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和季托夫圓滿地完成任務回來,崔可夫只是衝我們點點頭,淡淡地問道:“你們回來了,偵察任務完成了嗎?”
“報告副司令員同志,”季托夫上前一步,搶先興奮地回答說:“近衛第70師政委季托夫向您報告,我們已經圓滿地完成了對敵人居民點的偵察任務,並順利地返回。特來向您報道,聽候您的指示!”
“幹得不錯!季托夫同志。”崔可夫滿意地點點頭,向他做了個手勢,“走了這麼久,您一定累,先坐下喝杯放了蜂蜜的紅茶。”
看到季托夫挨着柳德尼科夫坐下,我也上前擡手向崔可夫敬禮,大聲地報告說:“報告司令員同志,獨立師師長中校奧夏寧娜向您報告,我奉命……”
“請稍息!奧夏寧娜同志。”沒想到我還沒說話,就被崔可夫擡手打斷了,他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師裡失蹤的工程師找到了嗎?”
“找到了,司令員同志。”說着,我就側過身體,想向他介紹跟在我身後的建築工程師米海耶夫,“您看,這位米海耶夫就是我師失蹤的的工程師,……”
沒想到我說完找到工程師的過程,他已經再次打斷了我的話,表情冷漠地命令道:“既然找到了,那麼你就儘快趕回獨立師去。在外面,我爲你裝備了兩輛卡車,這樣一來,你和你的警衛班、偵察分隊就不用走路回駐地了。”
面對崔可夫如此冷淡的態度,我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只好再次向崔可夫敬禮後。大聲地問道:“司令員同志。我可以離開了嗎?”
“去!”我剛轉身要走。只聽崔可夫又突然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我提醒你,離進攻居民點的時間,只剩下最後兩天。要是拿不下來的話,到時我可沒法幫你,只有你自己去向舒米洛夫將軍請罪了。”
崔可夫的這幾句話說得有點傷自尊,讓我感到異常尷尬,當時就覺得鼻子一陣陣發酸。眼淚差點就因爲委屈而奪眶而出。但在自己部下的面前,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咬着牙回答說:“請司令員同志放心,獨立師保證完成好上級所下達的任務。”
“那我就祝你好運了!”崔可夫打着官腔說道:“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儘快趕回你的部隊去。”
來到指揮部外的停車處,薇拉帶着警衛班和偵察分隊的戰士迎了過來,關切地問道:“麗達,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我一指停在不遠處的卡車,大聲地發號施令:“警衛班上前面的卡車,偵察分隊的戰士上後面那輛。”接着我又放低嗓門對蓋達爾說道:“大尉同志。你和工程師也上後面那輛卡車,我們要儘快趕回師裡去。”看到蓋達爾要向我敬禮。我還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催促他:“別敬禮了,快點上車。”
由於沒有吉普車,我只好坐進了卡車的駕駛臺。在返回駐地的路上,我在思考着崔可夫對我的態度,爲什麼會在短期內有這麼大的轉變,難道是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嗎。
快接近第208師防區時,公路被堵住了,見車開不過去,司機便將車穩穩地停在了路中間。在朦朧的夜色裡,我看到前面的路上至少停了二三十輛卡車。看到這一幕,我不悅地對司機說道:“司機同志,你去前面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這麼多車停在這裡不走。”
司機答應一聲,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司機離開沒多久,後車的蓋達爾也跑了過來,仰着頭奇怪地問我:“師長同志,前面出了什麼事情,爲什麼停了這麼多車在這裡?”
我搖搖頭,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過我已經派司機到前面去打聽了,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切就全明白了。”說完,我也推開車門,從駕駛臺裡下來,和蓋達爾站在一起,擔憂地看着前面停着一動不動的車隊。
“師長同志,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您,不知道合適不合適?”也許是覺得站在等消息太過無聊,蓋達爾沒話找話地問道。
“什麼事,問!”我不以爲然地說道。
“我覺得今天崔可夫將軍對你的態度,和昨晚區別很大。也不知是否在這一天時間裡,出了什麼問題,纔會導致將軍對你的態度大變。”
“大尉同志,”聽到他這個問題,我把臉往下一沉,板着臉說道:“指揮員用什麼態度對待我,是他自己的事,還輪不到你來關心。”
幸好這個時候,我看到司機正在向我們跑過來,蓋達爾才逃脫了被我責罵的厄運。司機跑到我們的面前,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大聲地說道:“報告中校同志,我已經搞清楚了,前面的車隊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爲路上有幾枚敵機投下的航空炸彈。”
“路被炸壞了嗎?”我緊張地問道。
司機搖搖頭,回答說:“路倒是沒有炸壞,可是在路上的炸彈隨時有可能爆炸。”也許是爲了給他的話做一個註腳,他的話音剛落,遠處火光一閃,接着“轟”的一聲巨響,震得我腳下的土地都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看,這些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所以司機們都不敢往前開,深怕剛從炸彈旁經過時,炸彈就爆炸了。人犧牲了都是小事,怕就怕車上的彈藥殉爆,連累到其它車輛。”
聽到說車上運的是彈藥,我不禁心裡一動,心說這支車隊運輸的彈藥,不會是上級補充給我們的?想到這裡,連忙拉着司機盤問:“司機同志,你知道這些彈藥是運到什麼地方去的嗎?”
