備通訊器材,否則的話,靠人來傳達命令的話,沒準會出現貽誤戰機的情況。我試探地問參謀:“中尉同志,知道找我什麼事情嗎?”
參謀搖搖頭說:“對不起,中校同志,我的級別是無法知道電話內容的。請您立即動身,跟我到師指揮部去吧。”
我點點頭,扭頭往後面望去,只見指揮員們都紛紛散去,謝傑里科夫背對着我,站在原地雙手叉腰,目送着自己的部下離開。我連忙衝着他高聲地喊道:“謝傑里科夫大尉,到我這裡來。”
大尉聽到我的喊聲,回頭看了一眼,見我在衝他招手,連忙小跑着來到我的面前,低聲地問道:“師長同志,請問您還有什麼指示嗎?”
我衝他一擺頭,說道:“上車,跟我到第208師的師部去。”
“是,我聽從您的指示!”他說完,快步地跑到吉普車旁,爲我拉開了後面的車門。
來到第208師的師部,沃斯利博伊尼科夫上校和他的一幫參謀正在忙碌,見我進門,指着擱在牆角桌上一部電話說道:“奧夏寧娜中校,是崔可夫將軍親自打電話給您,說有重要的作戰任務。您既然來了,就給將軍打一個電話回去吧。”
我向上校道了謝後,拿起桌上的電話,搖了幾下手柄後,聽到話筒裡傳出了接線員的聲音,便對她說道:“接線員同志,請給我接集團軍司令部。”
電話很快通了,裡面傳來的是參謀長拉斯金上校的聲音,他大聲地說道:“這裡是集團軍司令部,你是哪裡?”
我連忙說道:“您好,上校同志,我是奧夏寧娜中校……”
沒等我說完,他已經打斷了我後面的話,急匆匆地說道:“中校同志,怎麼這麼晚纔打電話過來,崔可夫將軍有急事找你,你等着!”說完,我就聽見他在喊崔可夫接電話的聲音。
很快,崔可夫的聲音就從話筒裡傳了出來:“奧夏寧娜中校,你總算來了,我都等了你半個多小時了。”
“將軍同志,”我連忙辯解道:“師裡沒有通訊器材,離第208師的師部有點遠,我是一接到命令就趕過來了。”
“好了,不說這些。”崔可夫自顧自地說道:“我有個重要的作戰任務要交給你,你仔細地聽好了。”
崔可夫的話,讓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部隊剛組建,還沒投入訓練,戰士們手裡甚至連武器都沒有,就要安排重要的作戰任務,那不是讓我們去送死麼。不過嘴裡還得恭恭敬敬地說道:“將軍同志,我聽候您的指示!”
“你手上有地圖嗎?”崔可夫問道。
我捂住話筒,想問問沃斯利博伊尼科夫上校這裡有沒有地圖,一扭頭,看到剛剛來接我的參謀就站在不遠地地方。連忙向他招手。
參謀走到我的身邊。禮貌地問道:“中校同志。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這裡有地圖嗎?”話剛出口,我就發現說得不太準確,正在和部下們研究着什麼的上校面前,不就有張大地圖麼,我怕參謀跑過去把那張地圖拿過來,連忙解釋說:“中尉同志,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多餘的地圖?”
參謀的眼睛看着我,繼續問道:“中校同志。不知道您要什麼地區的地圖?”
我連忙移開捂在話筒上的手,問崔可夫:“將軍同志,是什麼地區的地圖?”