司機搖搖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中校同志。我還真沒有問呢。”
既然從司機這裡打聽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那我只好自己到前面去問問。我看了看前方的亮光,一拍蓋達爾的肩膀,說道:“走,大尉同志,我們到前面去看看。”說完,拔腿就往前面走。
我們兩人快步向前走着,沿路的卡車車廂都被篷布遮蓋着,上面還坐在兩三名押車的戰士。因爲職責所在,他們不能隨便下車,只能坐在車上翹首望向剛纔爆炸的區域。
走到最前面,我看到路中間有輛翻倒被燒得只剩下框架的卡車,在卡車的周圍黑壓壓地圍了一大羣人,正站在那裡看着前面新炸開的彈坑發呆,那顆炸彈的威力還不小,爆炸形成的彈坑幾乎把公路攔腰切斷。
我走上前去,大聲地問道:“你們誰是指揮員,你們誰是指揮員?”
喊了幾聲後。有名上尉從人羣裡擠出來,走到我的面前。擡手敬禮,說道:“報告中校同志,我是運輸隊的隊長。”
我的眼睛望着彈坑周圍那些還沒有熄滅的零星火苗,問道:“上尉同志,出了什麼事?爲什麼車隊都停下了?”
上尉正了正自己的大檐帽,指着前面說道:“敵人在白天的空襲中,在前面的道路上投下了不少延時爆炸的航空炸彈。因爲不知道這些炸彈什麼時候爆炸,所以在無法確保車隊安全通過的情況下,我們只能暫時停下。”接着又衝那輛卡車的殘骸努了努嘴,接着說:“這輛卡車應該就是在白天的空襲裡,被炸壞的。”
“從左右能繞過去嗎?”我環顧左右,發現這裡是片開闊地,便問上尉。
“不行,”上尉搖搖頭說,“道路兩側的土質太鬆軟,我們都是重車,一開上去就會陷住動不了的。”
“採取了什麼措施嗎?”我打着官腔問道。
“我已經派人去前面的駐地找工兵了。”他擡手看了看錶,說:“戰士已經出發半個小時了,假如有工兵的話,他們在十分鐘內應該能返回。”
聽說再過十分鐘,工兵就能趕來,我的心裡也覺得踏實了許多。我抽空向上尉打聽這支車隊的去向:“上尉同志,這支車隊是給哪支部隊運送彈藥啊?”
聽到我這麼問,上尉連忙閉上了嘴,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含含糊糊地回答說:“中校同志,車隊的去向,是軍事秘密,再沒有搞清楚您的身份前,我是無權向您透露任何信息的。”
“上尉同志,這是我們獨立師的師長奧夏寧娜中校。”蓋達爾看不慣上尉的那副嘴臉,所以沒經過我的允許,就向上尉說明了我的身份。
上尉聽蓋達爾說完,連忙衝我敬了個禮,報告說:“您好,師長同志。我連奉命向獨立師運輸新補充的武器彈藥,沒想到走到這裡,被敵人飛機投下的航空炸彈擋住了。”
聽到車隊是爲我們運輸彈藥的,蓋達爾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湊到我的耳邊說:“師長同志,我們應該想辦法通過這個地方,儘快把彈藥發放到指戰員們的手裡。”
我向前一指,無奈地說道:“你沒看到剛纔爆炸的那顆炸彈的威力嗎?那麼大一個彈坑,我們的車繞過去時,必須放慢速度,要是在這時候,另外的炸彈爆炸了,那麼我們的車隊可就全完了。”
“師長同志,那怎麼辦啊?”蓋達爾焦急地問道:“雖然上尉派人去找工兵,但是工兵有人手過來幫我們拆炸彈嗎?”
這時,遠處又是火光一閃,接着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傳來,看來又是一顆炸彈爆炸了。因爲這次我離爆點比較近,明顯感覺到了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被衝得向後退了一步。
突如其來的爆炸,讓我的心爲之一驚。我擡頭看向了前面,雖然看不到剩下的炸彈都在什麼地方,但我的心卻懸了起來。這些炸彈的爆炸非常沒有規律,那些來拆彈的工兵們,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嗎?
不光是我的心裡變得不踏實,連蓋達爾和上尉也變得煩躁起來。蓋達爾在我的面前來回地走動着,嘴裡還在不停地念叨:“見鬼。都過了那麼久了。怎麼工兵還沒有來啊?”
“上尉同志。上尉同志。”遠處隱隱傳來了喊聲。
聽到這個聲音,上尉臉上露出了喜色,他驚醒地說道:“中校同志,是我派去找工兵的戰士,看來是我們的工兵來了。”
剛高興了還不到兩分鐘,兩名戰士就氣喘吁吁地跑到了我們的面前,擡手向上尉敬禮,並報告說:“報告上尉同志。我們剛纔到了友軍的營地,把要找工兵的請求向他們說了,沒想到他們告訴我們,說沒有工兵,說所有的工兵都被調到其它地段去修築工事了。”
“是嗎?”上尉一把抓住一名戰士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一個工兵都沒有了嗎?”
戰士使勁點點頭,想了想覺得不對,又搖了搖頭,回答說:“是的,上尉同志。友軍的同志是這樣告訴我的,說一個工兵都沒有了。”
上尉氣得把戰士使勁地一推。走到我的面前,氣呼呼地說:“師長同志,現在沒有工兵,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要不,我們等炸彈炸完了再過去。”蓋達爾沒等我說話,搶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行!”我馬上否定了他的提議,這些炸彈的爆炸是沒有規律的,要等這些炸彈全部爆炸,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我們的時間緊迫,等不了那麼久。”
“那麼該怎麼辦呢?師長同志。”這次提問的是汽車兵上尉。
“中校同志,我有個建議,不知道該說不該說?”我坐的那輛卡車的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到了我的身邊,徵詢起我的意見來。
“說來聽聽。”既然沒有工兵,處理炸彈的事情,我們只能自力更生靠自己了。
“我們把車隊的人手集中起來,分成兩隊。一隊負責用繩子把炸彈從公路上推開,另外一隊人負責把炸彈爆炸形成的彈坑填平。您看,我的這個建議如何?”
“這個辦法,好倒是好!”蓋達爾用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可要是我們在拖炸彈的過程中,炸彈發生爆炸該怎意見建議,但司機還是不死心地望着我,等待我最後的決定。說實話,我覺得司機的提議,又很大的可操作性,就是炸彈爆炸的時間不好掌握,也許在戰士拿繩子去套炸彈時,也許在拖拽的過程中,都有可能發生爆炸,那樣的話,我們的戰士就會有不少的傷亡。
正在左右爲難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德國人在城市裡投下了許多定時炸彈,炸彈上寫着“白糖”,飢寒交迫的居民們看到這個單詞,頓時蜂擁而至,準備去哄搶炸彈裡的所謂白糖,結果就在這時,炸彈突然發生爆炸,給居民造成重大的傷亡。我清楚地記得那個炸彈爆炸前,尾部的風翅突然高速旋轉起來,帶動炸彈上的撞針向裡縮去,撞擊引信,最後引起了炸彈的爆炸。
一想明白炸彈的爆炸原理,我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我對面前的三個人說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只要能固定住炸彈尾部的風翅,不讓它轉動的話,炸彈就不會爆炸,這樣我們就可以安全地把這些炸彈轉移到路邊去。”
我的話音剛落,上尉興奮地一拍大腿,激動地說道:“我的上帝啊,虧我還運過那麼多的炸彈,怎麼就沒想到啊!”說到這裡,他自信地說道:“師長同志,固定風翅的事情交給我了,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接着上尉把他的部下都召集起來,蓋達爾也去把警衛班的幾名男兵和偵察分隊裡身體強壯的戰士叫了過來。幾十名戰士分成兩組,一組負責用繩子套住炸彈,把它們拖到遠離公路的開闊地裡;另外一組,則抓緊時間,把路上的兩個彈坑填平。
兩個小時後,路上那些擋路的炸彈被紛紛移開,被炸出來的彈坑也全部填平。等忙完這一切後,滿載着武器彈藥的卡車,又朝着獨立師的駐地繼續前進。
爲了把剛纔在炸彈區域耽誤的時間奪回來,汽車兵們把車開得飛快。連我車上的司機也在一個勁地埋怨,喃喃地說:“這幫小子,簡直是瘋了。晚上在這樣的路況上,開這麼快的車速,稍有不慎,遇到一個大坑顛一下的話,就會翻車的。”
不過好在司機的擔心沒有成爲現實,不到一個小時,我們的車隊就來到了森林附近。剛接近森林,車隊就停了下來。司機從車窗探出頭去看了看,自言自語地說:“怎麼回事,爲什麼又停車了。”
我笑了笑,剛想和司機調侃兩句。司機突然縮回頭,對我說道:“中校同志,您快看。汽車兵上尉過來了。”
我從車窗向外望去,只見汽車兵上尉和另外一個人肩並肩地朝這裡走過來。我連忙推開車門下車,向他們迎了上去。
還有幾步遠的時候,我看到上尉身邊也是一名戴大檐帽的軍官,猜測可能是獨立師的指揮員,便停住腳步,等對方過來向我報告。
看到我站在路邊,和上尉並肩過來的指揮員連忙加快腳步跑過來,到我面前立正敬禮:“師長同志,一團七連連長向您報到,聽候您的命令。”
我衝他點點頭,吩咐道:“連長同志,你立即安排人手把車上的彈藥都卸下來,搬到森林裡去,等天亮後分發給大家。”說完,我轉身擡頭看了看還坐在車廂裡的警衛班,無奈地嘆了口氣,接着命令他們:“警衛班,全體下車!”