“奧爾洛夫卡地區的地圖。”
我連忙把崔可夫的話向參謀複述了一遍:“要奧爾洛夫卡地區的地圖。”
“有的,請稍候!”參謀說着,轉身離開了師指揮部。
在等待參謀拿地圖的短暫時間內,我開始向崔可夫訴苦:“將軍同志,我師現在不光需要補充大量的武器,把戰士們武裝起來,同時還需要配備必要的通訊器材……”
“行了,行了。”崔可夫被我氣得笑了起來,他調侃地說:“以前你跟在我的身邊跑前跑後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囉嗦啊。怎麼一當上師長,就不停地找我要這要那啊。要知道,我可不是阿拉丁神燈,沒法滿足你的所有願望。”
“可是沒有武器的話,您總不能讓我的戰士赤手空拳地去敵人搏鬥吧。”通訊器材我可以暫時不要,但是武器卻不能少。就算上級不能給我師配發什麼重武器,但至少要保證每個戰士都有武器才行。
這時,參謀興匆匆地從外面走進來,遞給我一張地圖:“中校同志,這是您要的地圖。”
我衝參謀微笑着點點頭,又對崔可夫說道:“將軍同志,地圖拿來了,請您下命令吧。”
崔可夫恢復一本正經的口吻說道:“在近衛第70師的正面五公里處,有一個居民點,目前已經被德軍佔領了。我給你們師的第一個作戰命令,就是想方設法把這個居民點從敵人的手裡奪回來。”
“奪回居民點以後又怎麼辦,是守住它嗎?”我看着地圖認真地問道,說時候,敵人可以把這個居民點作爲進攻出發地,而我們要守住這個遠離我軍防線的居民點的話,必須要投入大量的兵力,否則很容易會被敵人切斷和後方的聯繫。
“不用,你們師的任務,就是把這個居民點從敵人的手裡奪過來。”崔可夫簡單地下達命令後,又主動地徵求我的意見:“奧夏寧娜,你打算怎麼打?”
我看着地圖上的居民點,字斟句酌地說道:“將軍同志,這種爭奪居民點的戰鬥,排除了使用大部隊的可能,因此,投入作戰的只能是小股的步兵,和少量的大炮、坦克的炮火支援。我打算抽調部隊,組織起精幹的小分隊,以迅猛的突擊,對敵人實施攻擊,並奪回敵人佔領的每一棟建築物。”
“嗯,奧夏寧娜同志,你的設想不錯。”崔可夫讚許地說:“等奪回了居民點,你把這些有用的經驗好好總結一下,將來在斯大林格勒的巷戰中進行推廣。”
聽到崔可夫這麼說,我不禁微微皺了皺眉,心說沒想到崔可夫也意識到我們根本擋不住敵人的瘋狂進攻,戰鬥早晚會在斯大林格勒城裡展開,他已經在將來的巷戰而未雨綢繆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謝傑里科夫的聲音:“師長同志,我有點個人的看法,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奧夏寧娜,誰在你的身邊說話?”崔可夫在話筒裡不客氣地問道。
“將軍同志,是一團長謝傑里科夫大尉,他想談談他對這次作戰的看法。我認爲他作爲一名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指揮員的意見,我們應該聽一聽。”我怕崔可夫責怪謝傑里科夫隨便插話,連忙爲大尉說着好話。
“讓他說吧,我聽着呢。”崔可夫沒好氣地說道,雖然看在我的面子上沒有責怪大尉,但從他的語氣,我還是聽出了一絲不滿。
大尉沒有計較這些,自顧自地說道:“爭奪居民點的攻堅戰,首先應該注意的是使用的兵力的多少。如果敵人剛剛佔領居民點,他們自然是來不及構築工事、建立牢固的防禦。在這種情況下,可以用小股部隊行動,而且要獨立行動,如果敵人已經佔領一到兩個星期,而且以堅固的工事、周密配置的火力網來保障其防禦的話,這時以小股部隊獨立作戰,取得戰果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在這種情況下,小股部隊只能作爲大部隊的尖刀去使用……”
沒等大尉說完,崔可夫已經拍案叫絕,在話筒裡連聲說好,他興奮地對我說:“奧夏寧娜,沒想到你的部下里還真有人才。請你轉告他,假如能成功地奪取居民點,我將親自晉升他爲少校軍銜,並任命他爲獨立師的副師長。”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轉換了話題問道:“你覺得你們師什麼時候能投入戰鬥?”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扭頭看向了大尉,只見他衝我伸出了三個手指,於是我果斷地答覆崔可夫:“將軍同志,請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經過訓練的指戰員們就能投入戰鬥了。”
“好,三天就三天!”崔可夫爽快地說道:“明天我會派人將剩下的武器運到你們師。另外,大約在一個小時後,配備給你們師的通訊器材就會運到,你留下負責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